阴后愤怒转身,望向自己的得意弟子,道:“你怎和你娘一样糊涂!你娘当初生下你不久,被你师祖找到,一掌击于天灵逝世。依依,你想步你娘的后尘?”
“师傅,孩子是无辜的。请您让弟子生下这孩子,弟子再向您请罪,”依依抬眸,请求道。
与徒儿对视良久,阴后眼中怒火渐消,被淡淡哀愁取代,弯身扶起冉依依。凝视着依依那绝美的容颜,叹道:“是不是所有美貌女子,都得像那所谓正派慈航静斋,远离凡俗之情?”手慢慢揭开面上黑纱,露出本貌。
泪慢慢滑落,冉依依轻声道:“小姨,依依不想这个孩子死,您就放过他吧!他是您的侄孙。”
阴后的容貌,到与依依有几分酷似,只是脸上伤疤,使本可为美人的阴后,显得狰狞吓人。
原依依之母乃是阴后的妹妹,同被上任‘阴后’收为弟子。论资质,依依之母更为其师傅看重,惜其未得师傅允许私嫁他人为妻,终被师傅发现,将二人杀害。为救襁褓中的依依,阴后不得不偷袭师傅,使其毙命。尔后假传师命,得掌门之位,重整阴癸派。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依依,自毁容颜,终日面纱遮容。嘱咐依依,唯其亲手揭去面纱,方可唤小姨。
“你与那男子之事,可还有人知?”阴后皱眉道。
“唯有一人知——青宁,但她有‘把柄’在依依手上,定不敢胡言。”冉依依答。
阴后摇头道:“青宁这小妮子,比你要狠,唯一的缺点便是怕死。你且在此生下这孩子,莫再让他人知晓。其它事,小姨处理。”说至最后,望向缓缓飘落的雪,目光深邃而幽怨地。
待到阴后逝世之日,依依以本门唯一达到《天魔诀》第十六重者得掌门之位,青宁未出说依依失身之事,全在阴后在其体内下毒,称须冉依依得掌门之位后,由依依亲自将解药交予她。若非青宁下手狠绝,可为冉依依办事,阴后定是不会留她性命。
只是有些事未曾说明,正如此时,青宁体内毒因得解药而缓和,却未全然消除体内毒素。而其本人却是不知,依依因阴后临终前告之,方可那颗解药只是缓青宁疼痛三年。故青宁再次旧事重提,冉依依到也不怕她以失身之事威胁。
“青宁,你敢对掌门不敬!”冉依依冷目望向屋檐上的人,手袖轻甩,一道白色长纱朝其攻去。
青宁立刻侧身躲过,飞身而去,身子轻盈的落地。
“师姐,师妹的武功可不如你,你知师妹怕死,怎敢对你不敬?”青宁噘嘴道,似在责怪冉依依。
冉依依冷哼:“身为‘斩俗缘’,未完成任务便归,你应知后果!”
“掌门,青宁本想告之你,你要寻的那块玉佩,我已有消息。”青宁缓缓道。目光紧盯冉依依,在见冉依依脸色突变,再次笑道:“看来掌门并不想知这个消息,青宁告退。”
在其转身之迹,冉依依已闪身至她眼前,道:“说。”脖子被冉依依紧扣。
青宁瞪大双目,惊讶冉依依武功已无法修习,怎又有提升?呼吸越发困难,青宁微微张口,喘息道:“在……吴郡。”道出所在,瞬间,脖上的手松去。
低着头喘气,听闻远去的脚步声,青宁慢慢抬眸,咬牙道:“冉依依,此仇必报。”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冷冷一笑。
相遇
吴郡,‘尹仁’客栈。
清清抱着送来的新衣裳走进雅间,雅间内放有一面屏风,屏风上是幅山水画作,沾上那缓缓冒出的水雾,如幻景,使人看得稍有不真切之感。其后发出细微的滴水声,清清缓步至,望向正坐于木桶中清洗一身污垢的妙龄少女。
少女侧目望向清清,一双灿然晶亮的眼,露出一抹谢意,嘴角微微上翘。少了黑色污垢的脸颊,因这热水散发的水气,双颊晕染上淡淡的红色。娇柔白哲的皮肤,以及那清丽的容色,比之半个时辰前那邋遢的乞丐模样,如若两人。
清清抬了抬手,淡淡一笑。
少女迈出桶,拭去身上水珠,接过清清递来的衣裳。片刻后,一个气质清秀无伦的少女转身,身上的白衫使其显得更为动人。其与清清气质虽有相仿之处,却又多了几分英气。
清清轻轻敲击了下茶案,雅间的门被人推开,几位仆人打扮的男子走进,移去屏风与木桶,房间内顿时宽敞,清清拉着少女走出雅间,移步至另一间房。
宋逸坐于茶案边,闭目沉思。耳闻门声,未睁眼。待听少女谢语,睁目望去。
“谢谢。”少女轻声谢道,声音柔和清脆。
宋逸低沉着声音问:“你为何跟着我们?”
少女惊讶抬头,望向宋逸,立刻起身,跪于地。
“前辈误会,玉妍乃是寻人而至,非是偷跟前辈。”声音略显颤抖,似有被宋逸冤枉之意。然少女心中暗道:怎会被发现?本想偷跟着这父女二人,只因这位小姑娘竟有几分似冉姑姑的容颜,想借他们寻阴癸派所在。
宋逸眼底精光一闪而过,道也不揭穿这少女心思,琴者乃是心静之人,他人心思当一眼可知,清清亦发现这少女心思,她却矢口否认,实不解其意。忆起那日余杭大街上,少女脚步轻盈,想来是学过武的人,瞧起步法,有几分阴癸派弟子的步形,只是未得人细教,显有不熟之处。
“起来,说来到是我误会了小姑娘。”宋逸笑道。
祝玉妍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坐下。
望向爹,清清轻摇首,动了动嘴唇:爹,你莫吓她,她非是与我们为敌之人。
宋逸笑出声,女儿识人从未出错。既清清为她说话,作为长辈,又怎会再与这小姑娘计较?
疑惑地神情望向宋逸,祝玉妍心不禁提上几分,眉心骤然紧蹙,手轻抚上额,头显有几分晕沉。
“小姑娘,瞧你脸色苍白,这些日子定是染风寒于身,先回房歇着吧!”宋逸望向少女,缓缓道。转而想起清清的药亦用得差不多,该是去药铺买些药回,顺也帮这小姑娘带点去风寒之药。站起身,再道:“清清,爹出去有点事,你乖乖待在这。”
望着爹离开的背影,清清起身欲扶起祝玉妍,祝玉妍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移步至之前的房间,靠于床榻。
清清跟在其后,见她脸色却是苍白的可怕,身子微微颤抖,之前许是忍着寒意,不愿被人察觉。为她盖好薄被,阖上门,清清转身朝客栈前院走去,这间客栈的主人与宋逸认识,欲请他帮忙,准备点姜汤,先为其暖暖身子。
***
步出药铺,宋逸转身之迹,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缓步朝他走来。拿着药包的手一滞,怔怔地望着女子,在女子离他只有五步之遥,赫然转身走向街的另一端。
在转至僻静小巷时,宋逸停下脚步,目光紧盯前方妙影。
“宋大哥,十年不见。”白衣女子缓缓道。
宋逸望向手中药,道:“十年,依依不该再出现。”
若非面蒙白纱,可见冉依依脸色瞬间苍白,秀眉轻蹙。愣愣地望向宋逸,并非是其说话伤她,只因宋逸眼神中透着一抹怒意,不由暗暗揣测,其怒意何来?
“宋大哥,你……”冉依依迟疑道。
宋逸缓缓道:“既今日相见,这十年我心中有个疑问需依依解答。”
“问。”冉依依轻点头,应下。
宋逸声音渐渐沙哑,说道:“为何要毒哑清清?”
清清?谁是清清?冉依依大感莫名,着实不解宋逸话中之意,疑惑地望向他。这十年来,自女儿被人抢走,她便偷偷追查女儿下落,或加强修习《天魔诀》,怎会去毒哑他人?且下毒之事,乃是冉依依不屑作之事。
“清清是何人?”冉依依轻声问。
宋逸眉头紧蹙,她竟不知女儿的名,当真是不喜清清?
“你让小云将清清抱回岭南,竟恨地连女儿的名字也不愿知?”宋逸沉声道。
冉依依惊讶抬眸,望着宋逸,女儿竟留于宋大哥身边,名为清清。青宁见过宋大哥,既知她要寻的人是谁?为何不将此事告予。唇动欲语,一道暗器袭向其身,冉依依侧身躲过。
指间轻弹,暗器在宋逸身前落下,抬目望向右侧屋檐角,只见一青衣女子迎风而站,眼底因未能得手而闪过一丝阴霾。
冉依依冷眼望向屋檐,道:“青宁,你想干什么!”
青宁唇角微微上扬,低声道:“掌门,青宁只是想替你杀了这个男子,他竟敢对掌门不敬。”冷目移向宋逸,之前她可偷袭成功,却被这宋逸用内力提示低头思虑的冉依依,使其躲过这致命一击。
“滚!”冉依依冷声道,青宁起杀心,怎会不知?先问出清清被毒哑之事。
青宁眼珠微转,笑道:“掌门,你毋生气。不过是被人说穿那事,即做出害女之事,何必怕他质问。那女娃本就不该存在,可惜只是被毒哑;若是青宁,直接取了那孩子性命,省得今日心忧。”
话音落,一条白色绫纱在空中旋转成圈,如一条蛇慢慢缠绕上猎物的身的形状,然速度比蛇的速度更快。青宁凝目,轻点檐角,运起身法,躲过此击。身子飞于半空中,轻轻一哼。
轻转身形,人已落至冉依依身前不远处。望了眼身侧距离较远两人,冷冷一笑。近日她寻得一法,功力大增,如今冉依依未必奈何得了她!
“青宁,你在胡说些什么?”冉依依目中寒意尽显。
转身与冉依依对视,青宁一手甩出长纱,一手中暗藏毒针,朝冉依依射去。
冉依依微侧身,长袖拂去袭来的毒针,毒针受力,插入墙角土缝。一手用力扣住飞来的青色长纱,紧握一端,冷冷地望着青宁。
青宁微微一笑,一道劲气通过长纱攻向冉依依,冉依依惊讶抬眸,忙退后几步,手抚上肩,嘴角一抹血痕。然而长纱并未回缩,三枚毒针顺着长纱飞出。
冷眼望着打斗的两人,宋逸本欲离去,见冉依依受轻伤,纵身一跃,抱着冉依依闪身。运气内力,掌风袭向青宁。
青宁一连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抬手再次射出十枚毒针,转身逃离。
两人朝墙角倾侧,宋逸眉头皱了下,稳住身,松手。
慢慢退开一小步,冉依依凝视宋逸片刻,知他并未全然认定女儿被毒哑是她所为。余光见青宁逃走,道:“宋大哥,清清的事稍后再议,我先清理门户,等我。”转身一跃,身形闪至几间屋檐不见。
宋逸吐出一口血,零星的洒落在地。脸色渐渐难看。抬手,运气内力,在体内运走一周天,五枚毒针自体内逼出。微晃了下身,手扶在墙,忆起那青衣女子的话,想到依依曾留下的纸笺说过,她不过为她小姨鸣不平,玩弄他的感情,依依毒孩子的事许是真?用力一拳捶在墙沿,手背上血缓缓流出。想到依依提及女儿,宋逸转身朝客栈走去,绝不能让清清知她娘的事。
祝玉妍服过姜汤,清清端起小碗离开,祝玉妍愣愣地望着再次关上的门,她和冉姨真的很像。最美的便是清清的眼,无需言语,似那双眼会说话般,使人起不了任何坏意。想及此,心尽生愧疚,她竟利用这父女二人。
清清刚将碗递予小二,便见爹外出归来,转身笑视,却在看见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才一盏茶的时间,怎变化这般大?顿时皱眉。
宋逸急步走向清清,抱起清清转身走向客栈后院。
清清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发生何事?
客栈后,尹仁客栈的掌柜早已牵着一匹马,门外等候。
宋逸抱着清清翻身上马,道:“多谢尹掌柜!”说完驾马离开。
***
在废去青宁武功,命门下弟子将她带回阴癸派,等候她处置。冉依依便返回小巷,发现地上多了些零星血迹,以及那墙上慢慢流下的血珠。转身沿着血迹追去,血迹至一客栈附近消失,迈步走进客栈。
在问过掌柜无果后,气愤地朝客栈后院走去,她知道宋逸在此。怎料未寻得宋逸,反遇见小师妹的女儿玉妍。
“小妍,你不是应该在塞外么?怎会来这,你娘呢?”冉依依皱眉道。
祝玉妍是冉依依小师妹的女儿,当年青宁将小师妹打下悬崖,小师妹被一祝姓男子所救,两人日久生情。冉依依奉命前往塞外寻找一样东西,巧遇未死的小师妹及其女儿小妍。在小师妹一番请求下,应下不说出她还活着的消息。
“冉姑姑,我娘三个月前病死。让我来找冉姑姑,我不知道阴癸派所在。”祝玉妍却未答为何会在这间客栈,因宋逸离开前请掌柜为他带话,如想报答他们,如何何人来此,不可说出清清的事。
冉依依点头,目光移至一扇门,走上前,伸手推开门,书案上摆放一把包裹的古琴。踏步进屋,解开包裹古琴的布袋,手抚上古琴,柔声道:“小妍,你可看见这间屋子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