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落于男子身前,将刀放回琴侧——独特暗格,手轻抚过琴身,暗格消失,包裹好古琴,系于后背。抱起清清,答:“阁下不必知在下是何人,偶遇于此,非江湖中人。”抱起清清,沿小河上游踏步而去。
男子长笑道:“手中握刀,便是江湖人。逸琴先生何必掩藏身份?”
好个逸琴先生,传言此人琴艺高超,能闻其一曲,方可称听尽天下美曲。今日得闻其弟子抚琴,果真名不虚传。
“师傅。”
“之轩,你的武功有待加强。”男子肃言道。
“是。”
***
宋逸未曾想过会再遇师徒二人,牵着清清步入客栈。小雪貂走在清清走边,小眼珠微转,紧盯四周。客栈内,并无他人,只有那边被围攻的师徒二人。
“店家,可有空房?”宋逸问。
掌柜望了眼那师徒二人,道:“公子,今日小店已被包下,不再接客。”
“掌柜错言,逸琴先生且留宿于此。”男子缓缓道。
此人定是包下整间客栈之人,宋逸望了眼男子,思及女儿喜静,同意留宿于此。
少年侧目望向清清,回想那日打斗之时,正是此女所弹琴曲为他引导。此番师傅异常之举,对清清便多了几分关注,视线慢慢移向,只见小姑娘脚边,一只小雪貂趴于地。
父女二人于客栈另一角,用餐过后。男子笑着翻转茶杯,倒上清茶,手握茶杯,望向宋逸,手轻轻一甩,茶杯脱手而出,朝宋逸飞去。
宋逸伸手接过飞来茶杯,望了眼手中茶杯。视线移至男子所坐之处,慢慢喝下清茶,手微微转动茶杯,茶杯于空中旋转,原路返回。
“阁下知吾是何人,宋逸却不知阁下之名。”宋逸淡淡道。
虽如此说,通过少年招式,到也猜出几分此人身份。
“在下——慕毅亭。”
定缘
慕毅亭,花间派传人,处事诡异。花间派虽属魔门两道六派之一,但因其传人独来独往的性子,不被魔门其他门派放于眼中。越是如此,宋逸反觉此人高深莫测。且此人为依依心中之人,听他道出身份,难免心中疙瘩起,轻挑了下眉。
“原来是花间派传人。慕公子,可否明表心思?”宋逸拱手道。
慕毅亭未想此人直接问出,笑道:“早闻逸琴先生琴艺乃当世一绝,在下亦想领教一二。”
“你早知我会来此。”宋逸肯定道。
慕毅亭起身,眉宇间一派谈笑之意,可话中意,着实让人无法不对其警惕。
“早已恭候多时。”
手轻抚下女儿的柔发,道:“在此等爹。”宋逸慢慢起身,竖立于身旁的古琴系于身,目光移向对面之人。
慕毅亭微微侧身,望了眼徒儿,吩咐道:“之轩,好好照顾这位小姑娘。”
话音落,两人身影先后闪出客栈,登时便不见踪影。
小雪貂串上桌,在桌上走来走去,最后趴在清清眼前,半眯着眼望着主人。清清面露担忧之色,这些年,少见爹与人交手。那位叔叔为何执意过招?无声叹息,
夜慕,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清清站在客栈的院子里,抬头凝视夜空,两人离去,已有一个时辰。轻风吹拂,青丝掠起,蓝色发带飞舞。
“他们今夜不会再归。”石之轩的声音至身后响起。
清清侧身望向他,美目晶莹澄澈,神情楚楚可怜,见者无不心生怜惜。月色下,两人静静对望,石之轩慢慢迈步靠近,鼻间闻着阵阵药香,似小姑娘身上带有。小姑娘虽年龄尚稚,实是生平未见的绝色,师傅身边的女子非能比之。一股异样之情在心底缓缓滑过,却不自知。
清清胆怯地退后一步,未曾忘记那日眼前这位哥哥杀人之景;而他与人过招时,那把刀朝她飞来,顿感寒气袭身,微微颤抖了下身。此人与缺哥哥予她之感,截然不同,缺哥哥似如白日朝阳,温和谈笑;而眼前的这位哥哥却似这夜晚的孤月,予人孤傲之感,寒气逼人,不敢靠近半分。
“你怕我?”石之轩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勾自嘲一笑,小姑娘与他见过的女子不同,那些女子遇他只会含羞低目,而小姑娘是直视他,面露害怕之情着实令他不悦。
“为何不说话?”石之轩微微皱眉。
清清吓得大退一步,脚下石子轻搁,身子向后倾斜,眼见要跌倒在地。石之轩身法微动,伸手揽上清清的腰,清清抬头,发觉两人离得很近,双目对视。
药香入鼻,石之轩笑道:“多谢你那日相救。”
清清不解地望向他,相救?她什么也不懂,怎能救他?
小雪貂快速跑向两人,纵身一跃,一口咬那覆清清腰间的手,石之轩抽了口气,扶正清清的身,抬手,血慢慢由伤口处流出。清清俯视脚边的关关,再望了眼石之轩,只见他正冷冷地望着关关。清清朝小雪貂摇了摇头,关关立刻串入客栈内。
“忠心护主。”石之轩冷笑道。
清清默默伸手,抚上石之轩受伤的左手,动了动嘴唇。
石之轩终察觉到她的不同之处,诧异道:“你不会说话?”
清清抬眸,轻点了下头。见他露出怜惜之情,秀眉轻皱,握住他的右手,转身朝客栈楼上走去。
望着那皎若白雪的手腕,微微反转手臂,石之轩伸手反握清清的小手。站住身子,见清清回过头来,石之轩摇了摇头,道:“区区小伤,不必在意。”放下手,朝自己房间走去,压下心中怪异之股,无奈暗笑,道自己竟被一小姑娘迷住。
竟犯了师门第三规,不可为女子迷惑,且对方还是九岁左右的小姑娘。
进入屋内不久,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石之轩转身开门。门外清清手握伤药,抬头凝视石之轩,微微捧起手中药,似予他说为伤口上药。石之轩微微侧身,清清踏进屋内,屋子里未点蜡烛,看起来冷清至极。
清清将药放于桌案上,动手点燃蜡烛,烛光渐亮,屋里顿时明亮。石之轩坐于一旁,清清转身,执起石之轩的左手,望着那带有血印的伤口,伤口已用清水清洗过,抬手将药慢慢涂抹在伤口上。时不时对着伤口轻轻吹气,似怕弄疼他。
“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石之轩不自觉将心中话道出。
清清抬眸,只觉石之轩眼中透孤独之意,慢慢缩回手。若是被此人知她只是怕他杀关关,才关心他的伤势,定不会这般说。
“你出生便不会说话吗?”石之轩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久不露心事于人前破功,诧异于此女令他今夜收起冷漠,转道。
清清倒了杯水,沾水再桌上答道:“不是,毒!”
望着清清停顿片刻,在最后写上‘毒’。石之轩邪目闪过寒光,什么人竟下毒毒害一个小姑娘?这才明白,为何小姑娘年纪不大,予人孤僻之感。
“你名清清,宋清清?”
闻言,清清点头,用白布擦去桌上水渍。
***
始安郡外,竹林深处,月光洒落在竹林间,林中刀光剑影,锋刀扫过,竹被削断,上半端竹竿落地,切口处无任何凹凸不平。刃剑刺出,剑刺入竹竿,剑身旋转,抽出剑,竹竿中央有一小洞显现。可见二人武功超群,互不示弱。
刀剑相碰,摩擦音刺耳。在决定胜负的那刻,两人同时收回兵器。慕毅亭仰头长笑,宋逸擦拭过刀身,将其收入琴底暗格。
笑声止,慕毅亭正色道:“果真如我所料,逸琴先生非文弱琴师,你是第二个逼我使剑之人。”
“你可知冉依依?”宋逸望琴道。
“阴癸派新任掌门。”
慕毅亭点头,怎会不知?虽与圣门各派无交集,对圣门各派之事却是知晓。且那个女子,曾与他表达爱意,被他所拒,伤心而离。
闻他说得轻巧,心中难免为依依不平。宋逸淡然不语,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风轻轻吹拂,竹叶相贴之声,琴音渐起,音律中带有抚琴之人的叹息及不忍,弹至后半段,琴声急促,似带几分怒意。然曲未完,琴声被突然的一压发的散音打断。
宋逸平视对面之人,对于此举,并无讶色。
慕毅亭缩回手,缓缓道:“你认识冉依依,或道她是你心上人?那个女娃可是你们的孩子?任谁见过女娃的容颜,不难猜出她与冉依依的关系。”初看那小姑娘,有几分眼熟,今日提起冉依依之名,知非是错觉。
“清清确实和她娘有几分相似之貌,细看会察觉不同。”
“常言道慈航静斋出仙子,此任圣女秦冰,人见过莫不道此言不虚,可谓天下第一美人。实则不然,若遇冉依依,方知何为天上美色,且叹魔门妖女亦能如仙。”慕毅亭乃花间派传人,流连花丛,自是见过不少人间绝色。提及此二人,言语中尽知清清他日之美。
宋逸低头,这些岂会不知,只是清清不可言语,貌美又有何用?于清清,不过是层皮囊,其更渴望发声。
“那小姑娘是否身有不适?”慕毅亭忆起那日清清之举,心有恐惧,却沉默待之,实有蹊跷。
不愿再与他人多提及女儿,宋逸未答,且问那令慕毅亭第一个出剑之人,转移话题。
慕毅亭何等聪明人,知猜出事实,故作未发觉其意。答之,秦冰。
“你莫不是对那秦仙子动心?”宋逸惊讶道,同是男子,不难看出他眼中遗憾。
慕毅亭轻点头,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妄他遇过不少美人,唯遇秦冰,却是挫败。得不到,方念其人,故冉依依输下阵,只因其心已有佳人。
宋逸叹息:“虽道爱慕之情,慕兄却只有得不到的遗憾,思佳人;然秦冰阻止不了你游戏人间。无怪乎,你不愿输,知自己陷入情局,仍顺情而为,百花丛中过,不为任何女子停留。心有不甘,但不知心已为秦冰留有一地,难以接受比她美的女子。”情之一字,终是难解,看似谈笑风生之人,心中却也为情而叹。
慕毅亭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宋兄之言无差,在下愿与你结为友,自不知有幸焉?”
“琴者,情也;琴者,禁也。与琴相惜,只为明情;与琴相伴,只为知音。慕兄与吾,只达其一,失其二,终与友无缘。相遇一场,何不做一日朋友?”
慕毅亭大笑,道:“逸琴先生以琴结友,少闻可称与先生结友之人。今在下有幸得其一日之友,亦属奇事。宋兄当真与那正派之人不同,到多了几分随意。”
何为邪?何为正?不过是人言而形。宋逸并不在乎这表面之象,只要不与他为难,正邪又有何差别?身在江湖,谁能言自己从未杀过人,那净念禅院大师常道慈悲为怀,手下亦取过人命。佛门道众生平等,却不免被世俗遮目,犯杀戒,却不自知。
***
“今日是等不到师傅他们,你爹不会有事。回屋歇息吧!”石之轩望向站于楼边俯视客栈大门之人,劝道。
清清望了眼石之轩,转身回房,腰间佩玉落下,清清慌张欲接,石之轩已先她一步接住玉佩,以防玉碎。
接过玉佩,此为奶奶赠予爹之物,幸未落地。想来之前院子里那险些一跌,惹得祸事,竟未察觉不妥,实在不该。清清抬眸,感激之情露于面,唇间微动,似道谢。
“时辰不早,进去吧!”
破庙
翌日。
感觉到脸边毛绒绒之物相贴,定是关关顽皮。清清微睁眼,伸手推开关关。床边站有一人,见是一夜未归的爹爹,立刻起身抱住爹,以此证明并非幻觉。
“清清昨夜不乖,未按时休息。”轻轻地叹,手抚女儿粉嫩的小脸,目光深邃且幽远,似想起昨夜与慕毅亭提及依依之语。
清清忙摇手,在那位哥哥提醒下,时辰未误。只是她躺在床上,思及爹的安危,辗转反侧,不知何时入睡?
待梳洗一番,“清清,把药喝了。”宋逸端起茶案上的碗,递予清清。
此乃前几日请一名医开下药方,在清清看来,这药与以前喝过的药无差别,并无好转。不禁移开头,不愿再喝。
“清清,乖!把药喝了,今夜爹定带你去放河灯。”宋逸轻声劝道。
清清摇了摇头,伸手在茶案上写下:这药喝的难受,一点作用也无。
“良药苦口,清清忍过这苦涩便好。”宋逸自是心疼女儿,但药终归是要喝下。
清清含泪在案上写下:“爹,清清不愿再喝药。从小到大,清清喝的药不少,可这声音仍发不出,这哑症是不会好了。我们回岭南宋府,清清一辈子陪在爹身边,不需嫁人。”
昨夜爹未归,心生恐惧,若爹受伤可如何是好?皆因她是哑巴,爹才会带着她四处漂泊。那日,那师徒二人似与人有怨,那位哥哥以一人之力将黑衣人全部杀死,可见其师傅武功之高,爹若不是那怪人的对手,岂不是死!江湖纷争多,若无意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