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对调,如此功力可保,清清身无内力,化功散对她无用。此女应是聪明人,定会明其意,故弘昊气到也消了。怎料此事生变!缓坐于床沿,凝视清清睡颜,不觉轻叹了口气,道:“你无害人之心,何必多此一举?”
转眼已过两日,弘昊睁目,起身推窗,一缕日光从窗外射进。慢慢转身望向床榻上的女子,日光照在她那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似抹了胭脂一般。弘昊微愣,有些许失神,心生异样,见其眉睫微动,方缓过神来。
手指微动,慢慢睁开双眼,日光极为刺眼,故半眯着眼于阳光下视物,虽是朦胧,但清清仍快速发现弘昊。登时一惊,瞪大双目,与之对视。
这蒙汗药的分量,于功力深厚者,只需一日;于常人最少也要睡足三日,然对无丝毫内力的清清来说,因这些年来服药不少,蒙汗药的药性减弱。
见清清眼中略带惧意,弘昊轻叹:“若我要害你,你怎能这般舒适躺于床榻?”
怔怔地望着他,清清缓撑起上身,眼神中透着抹难解之意。见弘昊缓步靠近,清清身子不觉往后挪了挪,手已紧握暗藏于身的簪子。
弘昊目光移向薄被,清清紧握簪子的手。闪身坐于床沿,伸手握住清清握簪的手,轻抬。双目紧盯清清,微笑道:“欲取吾命,机会只有一次。”
解衣
手臂被紧扣,清清怔住,见他微笑地凝视自己,不禁心慌,手臂不停晃动,欲挣脱其控制。怎料手未挣脱,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
簪头露于弘昊的右肩骨下方,簪竟刺入大半,金簪刺入的位置,衣已被血晕染成黑色。弘昊松了手,手运功于伤口上方,簪飞。见清清望着自己的伤口,声音略带颤抖道:“这可是你想做之事?机会只有一次,可惜我未丧命。”眼中竟带有三分笑意,似与人谈笑般。
金簪掉落于地,发出轻微响声。簪上沾有深红血迹,在日光照耀下,入目显有几分诡异。
如若儒服上未渗出血,簪子非她之物,此刻清清定觉他在骗人,然事实于眼前,朱唇微张,颤抖地伸手,封住伤口周边大穴,三指按于他左手脉搏处,体内余毒被内力压下,却有微弱浮动。
双脚落地,未顾及穿上软鞋,赤着双白足,跑出屋去。
眉心紧拧,右手微抬,有些吃力。弘昊轻喘气,缓抬左手,掌心向下,运功将内力有胸下一指处聚集,缓移至丹田,余毒再次被封,嘴角边滑下一滴深红血珠。
站于药柜前,取出止血散和白布置于小盘,清清转身之迹,似又想起什。回过身,走至左角,踏上左侧小木梯,打开左上方顶层第一小盒,取出小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小盒推回原位,盒上刻有三字——辛炎丸,可解弘昊体内余毒之药。
双脚落地,将辛炎丸放于小盘里,端起小盘,急步而出。清清踏进屋,至床边,将小盘放于一旁,辛炎丸递上。
抬眸望向清清,弘昊道:“这药丸……”
动唇答之:此丸可解你体内余毒,服下。
突然不再答话,此人怕是不会再信她,何必多此一举?缩手。一手伸来,轻覆于她手上,药丸被取走,清清惊讶地望向弘昊。
服下‘辛炎丸’,视线下移,目光紧盯那双赤足。弘昊皱眉道:“坐下。”
语气中尽是不悦,清清露出错愕的神情,愣愣地坐回床,不知他意欲为何?
“鞋穿上。”弘昊轻声道。
清清指了指盘中止血散,示意他快止血,勿在耽搁。可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踏地的赤足上,缩了缩脚,快速穿上蓝色软鞋。抬眸望向弘昊,视线落在他肩下伤口,秀眉紧蹙,男女授受不亲,不敢有所动作。
“区区小伤,无碍。”弘昊摇头微笑,起身正欲离去,似不想包扎伤口。
清清见之,伸手抓住他的左手,劝其包扎伤口。
低眸望着清清,弘昊笑道:“需缓上一缓,这会提不上力,怎能动手包扎?”见清清露出担忧之色,眼中惧意尽无。不由玩笑道:“如有人愿施以援手,帮我包扎,在下感激不尽。”
清清怎不明他意,心中犹豫一会,起身答:我帮你包扎。
本是玩笑,未料她会应下,怕清清心有不愿。弘昊不喜为难女子,故道:“不必。”转身之迹,一柔软的手覆于手臂,侧目望去,见清清眉心紧蹙,双目紧视伤口处。
脱衣,上榻。
望着清清唇动,知她所说之意。这言语似不像她会说出的话,弘昊摇头道:“此为你女儿家闺房,伤口上的血,莫污了床榻。”此话一出,可知弘昊这二日并未在清清房中久留,只是每日用膳时分,喂她些清水。
清清摇头,道:你这般不在意自己,何必借我手自残?
虽知事因在她,可清清偏是不喜弘昊毫不在意之语,故这般与他言。提手间,点上弘昊穴,扶着他坐于床沿,可真动手为他脱衣,清清手半伸,微滞,不再动作,登觉尴尬。隔了一会,清清转身找来小刀,用小刀在伤口位置的布料上一划,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个小血窟窿。轻抬眸,对上弘昊的眼,穴位虽封,可血仍是不断流出,他却说是小伤,不觉为之一怒。
良久,动作轻柔地为他将伤口包扎好,清清暗松了口气,这才解了他的穴。
凝视着清清的眼,弘昊再道:“我不会伤害你,安心。”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转而又笑:“可惜你没机会再杀我!白貂咬我,因在其主受伤,今日便还予你。”
清清皱眉:我没想要你命。
瞧她噘嘴瞪着自己,弘昊轻笑:“以我余毒未清之身,化功散可废我功力,等同取我性命。可为何你又改了主意?”
清清皱眉答:我不想用药有错,害你丧命。
“不愿害我性命,你这般……莫不是有了别的心思?”弘昊直起身,缓缓地气息点点袭向身旁女子。
手微颤了下,清清低下头,俏脸生晕,模样竟是又羞又窘。暗道:此话何意?她怎会有别的心思?
弘昊微微一笑,缓撑起身,朝门外走去。缓步间,轻弹指,一道劲气袭向躺于角落的白貂。
白貂慢慢睁开眼,跑向床边,担忧地望向自家主人的手,只因清清手上沾有血迹。清清抬手,怔怔地望着指间的血迹,眼前浮现弘昊的笑,不禁眉头一皱,看似笑对他人,心未必是喜。这须经过何等困苦之事,才会露出寒冽的双眸?身中剧毒,可知其身份不简单,是她太过偏执。
垂下手,清清站起身来,心叹:许在他心中,她与敌人无二。
轻摇首,迈步出屋,在经过弘昊寝屋前,清清停下脚步,侧目望了眼紧阖的木门,心感歉疚。无声轻叹,端起小盘朝炼药房走去。悄然间,淡然的心境,已在不觉中有所改变,只是心的主人未发觉罢了。
双腿盘坐于榻,轻微的脚步声,弘昊睁开双目,待脚步声于门前止。目光移向木门处,心里正猜测其意,未过多时,声再响,窗外一人影缓缓而过。收回视线,闭上眼,弘昊轻叹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随后严肃之态取代那抹笑意,左手轻抬,掌心由上而下,将体内真气缓归丹田;右手因伤缓提,至于丹田前,掌心朝上,两掌于丹田交汇处,隔五指距离。双掌中央,一道无形之气似慢慢形成,催动体内‘辛炎丸’药性,压抑余毒内力消失,余毒随内力与药性相遇。
半个时辰过去,坐于床榻上的弘昊,双掌空隙间那无形之气,慢慢转为无形的红光,其中伴有一抹黑色残光。待残光消失,左手猛然置于胸前,血雾四飞,洒于地。人向右侧缓缓倒去,唇角略带鲜红血迹。
酉时刚过。
清清站于黑屋前,心中隐约有几分担忧,为何他屋内一点动静也无?轻扣木门,未闻屋中主人回话。心不由一惊,推开木门,屋内漆黑,快步行至榻边,月光洒于床榻,映在弘昊苍白的脸上,显得人更为憔悴,人似陷入昏迷。
挨坐床沿,伸手为之把脉,清清凝神望向床榻上的人。略带冷意的右手伸,轻贴于弘昊的额心,眉轻皱,手缩回。心道:风热之症。
将屋内烛火燃起,踏步离去,走进试药房。若道炼药房药柜里全是珍贵药材,此房中放的皆是普通药材。取出化风热之症的药材,放于药罐,加上清水,置火炉,熬药。
转身于院中,端上一盆清水至弘昊屋内,将四方白布用清水侵湿,拧干,轻拭烫额。良久,额上热度稍缓,清清端盆出屋。
半个时辰后,端药入屋,清清坐于床沿,用小木勺送药于弘昊唇边。药汁却随唇角滑下,一连试了几次,放下药碗,清清眉皱了下,起身跑出屋,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指长的小木棒。两头有小孔,棒内空心。
此为师傅所做,无心谷外不远小村落,燕飞常往为人诊症。有日一人中蛇毒陷入昏迷,毒血虽除,却不能服药。故想一法子,以木棒为介,使其服下汤药。
轻抿唇,望着手中药碗,犹豫片刻。终呼出一口气,动手。
清清借小棒吮上一点药汁,将小棒另一端移向弘昊唇边,抵开他唇,喂其服下药。凝视近在眼前的男子,窒息感生,脸颊上一抹红晕显出。手微微一滞,一双妙目静望弘昊的苍白俊容,心底不禁起异样之感,闻关关叫声,方回过神。
侧目望向门外,只见关关小眼珠好奇地望着床间两人,不解主人这是在做什么。清清朝关关摇了摇头,左手放下碗,朝关关微摆手。关关似明白主人意,转身迈着小步离开。清清回头,望手中小木棒一会,再次重复之前动作,这般喂药,到也费了不少时间。
时间流逝,最后一点烛光熄灭,银光透窗而入。冷清的寝屋,今夜,多出阵阵幽香。
情生
暖暖的日光悄然入屋,床榻上的人,右手指轻移,慢慢睁开眼,望向顶端。除右肩伤口隐隐作痛,身体上的劲似可提来,那药丸已将体内余毒尽去。
慢慢撑起身,余光瞥见茶案边的人儿,侧目望去,只见清清手肘贴于茶案,一手撑额侧,闭眼而眠。地上零星血迹已无,弘昊的目光渐渐柔和,淡笑凝望清清的侧脸,白皙的脸颊,在阳光轻抚下渐渐红润。
知清清容颜非一般女子可比,许她算不得最美,那淡雅如兰的气质,在弘昊看来应是世间少有。想来见过此女容颜之人,皆为之心动,想及此事,不禁皱眉,心中竟不愿她离了这深谷。
此感一出,心惊,弘昊未曾想过自己会对这认识不久的女子生情。眸光中闪过不明之意,弘昊神情复杂地望着清清,本不该有的情意,缓缓淌过心底,明知不可有,竟不愿压抑此情,收回视线,轻叹。
忽闻一声轻叹,慢慢睁开眼,清清循声望去,见弘昊苏醒,心安下。
抬眸再望,见清清站起身,弘昊笑道:“清清怎会在此?”
昨夜你身有不适,故留于此。清清解释予他听,在见弘昊笑中似有它意,想她一未出阁的女子,在此留了一夜,顿时慌张离去。
你身子已无碍,我回房了。
似笑的望着那抹俏影消失于门外,清清留下此言离去,弘昊心中竟有些失落。细想清清之前举动,不由喜从中来,她眼中惧意已无,未有防备之举,神态间尽显女儿家羞涩。
半月后。
轻推窗,窗外雨敲击着屋顶瓦片,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顺着屋檐滑落而下,走廊边似挂上雨帘,风吹过,雨帘似被人掀起一角,雨滴随风飞扬。目光移向院外,灰蒙蒙一片,视线像被一块灰幕遮住,瞧不清晰。
清清踏出屋,余光似见右侧站着一人,侧目望去,两人视线相遇。清清微颔首,以作回应,半月来,清清对弘昊排斥渐少。
偶遇于书房,诧异于弘昊对医理知之甚深,文韬武略,样样有门。书房一日,已使清清对其大为改观。每夜似是约好,琴箫会于同一时刻响起,以音会友。箫音已在不经间闯入清清心底,每日暗暗期待琴箫相合之时,然清清对男女之情全然不解,故引弘昊为同好知己罢了。
走至木栏边,凝眸望着滴下的雨珠,雨渐少,细雨随风抚过清清的脸颊,带有丝丝凉意。缓缓伸手于屋檐下,雨一滴滴落在如白玉般的纤手,透过指缝滑落。
缓缓闭上眼,感受手间的冰凉,突闻轻微脚步声,清清睁开眼,手被轻握下移,诧异地望向弘昊,未觉不妥。昨日于炼药房,两人亦有所接触,清清站在木梯,将草药放回木盒后,下梯时脚下踏空,幸得弘昊扶住,避免摔伤。
“小心着凉。”弘昊轻声道。
清清抽回手,轻点头,目光再次移向院子里,朦胧的雨雾散去,残留屋檐的雨露缓缓落下,阳光自云中慢走而出,照耀在含苞的昙花丛,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林间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