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是云墨,即便他再怎么狠戾决绝地对他,却也终归无法改变些什么。所以即便是云墨将慕惟楚赶出了房间,即便云墨甚至还狠狠地告诫他不要再来伤害她,可他却仍是安静地站在房门之外,默默地守着她。
云墨无奈,虽然没有原谅他,却也不再阻止他守在沅馨艺的身边,毕竟,沅馨艺最后选择的人,是慕惟楚。
若是有朝一日,她得以安然醒来,势必也不愿看到他沧桑憔悴的模样。
慕惟楚番外2
可是如今,他却仍是成了这副模样。
上官梓淳看着静静趴在沅馨艺一旁安然熟睡的慕惟楚,心里亦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若是可以,他宁愿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家的儿女,没有这样的家国江山,没有什么天下苍生的责任,只要,活出他们自己……就好。
这些日子以来,慕惟楚的痛苦,其实他都看在眼里。望着卧榻旁边,便是守着沅馨艺也依旧睡不安稳的慕惟楚,上官梓淳苦涩地勾了勾嘴角,而后轻轻地将他拍醒。
这样睡着,终归也不是办法……
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一份记挂,慕惟楚其实也没有睡得多深,是以上官梓淳不过轻轻一拍,他便醒了。
望着卧榻之上依旧容色惨白,紧闭着双眼的沅馨艺,慕惟楚的眼里流露出一抹受伤和绝望。只是……
他已然让上官他们担了太多的心,有些事情,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勉强地勾起一抹笑容,慕惟楚神色灰暗地看着上官梓淳,喑哑的声音终究还是泄露了他的疲惫和伤感。
“上官?你什么时候来的?”低垂着眼眸,慕惟楚轻声询问。
“来了有一会儿了,惟楚,昔日你那闻风而动的警觉,如今可是差了不少哦?还真是……退步了呢小心鑫儿嘲笑你哦?”刻意而为的带动气氛,却反倒是引来他一阵黯然。
低吟了片刻,慕惟楚酸涩的眼眸里微微有些嘲讽,“昔日再好的警觉性又如何?却到底留不住她。如今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可以随着她而去。”
昔日白衣出尘的模样,如今却是这般的落魄和凄凉。
慕惟楚一番落寞的话语,让原本受了沅齐鑫之托前来劝他的上官梓淳,蓦地失了言语。
其实,如今他们经历的一切,他也曾经历过。
在那段以为颜轻伊叛变的岁月里,他也曾失魂落魄,可到底没有到这般的地步。
这些时日的朝堂历练,让他明白他的妹妹,他的好兄弟,他们肩上担负着的责任到底有多大。若是……东岁冬弟。
若是他可以早一些分担,是不是他们都不会这样?
涩然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官梓淳低叹一声,“累了,便在她身边睡吧。这些时日,你的坚持,你的自我惩罚,也该够了。若是艺儿清醒,也势必不想看到你今日这个样子。你一心求着同她一起,可若是她有朝一日醒了,却问我,你在哪儿,我又该如何回她?”
微微低垂的眉目敛去了他的神情,可周身的怀念和哀伤,却仍是泄露着他此时的……黯然。
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户,照在卧榻之上安然静卧的沅馨艺身上,清冷的犹如画中走出的人物,只是,那昔日浅笑盈盈的容颜,如今一片平静。
两个人静静伫立原地,谁都没有再说什么,这半年的时光,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若是她再不醒来,结果会是什么。
知道自己的劝说无效,上官梓淳静静地离开了房间。这幽然清冷的月光,曾经他觉得是纯净的代表,可如今他所看到的却都是凄冷哀婉。
罢了罢了,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初他和颜轻伊的事情,即便是沅馨艺和慕惟楚都操碎了心,也没有什么法子,最后的最后,还是因了他们彼此的心意。
所以……
他能做的,除了将这一方天地护好,在没有其他了。
而慕惟楚却仿佛并没有发现上官梓淳的离去一般,依旧神色清冷而凄凉地注视着卧榻之上的她。
艺儿,你半年不愿醒来,我便陪你半年,你若一年不愿醒来,我便陪你一年,若你此生都选择安睡,那么,不久之后,我就来陪你,可好?
轻轻执起她纤细白皙的手,慕惟楚轻柔地将他的五指同她的紧紧相握。
无论如何,此生,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之后的两个月时间,慕惟楚一如最初那样,安静地独自一人待着偌大的公主府里,将公主府所有的角落,都撒上了她最爱的向日葵。
云镇的时候,她曾经说过,她这一生,期待阳光,期待没有阴谋和黑暗的平静生活,即便她朝堂之上再怎样雷厉风行的手段,却也都敌不过那些最简单的期望。
等你醒来,我们……便去过那样的生活,可好?
眼神温柔地看着卧榻上双眼紧闭的沅馨艺,慕惟楚笑得凄寒而无温。
快九个月了,可你却一如往常,安静地兀自沉睡着,全然不顾外界的风起云涌。
可是,艺儿你难道忘了,曾经的约定了吗?你曾经答应鑫儿,会看着他君临天下,会看着他娶妻生子,可如今,他在等着你啊!
醒来好不好,醒来了,一切便都由着你喜欢,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好不好?
神色凄婉地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沅馨艺,慕惟楚曾经充满了希望的心,一点点沉入湖底。
既然,你不愿醒来,既然你决然地决定要舍弃这世间的一切,那么我便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你都是我的唯一!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别想逃开了!
可是,即便慕惟楚如何哀求,如何低声诉说他的思念,沅馨艺都无动于衷,静静地安卧在榻。
十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慕惟楚的祈求和期待,终归都没有成为现实。云墨虽是时不时会来探脉,可是每次,却都不能在他的脸上,看到期冀的神采。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甚至想过放弃。
却唯独只有慕惟楚依旧坚持,坚持她不过是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回到了那个让她不再痛苦的时代。
总有一天,她想这里了,就回来……
虽然很少有人相信慕惟楚所说的另一个世界,但毕竟,沅馨艺在他们的心中都有着不小的分量,终归没有人狠得下心,彻底放弃。
是以,在沅馨艺跃下城墙的第十个月零一天,嘉惠帝沅齐鑫以和惠长公主弟弟之身份,言辞恳切地发布了一则悬赏启示。
“若能征得治愈和惠长公主之人,朕愿以黄金万两,良田百亩为赏赐,只求吾姐安然无恙,万事顺遂。”
言辞之恳切,让众人动容,而与此同时,闲王上官梓淳并闲王妃颜轻伊,以其江湖之身份,广召江湖之能人,想尽各种办法,竭尽所能地想要唤醒陷入昏睡的沅馨艺。
而云墨,更是以墨云阁阁主之身份,发布江湖悬赏令,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即便云墨始终无法认同慕惟楚的做法,即便有些事情,没人能够改变。
但所有人都没有放弃,也都没有气馁。
在这段广召能人异士的时间里,就是慕惟楚自己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相信,他的艺儿一定不会就那样抛下她所珍视的一切,抛下她在乎的每一个人,就这样黯然离去。
所以,他亲手为她做了一个轮椅,每一天都带着去到他们去过的那些地方,将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再一次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
从儿时的最初相遇,到后来假山之前的争吵,再到后来沅馨艺的淡漠疏离,他的飞身挡剑,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清晰地铭记于心。
只是……
那时候的他,有些时候,终归还是将她所做的一切认为是理所当然,甚至笃定地认为,他的艺儿,一定能够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所以,有些时候,他便自然而然地忘记了那些他所珍视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做着他以为对的事情。
可是……
有些时候,太过的笃定的认为,却到底让他失去了一切!
慕惟楚番外3
望着眼前一片熟悉的向日葵花海,慕惟楚笑得无温而凄寒。
云镇归来的时候,是他和她一起,亲手种下了这每一株向日葵,一起许下了相伴到老的诺言。
而如今……住木叉血。
低眉看了看轮椅之上依然安静无声的沅馨艺,慕惟楚忽然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十个多月的相思入骨,眼睁睁看着她黯然沉睡,却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虽然,依旧每日都会有各种各样自称可以唤醒她的人被源源不断的送入公主府,可是……
她却仍然没有一丝起色。
十个多月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要了解自己,了解这痛入骨髓的相思苦,可是……凭着那一份念想,凭着那一份期待,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缓缓地蹲下身,轻柔地将她的五指一一掰开,慕惟楚黯然地将脸埋进了她的手掌。
她的手掌并不是有宽大,甚至是连他的脸都未必能够顺利遮住,只是她手掌残留的那一抹余温,是如今他唯一能够安心的念想。
沅齐鑫缓步走到紫梧宫宫门的时候,便看到慕惟楚高大的身影黯然地蹲在静静坐着的沅馨艺身旁,那蜷曲的背影竟莫名地带了些许绝望和悲伤。
“对不起。”沅齐鑫在心里暗暗地低声诉说。
如果不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为了替他守住这个江山,他们或许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就像,哥哥和嫂子那样。
侄子沅睿如今也都快一岁了,再过不久或许便会叫姑姑和舅舅了,可是……姐姐……却还已依然沉睡。
抬手阻止了近侍通报的举动,沅齐鑫缓步走向他们。
虽然不过十几的年龄,可那步伐之间却已然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昔日璀璨如星辰的眼眸,此时更是满满的肃穆。
君王之威,大抵如此。
若是沅馨艺能够看到自己的弟弟有如今这样的成长,大约会有喜有悲,喜于他的成长,悲于他失去了最珍贵的童年。
“慕哥哥……”
年轻的帝王犹豫着开口,方才眼眸里的那一抹肃穆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那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慕哥哥,姐姐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么?”虽然公主府的一切每一日都会传到他的御案,可他却仍是私心地想要亲眼看一看他的姐姐,亲自守着她自漫无边际的沉睡中苏醒,然后笑着抚着他的脑袋,轻声调侃,“本宫的鑫儿,长大了呢。”
“你姐姐她累了……所以她想多睡一会儿,既然她想睡,我们便……便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明知道是自欺欺人的借口,却仍是固执地不愿放弃。
“好。那我们便一起,在这盛开的向阳花下,等着她醒来。”浅浅地弯了弯眉眼,沅齐鑫轻笑着回答。
夕阳西下,昔日热闹的紫梧宫前,一高一低站着的身影,陪伴在那一抹安静的沉睡的紫色身影旁边,和谐地如同那一副淡然的水墨山水。
只是……
却多了几分寂寥。
将沅馨艺和慕惟楚送出宫的时候,天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着弯腰将沅馨艺打横抱在怀里仔细呵护的慕惟楚,沅齐鑫忽然明白了,曾经姐姐提及慕哥哥时,那眼眸里闪现的雀跃和欣喜。
他虽年幼,却也知道,若非是情真意切的相思相守,又怎会到愿意舍身相陪呢?
终归,是他欠了他们的。
缓步转身走回寝殿,却并没有发现,马车之中,翘首望向这里的……慕惟楚。
其实,他们的心思,他自归来之时,便已然明白。
只是……这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
犹记得当时嘉睿帝将他叫入房内时,也曾问过他,是不是,真的要这么选择?
那时候的他,自信而笃定的认为,以他们情意相通的程度,他的艺儿也一定会明白的。所以,他才会自信地说出后果自负那样的话来。
只是……
却从不曾想,这样的后果……他从来都无力承担。
倦怠的闭了闭眼,慕惟楚转身坐下。
抬眸凝望着一脸沉静的沅馨艺,慕惟楚笑得酸涩而无奈。
若是早知道,她性格中的决绝竟是如今日这样,那他是断断不可能那么做的。
只是……
这世间从来没有早知道。
抬手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慕惟楚低头将自己埋在她的膝上,肩膀微微颤抖。
艺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难道真的还不愿原谅我么?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前仿若出现一抹倩影,带着熟悉的笑意和温柔,轻轻地抚着他的发顶。
蓦地从沉思中惊醒,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卧榻之上,而身边空无一人……
惊慌地想要从床上做起,却发现自己半点儿力气没有。转头看向一旁,才发现,上官梓淳和等人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而太医……
也在一旁摇头叹气。
他微微敛了眸色,浅笑着开口,“太医,有话就直说吧。如今,已然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了。”
镇定自若的声音,却是让房内的所有人微微有些愣然,转而又是心底一片凄寒。而太医似乎也没有想到慕惟楚竟会是这样的心态,亦是愣了愣,而后恭谨地开口,“回陛下,驸马这是偶感风寒加之长期郁结于心,所以……所以才会昏倒在马车内。微臣可以开药根除驸马爷的风寒,却无法……治愈心底的伤痛。”
在沅齐鑫和上官梓淳几人的威压之下,太医说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