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要换穿的衣裳,从款式到色彩,显然经过精心的挑选和搭配,且颇具品味和眼光。
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唐翊遥已经做好早饭在餐厅里等她。
两人吃过早餐后,打车去了公司。
前前后后时隔一个多月,唐翊遥和顾若言两个人的身影终于同时出现在公司里,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所有人纷纷朝他们围拢过来,关心的、问候的、调侃的,一时间,单是众人的唾沫星子就够把唐翊遥和顾若言两人淹没半天的了。
唐翊遥拉着顾若言的手,将之牢牢护在身后,全程以一记温柔似水实则绵里藏刀杀人于无形的微笑,将众人的好奇、抱怨及不满一律化解于沉默中。顾若言则始终低埋着头,默不作声的跟在唐翊遥身后,两人经过重重突围,总算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唐翊遥的办公室里。
“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喧嚣与嘈杂通通关闭在了门板之外。
被挡在门外的人群开始嚎叫,大骂唐翊遥冷血的、无情的,倾述对顾若言思念的、同情的……顷刻间,整个办公区内,沸沸扬扬的闹成一片。
“言言啊,这么久没见,难道你就没什么话想跟哥哥说的吗?”
“小言言……哥想念你泡的咖啡,想的都快疯了!”
“老大,你不能这么自私呀,言言又不是您的私人产物,怎么可以把她关起来独享?”
“没错没错,我今天中午还想吃她亲手煮的番茄牛腩面呢!”
与外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办公室里诡异的静谧。
顾若言进门后,就熟门熟路的直奔着办公室里的沙发而去,把自己小猫一样蜷在柔软舒适的软皮沙发里,对外面的一切不闻也不问。
唐翊遥叉着腰,在门后站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外面的喧闹,复又把门打开,冰冷的目光利刃般剜过门外每一个人,寒得可以让人瞬间凝出一层冰渣子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响起,“不想死的,都继续工作去!”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须臾,伴随着不知是谁发出的大大一声“切……”,众人开始作鸟兽散。
转眼,整个世界终于安宁了。
唐翊遥疲惫不堪的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来,看见肥肥站在前方不远处,并未随着众人离开,而是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
唐翊遥朝他点点头,“你进来。”
肥肥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先看了眼窝在沙发里的顾若言,眼中的诧异一闪即逝,回过头来看着唐翊遥,忍不住关心道:“老大,你还好吧?”
唐翊遥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医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肥肥眉头蹙了一下,似乎对唐翊遥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不甚满意。可这样的情绪也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一切顺利,老爷子对药物的反应也在正常范围内,医生说他再调养几天,就可以进行第二次化疗。”
肥肥说到这里,抬眼看看唐翊遥。后者凝眉不语,不知在思考什么。肥肥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昨天跟老爷子相处了一天,老爷子挺喜欢我的,直夸我风趣幽默,比某些人强多了……”
唐翊遥回过神来,视线重新落在肥肥那张“恬不知耻”的脸上,似是有些消化不了他方才那段话的意思,只沉默着眨了眨眼睛,接着便听见肥肥继续嘚瑟道:“老爷子发了话,让我有空就多去陪陪他,至于你嘛,他每次看见你就心烦……心情的好坏对治疗的效果有着直接影响,所以,老大啊,这段时间,您没事就别去给老爷子添堵了,万事都交给我来吧!”
唐翊遥有些怔忪,傻傻的望着肥肥半晌,才喏喏的回了句,“嘚瑟完了?完了就滚出去!”
肥肥转身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门出去。
“等等!”
却在这时听见唐翊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飘忽,似远实近。
“谢了……肥肥。”
肥肥出去后没多久,暗夜就进来了,把车钥匙往唐翊遥面前一放,半个字没说,转身又走了出去,整个过程不超过30秒,可唐翊遥心里却无比清楚,交给他办的事,一定已经办得妥妥的了。
中午的时候,唐翊遥带着顾若言去外面的饭店用了午餐。
点了几个顾若言最爱吃的小菜,见她吃的一脸津津有味的样子,唐翊遥不觉也胃口大开,难得吃下小半碗米饭。
吃完饭后,又开车带着顾若言去医院探视了老爷子。
正如肥肥说的那样,老爷子的情况还算稳定,跟护工和同病房的病友都相处融洽,见了唐翊遥后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对于他的关心问候都有问必应,并未再像从前那样拒他于千里了。
下午回到公司,唐翊遥依旧让顾若言待在他的办公室里,放了本画册和笔在她面前,却并未对她作出任何要求。
下班后,唐翊遥载着顾若言去了趟超市。
两人并肩走在超市里的货架前,唐翊遥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顾若言,在货架上挑选顾若言平日里爱吃的零食和水果。芒果味的酸奶、法式的小面包、还有番茄味的薯片……不知不觉中,各类吃食塞满了整个推车。
回到家后,唐翊遥在房间里换了家居服出来,围上围裙准备做晚饭。动手前,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递给沙发里坐着一动不动的顾若言。
“言言,饿了没?先喝点酸奶,晚饭还得等一会儿,无聊的话就看看电视吧!”
说着就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调到少儿频道,里面正在播放顾若言以前最爱看的《熊出没》。可惜,现在的她,眼中如一潭死水,即便是她最爱的节目也再激不起一丝光泽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唐翊遥每天带着顾若言上班下班买菜回家做饭吃饭睡觉……几乎不管做什么,都会把她带在身边。顾若言除了不肯说话,静下来就睡觉外,其它方面的表现都跟正常人无异。
由于顾若言本就是个寡言内向的人,因此几天相处下来,公司里那群大大咧咧的大老爷们们并未看出太多蹊跷,个别心细点的,隐隐察觉出点什么,但也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一天晚上,正欲下班时,唐翊遥突然接到汤乾的电话,要他去参加个应酬。公司成立之初,他俩就有过明确的分工,唐翊遥一般情况下不参加任何应酬,可如果需要他参加的,就一定是不得不去、非去不可的。
于是没有任何推诿,唐翊遥开车去了汤乾电话里告诉他的饭店。进包厢前,先在隔壁给顾若言单独开了个包厢,点了一大桌她爱吃的菜式和小吃,临走前,还不忘把电视打开,调到少儿频道……
待唐翊遥应酬完毕回来接她时,推门看到的场景便是——金碧辉煌的包厢内,所有的吊灯、筒灯、壁灯一个不落的全亮着,光线强的刺眼;电视里,熊大熊二和光头强的战斗还在持续着,时而尖叫,时而噼里啪啦的枪声响彻整个房间;餐桌上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一个见不到底的盘子……一旁的沙发上,顾若言满嘴油光,睡的一脸憨相。
唐翊遥走过去,满脸宠溺的轻轻拨开她额前的黑发,拇指指腹擦拭掉她唇边留下的油迹,蹲在沙发前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后,终是恋恋不舍的俯下/身去,将顾若言背了起来。
从饭店的三楼一路下到大堂,出了门后又沿着林荫小道弯弯拐拐,来到停车场将顾若言放进车后座里,将她身子舒服的伸展开来,平躺在座位上,再搭了床空调被……一切妥当后,唐翊遥关上门,绕到驾驶室前,伸手握住把手,正欲打开车门,身体却突然调转个方向,双手撑住旁边的一棵大树,弓着腰呕吐起来。
方才酒桌上吃进去的一点点青菜和汤汁,此刻全成了腐蚀胃壁的毒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之后,胃里终于空了,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抽/搐和痉挛。
唐翊遥佝偻着身子,背靠在车身上,痛的连呼吸都不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头上滚落下来,身上的衬衫,几乎是瞬间就汗了个透湿。
好痛!
唐翊遥死死咬着牙,身体靠着车身渐渐滑落,最后弓成小小的一团,缩在车轮边不住的发抖。
慢慢的,他合上眼,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意识变得飘忽,渐渐离他远去。
好累……好想就此一睡不起,睡着了,就再也不会这么痛这么累了……朦朦胧胧间,他突然感到一阵迷茫,不知自己长久以来究竟在坚持些什么,所有的坚持,究竟又有何意义?
然而,就在意识彻底消亡的瞬间,一道人影突然在脑海中闪过,唐翊遥激灵一下,复又清醒过来。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就算所有的坚持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他也想尽力抓住那一丝他最想要抓住的东西,不管再苦再累,他也绝不会放手!
当天晚上,唐翊遥背着顾若言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过。轻手轻脚的将顾若言放在床上,脱去她的外衣和裙子,又从洗手间里拿来浸过热水的毛巾,给她擦干净脸脚,盖上被子。
唐翊遥洗完澡后回到房里,在顾若言身边躺下,一手揽在她的腰腹上,感受着那柔软又温暖的身体就这么近距离的贴着自己,心里无比的满足,很快便沉入了梦香。
清晨,再次醒来时,不出所料的,身旁又没了人影。
唐翊遥不紧不慢的从床上起来,趿上拖鞋,推开门,径直朝露台方向走去。
还是在那个角落,唐翊遥沉着脸把顾若言抱起来,回到房间,把她放回到床上。
这几天,顾若言的一切失常行为他都可以无条件忍受,甘之若饴的接受并承受,可唯独这件事,他是煞费苦心,想尽了办法,也始终无法让顾若言安安心心的在房间里的床上完整的趟上一宿。
唐翊遥绝望了。
于是第二天半夜,当顾若言再一次趁唐翊遥睡着之际,偷偷爬起来,溜到露台上,在她觉得最舒服的那个角落里躺下来时,只感觉身下的地面怪怪的,不似以前那么冰冷、坚硬了,而是软软的,很温暖。
顾若言没去追究原因,而是抱着身体,一脸满足的睡去。
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露台上密密丛丛的枝叶藤蔓照在她的双眼上时,顾若言幽幽转醒过来。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再躺回到房间里,而是依然在她昨夜来到的这片花香环绕、清风阵阵的露台上……
顾若言眨了眨眼睛,唇角溢出一丝浅淡的微笑,低头看看双手撑着的“地面”,软软的、暖暖的,原来是唐翊遥特意为她铺搭的临时床铺。
脚下好像还踢到了什么东西,也是软软的,却并不温暖,反而有些冰凉。顾若言视线移过去一看,只见唐翊遥弓着身子,曲着长腿,把自己缩成一支小虾米状,贴在她的脚边睡的正熟。
顾若言爬到他身边,伸手轻抚着他微凉的脸庞,眼中闪过刹那的清明,但很快又掩盖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
过了片刻,她躺了下来,身体蜷成一团,与唐翊遥背对背的紧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56
S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赵娟霞端着水盆推门走进病房,躺在床上的人倏然转过头来,晶亮的眸子望着她闪了一闪,瞬又黯淡下来。
“怎么,看见进来的不是唐翊遥,很失望是不是?”赵娟霞笑着调侃,端着水继续往里走。
殷语涵重新扭过头去,望着窗外不睬她。
赵娟霞走到床边,从盆里拿了毛巾,拧干了,小心翼翼的给殷语涵擦拭手脸。
“你呀,就是太固执了,明明心里惦记他,可人每次来你又总冷着张脸不睬人家,现在可好,人索性不来了,这不,才几天呢,你就想了不是?你啊……”
“谁说我想他了?”殷语涵怒目瞪她,“最好这辈子他都别出现在我面前,省的给我添堵,我还乐得个清净呢!”
赵娟霞无奈摇头,“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何必呢?小翊那孩子毕竟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就真忍心再也不见他?我可告诉你啊,前几次见面,我总觉得这孩子脸色不太好,这一连又好几天不出现,别莫是病了……”
殷语涵表情一凝,眼中闪过片刻的担忧,可很快又恢复如常,满不在乎道:“得了吧,你少替他找借口说好话了,这孩子的身体素质,我还不了解?以前念书的时候,每天早上五点不到起床,睡不足六个钟头,一天要打三份工,还要兼顾学习和学生会的工作……不照样见他生龙活虎、精力十足的?告诉你,跟我来苦肉计博同情这套,没用!”
赵娟霞听了这话,好久都没再开口,神情忧伤。
殷语涵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在我面前装深沉,来什么欲言又止。”
赵娟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