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落海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樱花落海洋- 第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可是习惯并不代表好转,南澄的情绪看似平稳,但始终徘徊在谷底,只要一些小小的导火索,她都能眼泪簌簌直掉。说不清到底有多难过,好像也不是那么悲伤,又或许是因为浑身就浸泡在眼泪里,对所谓的悲伤也习以为常了。

  温瑞言偶尔会约她吃饭。有一次吃到一半,南澄借口去洗手间后半小时不见人影,他去找她时才发现她蹲在酒店的花坛边干呕不止。

  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没来由地干呕。

  温瑞言要带南澄去医院,女生虚弱地坐在地上,摇摇头说:“不用去了,我没病,真的。”她没有撒谎,她确实去过医院,生理上也确实没病,但心理上有轻度的抑郁症倾向。

  “怀南的手好了大半了,过几天就能拆石膏了。”温瑞言也不管南澄愿不愿意听,偶尔会突然说些关于顾怀南的事。她不会阻止他,只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怀南憔悴蛮多的,他下面的人也差不多,而且怨声载道,因为他自己不下班,也老让他们加班。虽然加班工资发得很痛快,但没人受得了那样超负荷的工作量啊。”

  “他今天去医院做检查了,左手恢复得还可以,但是从此提了不了重物了。”

  “前两天我和他一起去游泳……你知道吗,他瘦得身上没几两肉,脸颊都凹陷了。”

  “听顾叔叔说,怀南最近精神好了些,也终于不自虐式的加班了。”“怀南明天飞欧洲,不知道他多久才回来?你要不要让他代购些东西给你,那边正在换季打折……你别看我,我不是变态,这是他秘书姑娘要他代买东西时我听到的,我顺便转告给你。”

  “政府最近新出台的那个‘限购令’,对房地产打击挺大的,怀南他们家的生意好像受到些影响,业内有传闻说怀南之前做了一项让人看不懂的投资,现在资金链快要断掉了。”

  “传闻原来是真的,顾氏之前房价高点时拍的一块‘地王’迟迟不开发,有媒体调查说是因为资金不足。现在超过法定的开发时间,被重新挂牌拍卖了。”

  “我挺久没有见怀南了,很多人都在找他,顾叔叔气得进医院了,顾氏几十年的基业,可能就要垮了。”

  其实不用温瑞言传话,南澄对于顾氏集团在这一年时间里发生的剧变多多少少有所听闻,她所在的沪城晚报原本就是新闻媒体,对城内各种动态都了若指掌,何况是向来被人津津乐道的顾氏。

  南澄不懂做生意,但多少也感觉到顾家垮得蹊跷,不像是投资失败这么简单。

  “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呢?”她用勺子拨着碗里的芋圆好似不经意地问。

  温瑞言看了她一眼,这是将近一年来他像祥林嫂一样对她絮叨顾怀南的事后,南澄第一次表示了关心。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据说牵扯的人和事很多……传闻说到最多的是有个台湾老板叫雷诺,之前和顾叔叔交情不错,一直有生意往来。怀南鼓动他投资某块土地,说是要打造东部地区最大的旅游商业区,而他代表顾氏首先签了合约,投了十几个亿,雷老板向来相信他的眼光,也跟进,前前后后砸了也有数十亿,但那块地原来政府规定了特殊用途,不得挪作商用。这笔买卖上,顾氏去了半条命,而那个雷老板,直接破产……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人脉还在。据说就是他为了报仇,才推得顾氏到了悬崖边上,他还放话出来,说要断了顾怀南还完好的那只手才能消他心头大恨。”

  雷诺,雷诺……南澄念叨着这个名字,当下即想起她觉得熟悉的缘由——不就是那个欺负苡米的混账有钱人吗?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跑出了甜品店。

  温瑞言没去追,他把他碗里剩下的芋圆吃完,才结账离开。

  温瑞言没有追南澄是以为她去找顾怀南了,事实上她没有。

  名为“目的地A17”的夜店门口站了三五个踩着细高跟的时髦女子,浓重的眼影和烈焰红唇,每一个都好像是时尚画报上走下来的模特,而不远处也围着几个抽烟的年轻男子,同样年少轻狂,时尚耀眼。

  他们应与南澄差不多年纪,但她如果不是为了找司徒美娜,甚至连夜店的门口都不会经过。

  南澄等了十五分钟,司徒美娜才夹着烟出来。她穿了一件亮橘色的连体裤,罗马高跟鞋,长鬈发风情万种地披在肩头。

  “你竟然会来找我?干吗,叙旧吗?”她一看到南澄就眯着眼睛笑起来。

  “雷诺怎么样才会放过顾怀南?他是个疯子,你帮帮怀南。”听到温瑞言说雷诺放言要顾怀南的一只手才能消恨她就怕起来,因为她相信对方做得出来。

  他没有人性的,有人性的人不会为了那么点小事就把苡米那样羞辱折磨。

  “呵,你问我我问谁?何况我又是顾怀南的谁,凭什么要帮他?”司徒美娜依然笑意盈盈,但眸色冰冷。

  南澄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我能找到的,最接近雷诺的人了……你喜欢顾怀南一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希望看到对方平安快乐吗?”

  “你错了。”司徒美娜踩灭烟蒂说,“那可能是你,但绝对不是我。我没你那么高尚的情操。我若喜欢一个人,是要他和我在一起,只爱我一个,只看我一个,一生一世为我一人而活一顾怀南他做不到。而如果我不快乐,我也不要他快乐,看着他痛苦,我心里才有点痛快。”

  “那么你就眼睁睁看着雷诺那个疯子把怀南给毁了?这是你要的吗?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司徒美娜望向别处,夜风吹乱了她柔软卷曲的长发,让她脸上的表情神秘莫辨。她再次扭头望向南澄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如这样南澄,我们来做个交易一一你替我去踩碎顾怀南的心,我想办法让雷诺这条疯狗住手。”她看到南澄在听到“疯狗”两字时神情微变,又道,“我在他垮台前就和他分手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脱身’了。他是个偏执的疯子。”

  “你要我怎么做?”只要能保全顾怀南,怎么样都是值得的。她害他几乎失去了一只手,不能再让他陷入什么危险处境了。

  司徒美娜靠近南澄的脸,笑得像一朵又毒又美的罂粟花:“你去告诉他,你和你之前那个未婚夫旧情复燃了,还怀了他的孩子,而你们就此了断,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各自修行,再无相干。”

  熟悉的对白,熟悉的人物,时光好像从来都没有走远,但早已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南澄看着她眼前那张绝美至极的脸孔,平静地说:“他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我,这么说有用吗?你也知道,他是为了报复我,才假装对我念念不忘。”

  “这个你别管,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司徒美娜说,“你履行了承诺,我必然也会尽我所能保全顾怀南的安危……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

  接到南澄电话的时候顾怀南正在与人谈股权转让的协议细则。顾氏怕是保不住了,但他希望尽量要到一个合适的条件和价格,让跟随他们顾家父子多年的工作人员仍能在重新组建的集团公司里任职。但对方趁火打劫,咄咄逼人,顾怀南终于明白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南澄的声音经由电波的传递后显得又轻又软,他一开始竟没有听出来,因为从没想过她竟然还会主动找他。

  就像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得知缓刑,他要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让声音听起来依然波平无澜。

  “好的,二十分钟后在金悦的咖啡厅见吧。”顾怀南挂上电话,迅速与对方达成协议,然后来不及送客,就冲出了大门。

  他不想让南澄等。

  他害怕她没有耐心,没有等到他来就走了。

  也许南澄想见他只是心血来潮,可对他来说是不知等了多久的幸运,他不会给她反悔的时间。

  顾怀南将车开得飞快,距离约定的地点越近,心便跳得越快。多日来的阴霾似乎在接到南澄的那个电话之后就消散一空。

  而他不知道的是,等在金悦咖啡厅里的绝不是什么和好如初的美好未来,而是锋利的谎言,冰冷的假象,令人痛彻心扉的绝望。

  南澄站在金悦咖啡厅门口,服务生迎上来问她几位,她还未回答,一抬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顾怀南,他穿着深色的POLO衫,没有什么表情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找个朋友,他已经到了。”

  南澄在顾怀南对面的沙发落座。咖啡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她手脚冰冷,身体也是冰冷的。

  “喝点什么?”

  “不用了。”南澄只想速战速决。

  “点一些吧。”顾怀南没有看南澄,抬手找来服务生,“一杯香草拿铁,一杯黑咖啡,谢谢。”

  服务生离开后,两人又陷入沉默,南澄的手指无意识地撕扯着桌上的纸巾:“我今天约你出来……”

  “我没想过你还会主动约我。”顾怀南打断她说,“说实话我挺惊讶的。你是找我有事吧?”

  南澄垂下眼眸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听说顾氏最近遇到了挺大的麻烦?”

  “瑞言跟你说的吗?”顾怀南很敏锐,他微有不悦道,“他说得太多了。”

  “你是为了帮苡米报仇、帮我了却心事,所以那么做的吗?”“打扰一下。”南澄的问题被服务生打断,他送来咖啡和拿铁,还有一小碟附赠的开心果。

  顾怀南低头喝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然后挑了一颗不开口的开心果用牙齿咬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南澄,我只希望你快乐……过往种种,都是我的错。”

  南澄眼底忍不住泪光闪烁,但她一眨眼,就将那些眼泪硬生生憋回心湖。

  “我现在,很幸福,很快乐。”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上个月又遇到沈洛了,他还是很想念我,我们又在一起了,我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你会不会祝福我们?”

  这是个非常拙劣又没头没脑的谎言,如果顾怀南稍稍细想就知道没有可能。但他们的关系原本就风雨飘摇,他又对这次见面寄予了太多期待,南澄的话无疑如一盆兜头冷水。

  从南澄说到沈洛的名字开始,顾怀南的脸就沉了下来,不是愤怒,也不是嫉妒,只是所有的光彩和再见的喜悦在瞬间被大雨淋熄了。他只是木然地听着,甚至连南澄说到她怀孕了,他也只是“哦”了一声。

  她问:“你会不会祝福我们?”

  他又咬开一颗不开口的开心果,连着壳一起嚼碎、吞咽:“当然……祝你幸福。”

  顾怀南说完之后就起身离开。他走到门外,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突然一阵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不知道将要去往何方。

  他扶着树干呕出一口开心果的碎末,还混着口腔破损后的血迹。

  而南澄呢?南澄望着对面已经没了人的沙发怔怔发愣,在低头看到那盘吃剩的开心果时呆了呆——码得整整齐齐的两排开心果,每排十颗,每一颗都有着完美的开口弧度。

  “你吃开心的开心果,我吃不开心的不开心果。”很多年前的冬日夜晚,在寂静的女生寝室楼楼道里,少年费力又神情狰狞地咬着那些又硬又难咬开的闭口开心果,把好的都留给女生。

  她闭上眼睛,往事如开闸的潮水汹涌澎湃。

  “你会不会祝福我们?”

  “当然……祝你幸福。”

  短暂的停顿里,奋力压下了多少混着血和泪的苦涩——“只愿所有开心都属于你,所有痛苦我都独自吞咽。”

  南澄在安静的咖啡厅里,终于无法抑制地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多遥远,多纠结,多想念,多无法描写的那些过往,终究还是要错失在这茫茫人海,与心中唯爱作别。

  …个星期后,顾氏集团破产的新闻占据了沪城大小媒体的财经版头条,照片上曾经意气风发的顾乔正一夜苍老,双鬓斑白,风光不再。

  作为这一年顾氏真正的主事人,也是最终导致顾氏破产的顾怀南却没有露面,他的行踪成谜。

  南澄安慰自己:没有新闻才最好,至少说明他应该还是安全的。不过她悬着的心是在温瑞言带来最新的消息后才真正放下的。

  “雷诺回台湾了,怀南应该没事了。”温瑞言说,“他订好了九月七号飞曼哈顿的机票。哥大的老同学给他介绍了份工作,据说薪酬丰厚。”

  九月七号……那就是后天了。南澄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期,日子近得让她惊讶:“这么快?”

  温瑞言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