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靠在一颗斜歪歪的梅树边,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橘黄色的晚霞荡漾开,染透了半个天幕,散落在洁白的雪中,星星点点。散碎的云彩点缀着半明半黑的苍天,好美。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淡淡的吟咏着当年李义山的诗词,渐渐明白了他诗中的意境,不由会心一笑。
“好一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爽朗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我大骇,有些迷惑地回首一看,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随意地靠着梅园大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我微微眯了眯眼,警惕得看着他,嗯,我得出的结论是,很眼熟,明显在哪里见到过。再仔细打量他的衣着,难道是个皇子?
他一步步逼近,我忙低了头,稳稳身子,忽地抬头璀然一笑道:“奴婢给爷请安。”
他反倒是一怔,大概没见过变脸变的这么快的主儿,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虽然这位爷没有雍正和九阿哥的冷厉,但是毕竟是康熙的儿子,那种带着一股子笑意的探究眼神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是哪个府上的丫鬟?”他玩弄着一枝梅花,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
我又忙福了福身,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唯唯诺诺地回答:“回主子的话,奴婢是抚云格格府上的。”我这个礼还算规矩吧,应该是挑不出什么错来的。
“你叫什么?”他依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反而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脸上一副不羁的笑容,我实在有反瞪过去的冲动。
我心里白了他一眼,主子就了不起了啊!打扰了我的清静,还和查户口的似的。但我还必须恭恭敬敬地回答:“奴婢袖蕊。”
良久他也不再说话。
我可没有功夫陪他在这儿耗着,于是轻咳了一声,道:“若是主子没事了,奴婢先行告退。”说罢,便抬腿要走人。
“等等,谁允许你走的?”他很无赖地伸出手挡在我面前。
神啊!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位爷就偏偏跟我杠上了呢?难道我还不够低调吗?
“你难道不知道主子没有点头,你就不可以走吗?”这位嚣张的爷继续用一脸危险的笑容看着我。
不要考验我的忍耐极限啊!我极力不想引人注目吧,可有人偏偏这么不识趣。我穿越就够莫名其妙了,还要被人精神虐待,什么世道!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奴婢失礼了。敢问爷,我可以走了吗?我家主子还等着伺候呢。”
是我花眼了吗?竟然似乎从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我瞧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嘛!哪里像一个伺候主子的丫鬟啊。”他竟然来了很久了吗?我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太失策了。
我终于是失去耐性了,抬头冷冷地盯着他,扯出一个我自认为非常恶狠狠的笑容,说:“主子难道不知道这冬天赏雪赏花是件很风雅的事情?奴婢到是觉得这外面的空气可比屋子里面沉闷的空气好多了,所以出来透透气。难道我虽然是个丫鬟,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好好的情趣都被破坏完了。”说着说着,我都忘记自称奴婢了,只是满肚子的抱怨!
他盯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意味。正当我以为他会爆发时,他忽然大笑了起来。“有趣的丫头。哈哈——”
我心想,有没有趣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爱笑就笑死你。本姑娘可没有功夫陪你玩。我也不再理会他,随意福了福身,扭头便要走。
“十四弟在这里啊!可让哥哥们好找。”一群男的竟然都到这梅园来了,这……说话这个似乎是被我猜测为十阿哥的胤誐?十四弟?莫非,这个破坏我心情的家伙就是日后在战场上风光无限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
“她是?”虽然我极力往旁边躲,但是仍然被眼尖的十阿哥看见了:“我说十四弟怎么这么快不见了,原来是有红颜在身边,乐不思蜀啊!”
我只好上前行礼,道:“奴婢袖蕊,给各位爷请安。”
一众阿哥都打量着我,又看看那十四阿哥。他们不会误会什么了吧?可恶!可恨我什么都不能说,那个该死的十四阿哥也是一脸笑容,却又一语不发。
那些个目光定在我身上,就如同被一道道激光照射着一样,全身都说不出的别扭。这些人多半都是些人精,我觉得自己都被X光透了好多孔了。
“袖儿,你怎么在这里?”一声惊呼到是让我松了口气。表姐和那帮福晋终于来了。
“奴婢愚昧,在园子里迷了路,遇上了十四阿哥,正想问清楚回去的路呢。”
十四阿哥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又是那种奇怪的玩味的神色。我也有些紧张,毕竟当着这么多人撒谎,尤其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证人可以作证我在说谎。
好在十四阿哥也没有说什么,好在还算他有良心!要不是他不让我走,我至于当众撒谎吗?想着我又不满地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我,吓得我赶紧三两步地躲回表姐身后。
这场宴席太可怕了,要长此以往,肯定不长寿,人迟早给吓出问题来。
也许是我的脸色过于苍白,抚云表姐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问:“发生什么了?”
我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安慰似的摇摇头。
“四哥这个园子可真美,我那儿可比不上。”十阿哥果然是大喇喇的个性,粗着嗓门笑道:“这景致,都堪比御花园了。”
四阿哥脸色依然冷冷的,但我却觉得里面有些淡淡的怒意。这种比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暗示?他淡淡道:“十弟过奖了,不过一个梅园罢了。”
现在的他们都还很年轻,但难道从这个时候,甚至是更早之前,他们的争斗就已经开始了吗?天家无父子,天家无兄弟,这果然是真的吗?我摇摇头,这些事情干我什么事,何必想这么多。
“这可怜梅花开残了,不如大伙儿来吟咏诗词吧。”不知谁提议的,众位阿哥当然是立刻赞成,连那位看上去没什么文化的十阿哥竟然也赞同了,各家的福晋自然也跟着附会点头。于是,一场斗诗会开始了。
吟诗作赋是那帮贵人们的活动,我们这些丫鬟当然没份儿参加。我也正好落得清闲,知会了表姐一声,便拉这衬雪躲到一边赏梅去了。
说到诗词歌赋,我也就会背些罢了,真要我自个儿写,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我的诗糊弄糊弄现代人还行,可这些都是天天泡里面的主儿,想想不觉有些泄气。才发现,我竟然是这么没用,似乎穿到这里来,什么都不会。
正当我拿了根梅枝在地上乱涂乱画的时候,一个明朗的声音忽然从背后想起:“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好词!”
我大惊,这是毛主席的诗词,我随手涂抹在雪上,不料竟然被人看见了。忙回头看,不认识。似乎也是位阿哥,笑容非常明朗,眸子有种清澈的笑意。
见我受惊,他忙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竟然有种让人莫名安心的感觉。康熙儿子中有这样笑容的似乎不多,那他是?
正当我冥思苦想时,已经听到身侧的衬雪慌张地请安:“给十三爷请安,爷吉祥。”
十三爷?我未来的表姐夫?康熙和已故的敏妃的儿子胤祥?哦,难怪有这样明朗的笑容。这个命运多舛的男子呵。我不自觉地叹口气。
“你叹气作什么?”他好笑地看着我。其实他和十四阿哥一样,都很爽朗爱笑,可是他的笑容里没有那种让人浑身不爽的探究,而是一派干脆和清透。
啊?我愣愣地望着他,一时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忽然十三阿哥笑容凝住了,细细地看着我的脸,似乎有些失神。
“十三哥在这里干什么呢?”不等我询问,只见十四阿哥笑眯眯地走过来,不知道是我错觉还是怎么回事,觉得这家伙口气不善。
十三阿哥到浑似不查,是笑道:“刚得了一首好诗呢。十四弟来看看。”他指了指我身侧雪堆里的字。
十四阿哥看看诗,又看看我,有些惊讶又有些了悟似的笑了起来:“果然好文采。没想到十三嫂府上的一个丫鬟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可不想出风头,趁人还不多的时候赶紧溜走吧。“这个……奴婢胡乱涂鸦之作,入不得爷们法眼,奴婢唐突了,先行告退。”顺便还要顺手毁尸灭迹。
“你——”十四阿哥见我把词给擦去,不禁跺脚大怒,喝道:“谁让你擦的?!”
我吓了一跳,撇撇嘴,鬼吼什么啊!姑娘可不想抄袭别人的装才女,免得以后穿帮了解释起来麻烦。
“发生什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然后接着又是一帮人朝这边走来。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瞪了十四阿哥一眼,这个人是不是和我犯冲啊!?怎么和他一起就老是出状况引人注目呢?他居然还冲我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实在很无奈地叹口气,有些犯愁地看了正走来的阿哥们。偶然撞见十三的目光,他的目光从惊讶变成好笑最终又变成了然,然后冲我安抚得一笑。都是一个爹生的,但这就是差别。我暗自叹气,礼节性的回了十三阿哥一个笑容。
刚才问话的正是那位历史上颇为有名气的八阿哥,他的声音和气质都和我所知道的差不多,绝对是个温文儒雅的人。不过这样的人玩弄起手段来,也真是不一般,不然雍正怎么会对他毫不留情呢?
“抚云格格府上的丫鬟作了首词,我和十三哥正在品赏呢。”十四阿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道:“没想到格格府上还藏了这么一位有才情的丫头呢!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几道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朝我射来。其中几道是很有穿透力的。比如那位未来的雍正皇帝,看看我,再看看身后十三十四两位阿哥,本来就冷酷的脸上更是阴沉了几分。然后是那位八阿哥,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但是绝对是深不见底,至于其中的意味我是不要想看得懂了。还有九阿哥,阴冷的脸上却多了一分好奇和深究的笑意,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还是阴沉的好。至于那位十阿哥,更是明目张胆的好奇得上上下下打量我,似乎我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姑娘我不过就是抄袭了毛主席的词,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吧!我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希望如此他们就看不见我。
“咱们把抚云格格的丫鬟围这里,格格可没人伺候着。”十三阿哥忽然开口,又冲着我道:“还不去伺候你主子。”
“哈哈,十三弟是担心自个儿媳妇没人伺候着啊!这还没有入门就这么疼着宠着了啊!”十阿哥放肆地笑了起来。其他的阿哥们也跟着起哄笑闹着十三阿哥。
他到也好脾气,懒懒地笑着随兄长们戏谑,当我感激地看向他时,他冲我眨眨眼。我心情大好地福身退下。
第一卷:满眼春风百事非 第四章 碧玉寒
从表姐那里听闻了我在宴席上的风头之后,娘亲便严禁我再离府了。整天只能在小小的尚书府里面耗时间,任我软磨硬泡表姐都不敢再带我出去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估计那些阿哥都是贵人,正所谓贵人多忘事嘛!我一个小丫头,估计过几天就给忘记了。虽然口上是这么宽慰她们的,但其实我也隐隐有些忧虑,我这次是扮成的丫鬟去的四贝勒府上,但是等表姐出嫁了,迟早我会和一些阿哥再见的。我到不担心十三阿哥,他能在那种情况下替我解围,足以让我对他消除戒心。但是十四阿哥可就不好说了,这个人,我实在不想再遇到他了,遇到他绝对没有好事。而且我这欺瞒身份之罪,只怕是会连累了表姐一家子。总之这风头是惹出了一堆的后遗症。
“姑姑,我今儿进宫给各位娘娘请安,不料德妃娘娘却询问我关于袖儿的事情。”我刚想进屋,却听见表姐和娘亲在私语,一时止住了脚步。
随我而来的池儿好奇不解地看着我,我忙朝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她站在那边不要过来。
“那你可怎么回答的?”娘亲的声音有些着急。
抚云叹口气说:“我也不敢撒谎了,德妃娘娘可是个眼尖的主儿,况且她也算十三爷的半个额娘,我不敢瞒她,只得一切照实说了。姑姑莫着急,德娘娘听了到也没有什么特别表示,想来也过阵子也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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