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伊然站出来一步,然后跪下柔声道,“皇上,太后,那天臣妾与路美人一同去朝贺贤妃娘娘,请容臣妾说一句。若说灵芝有问题,也并非一定就是路美人做下的。那日送完灵芝以后,想必从收藏到炖制,都经过了不少人之手,斗胆问一句,那些人,是否都已经查问过?”
“伊婕妤此话,是质疑本宫手下的人?”贺兰芷浅笑着开口,目光却是冷冷的。
伊然抬起头看向她,发现她已经失了一贯那种亲善甜美的笑容,露出了冷厉的一面。心里不由得轻笑,要露出真面目了么?
要重申此案
“并非质疑。”伊然朗声道,“只是宫内人多手杂也是大家都知道的,难保不会有那么一两条臭鱼混迹其中,既然路美人有嫌疑,那么所有经手过灵芝的人应当都有嫌疑,何不彻查一下呢?”
贺兰芷眉梢一挑,颇有些不悦,只是还未及开口,一旁的秦旭飞便道,“伊婕妤此话也很有道理啊,要不,就从贤云殿开始彻查吧!”
“皇上……”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贺兰芷轻唤一声,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既然如此,就依皇上的意思去办吧!”太后沉着脸,但是言语间倒是附和了秦旭飞的意思,顺势给了贺兰芷一个眼色,“只是,怕会引起宫内人心恐慌吧!”
贺兰芷连忙道,“是啊!贤云殿上下多少人呢,如果这样彻查,怕是要查上好几天。更何况,臣妾身边的人都是皇上和太后选派来的,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见秦旭飞沉默不语,伊然接着道,“其实也不麻烦。虽然贤云殿上上下下很多人,但是若能有下手的机会,也不过是贴身伺候娘娘的几个人而已。把她们叫出来问一问,至于说不会有问题,所谓人心隔肚皮,方才的林才人又何尝不是太后与皇上选过的,怎知娘娘身边的人就不会被人收买?”
她言之凿凿,让人无从反驳,路莺菲朝她投去了感激的一撇,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形下,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而且那个人会是她!!
一直以来,她对伊然有着不满和嫉恨,总觉得从一开始,是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荣耀,夺走了那个男人的目光。
然而,正是这个她恨了许久的人,却是今日唯一肯站出来帮她说上一句话的人。
无论她有什么样的芥蒂,此刻,至少在这一刻,也都放下了。
不过,伊然的这些话赢得了路莺菲的感激,却也引得太后和贺兰芷的不悦。太后则是绷着脸直接道,“谁给你这样的胆子在这胡说八道,难不成其中有什么隐情,才一再为人分辩?”
言下之意,伊然或许就是路莺菲的同伙,才会一再帮她说话,为她洗清罪责。无所谓了,伊然想。即便她今日不帮路莺菲,早晚这事也会轮到她的头上,或许有一天,她会比今日的路莺菲所面对的局面要更残酷。
“回太后……”她深深的叩首,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臣妾并无心顶撞太后,只是就事论事。这件事不仅事关皇家血脉,也关乎后宫众多姐妹。凶手当然不能放过,但也不应因此冤枉或者错判。相信这也不是太后和皇上乐于见到的。”
太后一时语塞,秦旭飞倒是笑了起来。本来气氛是很压抑的,他这一笑,不但没有化解压抑的氛围,反而让其他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皇上为什么会突然笑起来,到底是喜是忧。
“伊婕妤说得很有道理啊,倒是让朕不得不亲自彻查了!”他收住笑,淡淡然说道。
此话一出口,贺兰芷立时变了脸色,太后也怔住了。
片刻,太后阴冷冷的说道,“皇上这是不信任哀家吗?若如此,哀家再执掌这后宫也没有什么威信了,不若退居隐业寺吃斋念佛了度残生!”
秦旭飞也没有惊慌,只是微笑着说道,“太后也不必多心。朕怎么会不相信太后呢,只是如今这事关乎朕的爱妃,朕夭折的皇子,如今又莫衷一是各有辩词。碍于太后和贤妃的关系,未免后宫与朝堂有人指责太后偏颇,有损太后的威信,不若朕亲自审查!”
他这样说,有理有据,让太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忽而转过头对一直沉默的贺兰芷道,“爱妃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还是对此事有异议?”
“没……没有!”贺兰芷摇了摇头,“臣妾大病初愈,坐了这会儿,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哦!”秦旭飞点了点头,“那么,爱妃便先回贤云殿休息吧!淑妃最近与贤妃走动很勤快啊,这样也好。朕国事繁忙,贤妃如今身心受创,照顾贤妃的事就交给爱妃了!若是有什么差池,朕可不饶你哦!”
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说,却也让淑妃脸色一凛,肃容道,“臣妾……遵旨!”
“其余各人也都回各宫吧,这件事,朕自会派人去查。大家也不必惊惶,没有做错事,朕自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人,当然,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朕也不会放过!”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所有人都俯身叩首道,“皇上圣明!”
“可是皇上,如果不派人看守,恐有人会私下传递消息,毁灭证物!”太后有些不满的说道。
秦旭飞冲她露出一个尽管放心的笑容,“太后放心,朕自会派人查此事,若是有人胆敢不怕死,就尽管尝试一下好了!”
唇角还带着浅笑,声音却压低压沉了,让人听得心中不由得发寒。
不过,伊然心里倒是踏实了许多。若是秦旭飞来查这件事,起码应该不会偏颇任何一个人。
显然,路莺菲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即便贺兰芷再不甘心,却也不能当中忤逆皇上的意思,只得在淑妃的陪伴下拜别了太后和皇上,缓缓走出慈宁宫。
经过伊然和路莺菲身边时,侧头看了她们一眼,眼神中颇有些深沉的意味。伊然只当没看到,路莺菲则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
“好了,也都别打扰太后休息了!都回自己的宫去吧,朕也要休息一下了!”秦旭飞挥了挥手,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太后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拂袖往卧房走去。
一直俯在地上的伊然总算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站起身却发现双腿都已经麻木了,险些跌了一跤。手却被人扶住了,抬眼一看,正是路莺菲。
她冲伊然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激。伊然回她一个笑容,表示并不介意,两人相携出了慈宁宫的大门,一时竟觉得恍如两重天。
路莺菲之死
“今日……多谢!”回到西鸢宫,路莺菲静默许久后,这是第一句话。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对于她来说,却也算是一种突破了。她是任性惯了,骄傲惯了的一个人,从不向人道歉,更从不向人道谢。如今,却是诚心诚意说出这两个字。
伊然知她经过这番,心性也会有所成长,只是微微笑着说,“姐姐多礼了,原也是应该的!”
“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她忍不住开口将心中的疑问问出。
其实现在在私底下仔细想想,也难怪所有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相信贺兰芷的指认,她一向眼高于顶,和贺兰芷的矛盾也是由来已远,加上贺兰芷一贯的好人缘,也不怪别人会这么想。叹只叹人心冷漠,总是容易被表象所欺骗。
伊然摇摇头,“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相不相信自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早晚,会让她们付出今日的代价!”路莺菲咬着牙,有些发狠的说。
“嘘……”伊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些话只能念在心底,有些话,连想都别去想。”
路莺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次是一心想让我死啊,好在父亲这会儿应该收到消息了,到时候看她们谁敢动我!再说了,还有皇上……皇上……”
提到秦旭飞,她的眸子闪了闪,又黯淡下去。
见她这样,伊然颇有些感慨,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略有些心惊于她方才那句话。她的父亲已经收到消息了?整件事前两日彻查起就一直是封锁了任何可以传递的通道的,她如何传递的消息,路战又是怎么收到的?即便收到,路战远在边关又能帮的上什么忙,为何她如此笃定?
“天色不早了,这几日净折腾这件事了,都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我回去沐浴睡了,你也早些休息。他日若能翻身,我路莺菲定不忘你今日一言之恩!”她眉眼间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和神采。
伊然原是担心她会过激做出什么事,现在看来,起码她现在的情绪是很平稳了,于是点点头道,“也好!好好洗个澡睡一觉,这件事既然有皇上来彻查,也不必再去想那许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路莺菲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道,“起先,我是有些恨你的,现在不了!”
只淡淡的说了那么句话,语气中的分量却和被她所握紧的手感受到的一样。看着她的身影走出房门,逐渐溶入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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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经过了几日的折腾,每个人都有些疲倦了,整个西鸢宫此刻陷入久违的宁静之中,静谧的连秋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本已陷入沉睡中的伊然不知为什么突然惊醒过来,身上有些凉,摸了摸,竟是一手的汗。她记忆里,从来没有做过噩梦,可是今晚,她这样从噩梦中醒来,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感觉。
忽而听到窗外似乎有人敲了敲窗子,顿时警觉的低喝道,“谁?!”
那声音似乎又没有了,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
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声音,摸了摸额头,也只怀疑是自己犯迷糊,心里怦怦跳得厉害,抚着胸口刚想躺下来再眯一会儿,忽然又听到那个声音,而且,这次是连续的。
“笃笃……”声音虽然不大,却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很突兀。
伊然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喝一声,“到底是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说着,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门口忽地拉开门,赤着脚连鞋袜都没有穿,就这样站在房门口,四下里张望。
门外,空无一人。
“主子,出什么事了?”小绿闻声而来,身上也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显然,是被她的叫声给惊醒的。
“好像有人。”伊然皱着眉头说,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确实买看见一个人影。
小绿揉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迷惑的说,“哪里有什么人啊!这三更半夜的,谁会跑到咱们西鸢宫来,主子,这里是皇宫耶,哪儿会那么容易让人进来的!”
伊然想了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正要转头回房,却瞟见对面路莺菲的房间烛火还亮着。这么晚了,她还没有睡吗?
心中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探视一下,也许她也听到了什么动静没睡呢?
于是大步走向路莺菲的房间,甚至没转头去穿下鞋袜,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那种感觉让她有些张皇,一颗心总是不安定的乱跳。
敲了敲门,轻声道,“路美人,你睡了吗?”
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
小绿紧追了两步,已经看到伊然赤着脚,便道,“主子当心着了凉,没人回答,路美人想是睡了,忘了熄烛火吧!”
话虽如此,伊然总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敲了敲门道,“路姐姐……”
这次,敲门的手重了些,门居然应声而开。
一阵风顺着门缝灌了进去,烛火摇曳了几下,一股寒意袭来。
伊然脑中突然有些发寒,一伸手将门大推开,眼睛霎时睁大,连连后退两步,同时,听到了身后小绿惊恐的尖叫声。
路莺菲身着中衣,高高挂在房梁上,已经——死了!
伊然的危机
“不许叫!”伊然突然转头一把捂住小绿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