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寒脸上的笑容退去，重重点头，“是！我很认真！”
“你确定？”夏晴再问。
“确定！”冥寒毫不犹豫的回道。
夏晴看着冥寒无比认真坚定的表情，内心一阵一阵揪紧。
她忘不了，忘不了那些纯朴的渔民是如何被残忍的射杀，忘不了云城近一半的无辜百姓被屠杀，忘不了幸存的百姓面对家破人亡的事实时所流露出的悲伤和无助……而这一切，都是冥寒一手造成的。而她，差点成了帮凶。
从那时起，夏晴就对自己说，有朝一日，一定要杀了冥寒。这样的恶魔，多存在于世间一天，便多造成一份苦难。杀了冥寒，为民除害，变成夏晴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
然而现在，这个她一心想杀死的男人，却甘愿为她不再杀人，甘愿为她改变自己。
可是不管他怎么改变，发生过的事情就是真实的发生了，被冥寒屠戮的无数条人命不可能再活过来。他依然还是恶魔，必须得死。
夏晴闭上眼，聆听着波涛拍岸的声音，“冥寒，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想要你！”
“你不知道！”夏晴忽然睁开眼，大声反驳，“如果你现在没权没势，没钱没财，你想要的还会是我吗？你爱的是权势，是钱财，是高高在上，是唯我独尊，这才是你应该奋力去追求的东西！”
夏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竟然在怂恿冥寒去跟南宫瑾争夺天下权势。如果够理智，够清醒，她就应该利用冥寒现在对她的那点喜欢，与他虚与委蛇，将他拴在梅山岛上，然后一点点套出梅山岛的秘密，想方设法离间甚至收买冥寒的手下，然后想办法和天鹰队的人联系上，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毁掉梅山岛，毁掉冥寒。
夏晴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她还有很多秘密手段和武器没有用，她可以做成更大的事情。
可这样做的前提是，冥寒对她没有付出真心，冥寒不是真的喜欢她。
她没有办法去利用一个人的真心，没有办法去利用别人对她真诚的爱意，如果她那样做了，和南宫瑾利用她欺骗她又有什么区别？
她做不到。她会良心不安。
冥寒定定注视着夏晴，他似乎想起什么，红眸深处闪现浓浓的痛楚和不甘，他说：“我经历过！我经历过没权没势，没钱没财，甚至没饭吃，没衣服穿，没地方睡觉的日子！我比谁都清楚，我想要什么！”
这次，轮到夏晴震惊啦。冥寒不是皇子吗，生来地位尊贵，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会经历过那种日子？
冥寒却不想多说什么，将玉盘狠狠摔在礁石上，腾空而起，飞向梅山。
夏晴看看他飞离的背影，再看看地上破碎的玉盘，不禁叹道：“有钱就是任性，如此价值连城的玉盘，说摔就摔！”
“对他来说，钱财权势，从来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圣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没走？”夏晴问道。
“走了，又回来了！”圣女道，“因为，我还有些话想说。”
夏晴微微眯眼，盯着她的面纱，“你希望我能爱上冥寒，为什么？”
圣女身子轻微一颤，虽然带着面纱，但她能感觉到夏晴犀利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面纱，看清楚她的一切表情和眼神，甚至看透她的心思。
“因为，只有你可以改变他，或者拯救他！”圣女回道。
“就算我改变了他，这个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夏晴的语气明显犀利起来，“据我所知，胡族每一代圣女十八岁后便要献身，产女哺乳一年后便要献祭。请问圣女芳龄几何？”
圣女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声音如常的回道：“十六！”
“距离献身还有两年，距离献祭还有差不多四年。”夏晴伸出四根手指，“一个差不多四年之后便要被活活烧死的人，居然还有心情替别人牵线搭桥？哦，对了，你到时候会选择与哪位皇族血脉结合呢？如果是冥寒的话，你现在撮合我和你未来夫君在一起，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嗯？”
夏晴朝圣女走近一步，问题一个接一个，语气和眼神都无比犀利。
圣女终于无法维持冷静，趔趄地后退一步。她有种感觉，夏晴已经知道很多事情，猜透了她的心思。她的直觉向来准确。这种被猜透的感觉让她很恐慌。
“你，你……”圣女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口。对她来说，很多话是不可以说出口的。说错话，便可能万劫不复。
夏晴将嘴唇凑近她的耳边，轻柔的面纱抚过她的鼻尖，带着一股清新的香气。
夏晴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不敢说，我替你说！你不想献祭，不想被烧死，而整个胡族的人都信奉沙漠之神，没有人能帮你逃脱这个诅咒，只有冥寒。所以你不遗余力的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条件就是，救你！”
夏晴站直身子，手指夹起一撮垂在圣女身前的乌黑长发，随意把玩，语气轻佻道：“我说得可对，美丽的圣女？”
圣女任由夏晴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如同木偶般呆立在原地，她纤瘦的身形在海风之下显得摇摇欲坠。
夏晴仔细观察着圣女的反应，其实她刚才说的话纯粹是大胆猜测，她并不确定。当然，她的怀疑并非全无根据。作为胡族圣女，本该比任何人都信奉沙漠之神，就算献祭，也心甘情愿，并引以为豪，这才是真正的神灵使者。但这个圣女的表现很奇怪，最起码夏晴能感觉到她对所谓的沙漠之神并没有特别的崇拜或迷信。
夏晴还清楚记得圣女面纱被揭开后，那张绝美却写满悲戚的脸。有信仰的人，不会那般悲戚，因为他们坚信，他们供奉的神灵会拯救他们。就像虔诚的佛教徒，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诵念佛祖圣号，仿佛诵一句佛祖圣号，便可消一切苦。
这点，在这个圣女身上显然不存在。所以，夏晴断定，圣女并不信奉沙漠之神。如果不信，又怎会心甘情愿的献祭？她不想献祭，她想活下去，然而单靠她一个弱女子，怎对抗得了整个胡族？
所以她必须求人帮助，而能帮助她又愿意帮她的人，在胡族之内，恐怕只有冥寒。因为冥寒他和其他胡族人不一样，他不信任何所谓的神灵，他只信自己。
不得不说，在感情以外的方面，夏晴有着很强的直觉和推理能力。
时间似乎静止了好久。
圣女终于从惊愕和恐慌中回过神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冥寒他，全部告诉你了？”
圣女和冥寒之间的交易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如果不是冥寒说出去，夏晴怎会知道？
夏晴微笑着摇摇头，“不，冥寒什么都没说过，甚至没有提过你！我只是猜测，没想到运气好，猜对了！”
“你想怎样？”圣女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我能怎么样？”夏晴松开她的发丝，反问。
圣女觉得很无力，她发现夏晴这个人，比冥寒难对付多了。冥寒虽然残暴，但说话很直，不会拐弯抹角，她至少可以猜出冥寒的心思。可夏晴这个人，她完全捉摸不透。
圣女暗自咬牙，忽然放低姿态道：“求你，不要说出去！我没有错，我只是想活下去！”
夏晴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想活下去，就必须有人替你去死，对吧？胡族圣女献祭的传统不会轻易改变，到时候很多人都会亲眼看着圣女被火烧成灰烬，所以你不能失踪，只能找个替死鬼，对吧？”
“是！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能够活下去付出了多少努力？”圣女情绪变得激动。
“你不想死，那别人想死吗？你想活下去，别人不想活吗？用无辜旁人的死，换自己的生，你的良心不会觉得不安吗？”夏晴言辞犀利的质问。
“你懂什么？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我本来就不该是圣女，是他们为了保护真正的圣女，才将我推到这个位置！凭什么，他们可以找我做替死鬼，我就不能为自己找个替死鬼？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圣女笃定道。
夏晴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这个圣女原来不是真的，是顶替的？胡族内部，看来很乱啊！
“不，我绝不会这么做！你是一条命，别人也是一条命，以命换命，毫无道理可言！”
“她是一个傻子！我找的替死鬼，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傻子，如果不是我秘密养着她，她早就饿死了！我好吃好喝养了她这么多年，让她白白享受了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能替我去死？我对她问心无愧！”圣女义正言辞的说。
☆、第208章 摧毁规则
“傻子就不会痛吗？傻子就不怕死吗？你救她，不过是为了让她替你去死，这和害她有什么区别？”夏晴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她想起之前占据这身体的灵魂也是一个傻子。傻子被人打，被人骂，也会觉得疼。
夏晴继续说道：“就算是一条狗，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它也不想死。你可以随便打死一条狗，踩死一只蚂蚁，但这样，你和那些逼你去死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你恨那些人，可你自己却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圣女歇斯底里的反问，“我难道只能乖乖等死吗？等着他们将我放在架子上，火火烤死吗？”
“不，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夏晴坚定的说。
圣女透过面纱，死死盯着夏晴。她想知道她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她和冥寒不一样，她不是残忍之人，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让那个傻子替她去死，因为这些年里，那个小傻子是她唯一的听众，或者说朋友。她经常偷偷去看傻子，跟傻子说话，傻子也许什么都听不懂，但会乐呵呵的陪着她，还会摘来野花送给她。只有跟傻子在一起，她才会觉得轻松。
夏晴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反抗！我不会主动杀害无辜，但如果有人要杀我，我必定会杀回去！如果是制度或者规则要灭我，那便摧毁这制度，推翻这规则！如果我是胡族圣女，我不会献祭，也不会找替死鬼，我会让这狗屁圣女制度在我这一代终止！从我之后，再无圣女，再无人献祭！”
“哈哈！”圣女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意味，“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原来不过是痴心妄想，信口开河！圣女制度存在千年，早已在胡族人心中根深蒂固，怎么可能被推翻？你真是太天真太愚昧了！”
“千年前，胡族是没有圣女的！既然以前没有，以后为什么一定要有？”夏晴眉宇间散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自信，“圣女一脉可以出现，便可以消失。胡族百姓不过是受当权者蒙蔽而已，你是圣女，你有很多种选择。比如所有人都知道你可以预知未来，那你便可以说沙漠之神和圣女一脉修成正果，将飞升仙班，在天堂庇佑胡族，再不入人间。或者，你可以告诉胡族子民，圣女制度一直以来都是冥氏一族编织的谎言，是他们为了维护皇权故意捏造出来的，沙漠之神根本不存在！两种选择，无论你选择哪种，都可以让圣女制度终结！”
圣女退后一步，惊诧的望着夏晴。这两种选择在她听来简直匪夷所思，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终结圣女制度，她只想自己逃开那个悲惨的牢笼，却不知道路还可以这样走。
“你太胆大了！你真的太胆大了！”圣女喃喃感叹着，“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很清楚！这样做之后，胡族将不会再有年轻美丽的女孩子被理所当然的活活烧死，不会再有百姓愚昧的认为烧死一个人就能给整个民族整个国家带来好运！”夏晴掷地有声道，“这样做，可以让你在救自己的同时，救整个民族，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太难了！皇族绝对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他们会杀了我！”圣女高声道。
“你本来就是要死的！反抗，还有生机。屈从，便只有死，或者找人替你死，然后自己亡命天涯？”夏晴身上透出一种豪情，睥睨天下，踏平江山的豪情，她说，“何况，只要你选对方法，不止可以不用死，甚至能够推翻冥氏皇族的统治，另立新帝，或者自立门户！”
圣女觉得自己已经站不稳了，推翻皇族，另立新帝，或者自立门户？
为什么，为什么夏晴的想法如此大胆？这些事情，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我只是女子！”圣女弱弱的说。
“女子又如何？李长娥也是女子，可她现在已经垂帘听政，成为西凉第一人！何况冥氏一族残暴成性，如果冥寒继位，你可曾想象过会有什么后果？”夏晴原本并没有鼓动圣女造反的意思，只是话说到这里，她便自然提起。反正胡族内部越乱越好。
“冥寒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爱上你了，他会为你改变！”圣女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