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转身对王氏道:“姑娘,这丫头才九岁,刚买回来不久,都不知道眉高眼低,小的回去,好生教导。”王氏看眼香儿,香儿上前牵起那小丫鬟的手,把她拉到王氏跟前。
王氏细细瞧了,赞道:“好俊俏的小模样?叫什么名字?”小丫鬟这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讷讷地道:“叫杏儿。”王氏点头:“你方才说,怎么又来了个奶奶是怎么说的?”小丫鬟不敢回答,香儿笑着说:“你说吧,我家奶奶是最慈善的了。”
王氏顺手抓了把果子给她,笑着说:“说吧,没事。”接着看向碧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杏儿还是孩子家,伸出手来接了果子,小声地说:“买回来那日,爷说了,她就是奶奶,姐姐们也说了,等奶奶生了儿子,爷就休了乡下的奶奶,扶了这位奶奶。”
杏儿的话还没说完,碧桃上前就是两个嘴巴:“小贱人,叫你胡说。”王氏冷哼了声:“碧姨娘,孩子家可会编造?”碧桃忙给王舅母跪下:“奶奶,叫奴为奶奶,确有其事,只是这扶正之事,奴从没想过。”王舅母两眼都含了泪水,双手抖动不止,半天才指了碧桃:“贱人,我平素好性,让着你们,今日居然要谋起主母来了?”
杏儿被吓到了,手上的果子掉了一地,眼里面要掉泪,香儿瞧见,在王氏耳边说了句,王氏点头,招手让杏儿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你可愿随了我去?”杏儿呆愣愣点头,王氏对王舅母道:“嫂子,这丫头我瞧着挺伶俐的,就讨了她去。”王舅母自然无不可。
王氏对主管道:“把这丫头的身契拿来。”主管擦擦额头的汗,忙去前面找了出来,递给王氏,王氏看了,把身契放进袖口,交代香儿把杏儿带下去,这才对犹自和碧桃大眼瞪小眼的王舅母道:“嫂子,别的事倒罢,只怕真的生出儿子来,到时。”
王舅母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般的碧桃道:“今日本也无事,不过是爷只拿了一百两银子办喜事,这才来问问,谁知你背后竟捣鬼,也不怪我容不得你。”说着喝自己带来的婆子:“把这狐媚子给我绑了,还有她另外两个丫鬟,找个牙子来卖了。”
这时听见房里传来响声,王舅母和王氏对看一眼,吩咐个婆子进去看看,婆子进去了,不过一会,手里扭着老鸨出来,对王舅母道:“奶奶,姨娘的房里,竟藏了个人。”老鸨什么没见过,忙跪在王舅母面前,道:“小的是暗香院的妈妈,今日没事,来望我家女儿的。”
王氏瞧瞧她的打扮,嘴里哼了一声:“暗香院的妈妈,都进了我王家的门,这是什么道理?”老鸨面红耳赤地,她却也听过王氏的厉害,只是跪着不说话,王舅母缓过劲来,对老鸨道:“你来的正好,就把你女儿领回去,还有那两个丫鬟,也一并去了。”
老鸨手足无措地说:“奶奶要叫小的领,小的也不敢不领,只是到时王大爷有甚话说。”王氏淡淡地道:“你怕甚?不是还有我嫂子?”老鸨见机磕头:“那小的就谢奶奶的赏。”
那两个丫鬟听见王舅母要把她们卖到妓院,忙双双扑到王舅母身前,哭的不成样子:“奶奶,奴们就是给奶奶做牛做马,也不愿去那肮脏地方。”王舅母想了想,道:“都别哭了,让你们去,不过是气话一句。”
说着叫主管,主管见奶奶今日这么厉害,早出了几身汗,滴留到了王舅母身前,王舅母想了想,对他道:“这两个丫鬟,也别唤人来卖了,她们母家是哪里,到时候找来,让她们各自归家,赎身银子也赏了她们吧。”
主管连道几个是,又奉承地说了句:“奶奶宅心仁厚。”这两个丫鬟听见不卖她们到妓院了,又给王舅母磕头,王舅母让她们起来:“你们姨娘的东西,你们想必都知道收在哪里?”那两个丫鬟连连点头,王氏笑道:“既这样,还不收拾出来,让奶奶带回去?”
两个丫鬟忙进屋去收拾,碧桃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圈的余地,给王舅母磕了个头:“奶奶要卖我,也罢了,只是我总是爷的人,难道奶奶不问问爷的意思?”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王氏冷笑一声:“谁家主母卖个妾,要问爷的意思?”
碧桃见王氏这样说,横竖今日要出了王家的门,看着王氏道:“姑娘也别得意,玉莲姑娘不过就是去做妾的,难保哪日不被卖了。”
这话气得王氏两太阳直跳,上前就对碧桃两个耳光:“我宋家就算穷的没饭吃,也不会让女儿去做妾,你听了别人的胡话,就来说我女儿,真是。”
这时玉莲从前面过来,见娘生气,上前道:“娘,这等无知妇人的话,听了做甚?别白白气坏了身子。”王氏拍拍她的手,玉莲见碧桃一脸的不服气,走上前沉声道:“不但我不不会做妾,要嫁的人也不纳妾,这才是道理。”
碧桃哼了一声,抬起头也不看玉莲,玉莲慢慢地道:“你也是女儿家,难道不知道世间女儿,都不愿与人共事一夫?”说着玉莲看着她,道:“世间男儿,为皮肉之欲,多广置姬妾,以致家不安宁,须知人的恩爱有限,多了这边,必然少了那头,若能齐心协力把那薄幸男子,都劝的转来,也是美事,偏要争斗不休,平白地让男子看了笑话,他日我若嫁人,定要那人不纳妾,才嫁过去。”
众人被玉莲这番话说的都愣在那里,老鸨最先醒过来,上前对玉莲道:“姑娘,你年轻,不知道,这男儿多薄幸,今日对你,明日对她,也是常事。”玉莲反问道:“所以女子才要作践自己,为了那不值得的恩爱,争吵不休?”
老鸨讪讪地说:“这人和人不一样,唯愿姑娘他日的良人,能一心一意对姑娘。”王氏这时也醒过神来,拉过玉莲道:“好了,那些事,日后再说。”王舅母也道:“妈妈,你把碧桃领了出去。”
老鸨应了,这时丫鬟也把碧桃存的东西,全数搬了出来,碧桃看着那些料子,首饰,衣裳,明晃晃的,心里更恨王氏,只是主母的话,现在也没人敢违,只得跟了老鸨起身。
王舅母见她们都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主管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车上,自己和王氏就准备走,方来到门口,就见王舅爷拉了碧桃,老鸨在背后跟着,一个劲地说:“不是小的主意,是你家大奶奶的意思。”身后跟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王舅爷也不管不顾,径自来到门口,夫妻俩恰好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撞了个对着,王舅爷见主管还带着人往车上装东西,气的暴跳,喝住主管,对王舅母道:“你这不贤妇人,怎做出这等事体?”
平日王舅爷这样一喝,王舅母早就吓得垂泪,认错,今日王舅母心里却是憋了一股气,再则也有人相帮,冷笑道:“儿子结婚,你只拿出一百两银子,倒是每月花两三百银养小老婆,你倒有理了。”
王舅母从没对王舅爷高声过,王舅爷也愣了下,再看见自己妹子,带着甥女也在,喝自己妹子道:“你这嫁出去的人了,挑唆你嫂子做什么?”
王氏可不是王舅母这样的,扬声道:“哥哥,你今日问我,妹子就问个明白,这侄子娶亲,哥哥是预备拿出多少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我果然越来越狗血了。
算账(下)
王舅爷看见妹妹,愣了愣,想起方才碧桃见到自己,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说是王氏在后出的主意,心里大怒,见王氏又问起银子的话,甩手就欲打王氏,嘴里还道:“你嫁出去的女儿,管这么多做甚。”
王氏一闪,就闪开了,玉莲见舅舅要打娘,皱眉上前,王舅爷没打到妹妹,一肚子的火对着玉莲发了出来,指着玉莲就对王氏骂道:“你教出的这种女儿,年纪老大也没嫁出去,现在还跟着你到处跑,成何体统。”
玉莲是个晚辈,被舅舅骂了,也只得低着头,王氏是护女儿的,见自己哥哥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要打自己不说,还骂自己女儿,心头大怒,见碧桃半藏在王舅爷身后,面上露出得意笑容,王舅母这时心内一阵酸痛,也哭了出来,门外挤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心略定一定,喝过主管,命他把门关好。
主管瞧见主家的各人,都那副架势,流水把门关好,把下人都叫进来。这门一关,院子里的全是自家人了。
王氏也不客气,沉下脸对王舅爷道:“大哥,妹子以前看在兄妹情分上,一直只是点到为止,想不到哥哥今日为了个妾,就要打起妹子来。”王舅爷听妹妹这样说,心也有些软,碧桃在他后面,软绵绵叫了声:“爷。”王舅爷回头看看碧桃,越发觉得她可怜,再看看面前的另两人,自己的妻子是只知道哭,自己的妹子如恶煞一般,心肠又转硬来,对妻子喝道:“你哭甚,等会再找你算帐。”
挽了袖子对王氏道:“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子,王家的事,和你有甚相干,挑唆的你嫂子来买你小嫂子,真是不成样,今日,我就代爷娘教训你。”说着就捏起拳头,要打妹妹。
拳头还没伸出去,就被人死死握住,这人却是王舅母,只见她咬住牙,对王舅爷道:“你要和我算甚帐,是不是要等那个狐媚子生了儿子,你好把我休了,把她扶正?”王舅爷素日和碧桃夜里调笑时,确说过这话,只是自己肚内知道,这是戏语,当不得真,今日见王舅母问出来,自己也只当王舅母还似往日一般,威吓的住,喝道:“你这不贤人,吃醋捻酸,不休你休谁去?”
王舅母初时还以为,这是碧桃自己想的话,谁知王舅爷当众说出,想自己进王家二十年,也没甚大错,今日王舅爷为了个妾就要休自己,万念俱灰,五内俱焚,手脚冰凉,见碧桃面露得色,心中更怒,大叫一声:“我跟你拼了。”
上前就把王舅爷一把抓住,王舅爷不防备,被她推了个屁股墩,还没等她爬起,王舅母坐到他身上,用手去抓他的脸,咬他的脖子,边打边骂:“我有哪里不到处?公婆的丧事我办的,两个儿子我生的,你纳妾我从没说过不好,你今日为了个狐媚子,就要休我。”
王舅爷虽是男子,只是一来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二来也没防备,被自己妻子抓了脸带血痕,下人们见主母打起了主人,都愣在那里,这两头都是主,劝谁也不好,碧桃见王舅母打王舅爷,下人们都待着不动,跺脚道:“养你们这群饭桶,还不给我上前去拉?”主管正打算上前,王氏眼一横,主管又缩了回去。
碧桃想上前拉,只是看见王舅母披散了头发,赤红了双眼,疯婆子样,那尖利的指甲,一把把只是往王舅爷脸上招呼,不时还张口咬王舅爷的脖子,自己衡量了下,怕遭池鱼之殃,只得往王氏那边蹭去:“姑娘,你上前去劝劝?”
王氏只当没看见她,碧桃见王舅爷初时口里还骂,后面就开始求饶:“奶奶,你放了我,我们二十年的夫妻。”王舅母打累了,听见王舅爷说出夫妻情分,左手抓住王舅爷的衣襟,右手指住碧桃:“我要卖了她,你还说不说我不贤?”王舅爷点头道:“奶奶处置妾,是本分,不拦不拦。”
王舅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儿子结婚,你要拿多少银子出来?”王舅爷连声道:“为王家的体面,随奶奶花用。”王舅母喘了口气:“还休不休我?”王舅爷差点哭出来了:“奶奶进王家二十年,从无错处,自不敢休。”
王舅母这才放了手,只是还没起来,王氏见打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对王舅母道:“嫂子,夫妻哪有隔夜的仇,起来吧。”说着伸手去扶,王舅母这口气,出的着实爽快,扶住王氏的手起来,主管见王舅母打歇了,这才带着人上前把王舅爷扶起,准备搀到后面换衣服,碧桃见王舅爷要往后面去,跟在后面叫了声:“爷。”
王舅爷此时哪还顾得上她,只是挥了挥手,就走了,王舅母喘过气来,看见碧桃,叫了一声:“碧桃。”碧桃忙过来跪下,王舅母瞪着她,缓缓地道:“方才却是我急躁了些,不该让你再回去,只是你掀起如此风浪,留你不得。”碧桃这时哪敢说个不字,只是低头应是,王舅母叫过一个婆子:“出去唤个牙子进来,把她拉出去卖了,越远越好,永世都不能回来的更好。”
婆子应了声是,正打算出去,被王氏叫住:“回来,出去了,可千万别说这院里发生的事。”说着王氏往其他下人那里也看了眼,那些人忙跪下道:“奶奶姑娘放心,小的决不敢说出去。”
王氏这才让婆子出去,王舅母站起身,对王舅母道:“小姑,还是去看看你大哥去。”玉莲也跟上,王氏示意婆子看住碧桃,和王舅母往后面去了。
刚进后面院子,就听见王舅爷传来哎哟的声音,王舅母愣了一下,小声地说:“没料到打的那么重。”王氏拉她一把:“嫂子,女人家能有多少力气?”王舅母不言,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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