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蔡吉在有烦恼的时候很喜欢去讲武堂。每每看到孩子们念书习武的样子,她的心情就会随之愉悦起来。因为孩子们的欢笑会让蔡吉觉得她确实在让历史变得更好,而不是更糟。不过这样的日子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黄珍趁着去年冬闲的时候不仅修缮了黄县的城墙,也连同赛鲁班等城内的工匠在太守府外修了一座大宅子。黄县的富户闻讯后,还自发地捐助了不少物件给讲武堂。因此按照黄珍的说法,大约在五月之后将讲武堂搬到新宅子里授课了。黄珍等人之所以会想到修这个宅子,这一来是因为讲武堂招收的孩童已由最初的百十人扩充到了三百余人,共有十个班级。太守府现在的那个小院自然是显得有些拥挤了一些。二来黄珍郭嘉等人也认为一个大而正式的学堂,有利于对外彰显蔡吉注重教育的形象,从而提高蔡吉在士林的声誉。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刚愎自用的公孙度,都在辽东请了管宁等大儒开学堂。更不用说是曹操、袁绍、刘表等人了。
所以对于讲武堂的搬迁,蔡吉并没有异议,只不过一想到日后在太守府内再也听不到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她总觉得有些失落。可当蔡吉信步跨进讲武堂之时,她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幼童们摇头晃脑念书的样子,而是张清正在校场上教孩子们习武的身姿。
眼前这群在校场上练武的学童约莫有三十来人,看上去最大的已有十五、六岁,最小的应该也有十三、四岁了。依照汉末的标准,这样的年纪已经可以随时步入成年人的行列。所以张清一招一式教得很认真也很严厉。不过就算是如此学童中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站在大门口的蔡吉。
“主公”一个年幼的学童转身向蔡吉恭敬地施礼。但他得到的却不是张清的表扬,而是一记毫不客气的教鞭。
“继续操练不许分心”教训完分心者的张清,扭头向身后一个身材魁梧近似成年人的少年吩咐道,“蔡风,汝来督练”
“喏。”
被点名的少年跨前一步,以锐利如鹰一般的目光督促着自己的同学练拳。而张清则信步上前向蔡吉抱拳道,“见过主公。”
蔡吉并没有责怪张清对学童进行体罚。这是个残酷的世界,温室花朵的培养方式不是讲武堂的风格。所以这会儿她只是扫了一眼对面的少年感叹说,“蔡风当初刚被张大哥带来太守府的时候,还是一副瘦不拉几的模样。一眨眼的功夫如今已长成如此壮硕的少年郎了啊。”
张清听罢蔡吉夸赞,亦跟着自豪地点头说,“那孩子不仅个子长高了,身子壮硕了,武艺更是见长。清打算年末招他入伍。”
“入伍?可吉记得蔡风才十六岁”蔡吉回头惊讶地问道。
“十六岁有啥关系。想当初李达十五就成蔡府家将了呢。”张清随口说道。
耳听张清提起了李达,蔡吉顿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紧跟着,便听她以沉闷地语调向张清坦言道,“张大哥,吉这一次并没有将智深接回来。”
然而张清对此却显得颇不在意,反而爽朗地大笑道,“这事吾也听说了。李达那小子当上御林军首领,真是给咱长脸啊。”
不过张清的笑声并没有感染蔡吉,相反蔡吉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阴郁起来。却见她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向张清坦言道,“张大哥误会了,智深本想回东莱。可本府觉得时机未到,还是将其留在了许都。”
张清瞧出蔡吉的情绪不对,不禁收敛起笑容,不解地问道,“主公这是怎么了?既然主公觉得那小子该留在许都就让他留在许都。”
“可是许都很危险”蔡吉终于忍不住低声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不安,“智深一个人留在那里很危险可吉就这么将他一个人丢在了许都”
张清听罢蔡吉竭力压低声音的嘶吼,终于明白自家小主公在纠结什么了。于是他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少女说道,“主公,战场也很危险。清可以保证现在校场上的孩子有一半年底会入伍,过不了一年就会征战沙场。主公会因此不送他们去战场吗?”
张清的话语如鼓槌一般重重敲打着蔡吉的心窝。此时的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稚气未脱的脸庞,想象着他们战死沙场的模样。蔡吉忽然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一个事实。讲武堂不仅仅是用来发展教育吸纳人才的地方,同时也是用来为自己培养心腹的地方。正如张清所言这里的孩子总有一天会上战场,会成为武将,会成为幕僚,会成为胥吏,会成为探子……甚至早早地战死沙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自己在将这些孩子当工具
张清见蔡吉听罢自己所言,只是紧盯着孩子们不发话。心知这些事情对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娃儿来说实在太过残酷。可谁又让自家小娘子硬是选上了这条荆棘之路呢。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走到这一步了,有些事情不想接受也得接受。想到这里,张清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清知道主公对这些孩子有感情。但是主公给了他们吃,给了他们穿,给了他们念书识字、练功习武的机会,那他们就该报答主公给予的恩惠。毕竟倘若没有主公,他们早就饿死在墙角跟了。至于他们上了战场之后,能否活下来,那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技不如人战死沙场的话,也怨不到主公的头上,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本事。李达也是一样。他以前只是蔡府的一个小小家丁,正因为有了主公的提拔他才能一飞冲天成为。至于他有没有本事,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面对张清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言,蔡吉藏在袖子里手不禁攥成了拳头。她知道张清说的都是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而她之前之所以会如此纠结,则是因为她蔡子梅还记得一千百八年后的普世原则。然而用一千八百年后的普世原则,来套一千八百年前的时代,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而作为一个执掌一郡之地诸侯,自己更不应该为此有所动摇。因为自己的动摇往往意味着更多的生灵将被涂炭。想通了蔡吉渐渐松开了拳头,同时也将目光从学童们的身上收了回来,转而将称呼一改到,“忠纯将军。”
张清知道蔡吉叫他忠纯将军的时候势必就会有重要的事情想托付。所以他当即便打起了精神抱拳道,“在。”
“本府打算派汝领兵前往幽州。具体事宜虽还在商讨,不过本府希望汝能早做准备。”蔡吉果断地向张清说出了之前与郭嘉等人商讨的结果。
而张清在听完蔡吉的布置之后,则平静地躬身答应道,“喏。”
“嗯,那本府就不打搅张大哥了。”蔡吉说罢转身离开了讲武堂。而就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蔡吉忽然觉得将讲武堂搬离太守府是个正确的决定。在这个充满了野心与谋略的地方,不需要有纯真存在
第2卷青州之鹏 第73节贾文和
夕阳下,贾诩独自伫立窗前,窗外繁花似锦的景色,以及湿润的清风都昭示着此地乃是离西凉千里之外的北海之滨。在他的身后,香炉里点着吴越的熏香,案牍上沏着荆州的新茶,卧榻上铺着西蜀的锦缎。不可否认,蔡安贞对他贾文和虽不及张绣那般以子孙礼相待,却也算得上是奉为上宾。而蔡安贞的实力更是远胜张绣百倍,是个名副其实有兵、有粮、有地盘的诸侯。至于蔡安贞麾下的谋士对自己也是恭敬之至。照理说能得如此一方诸侯的赏识,贾诩本该觉得荣欣才是。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贾诩却始终下定不了投靠东莱的决心。毫无疑问,蔡安贞是当世难得的神童,她在东莱的所作所为堪称奇迹,其被人称为“女中管子”一点都不为过。然而贾诩却敏锐的觉察出,在蔡安贞那和善的笑容下掩藏了太多的秘密和野心。而东莱郡与天子、袁绍、曹操间的关系也太过微妙,让人摸不清那个女娃儿的定位究竟是什么。
忠汉?自立?依附霸者?
总之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令贾诩很不舒服。当然他也可以走一步算一步,依照蔡吉提供的情报为其出谋划策。但贾诩不是一个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多年颠沛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狼一样习性,无论身处何地都会为自己留下后路以备脱身。而倘若连对方的心思都摸不准,自己又如何能留后路呢?正是抱着这样的疑虑贾诩始终没有答应蔡吉入幕。因为他看得出蔡吉是真心想要招纳自己,暂时拖一拖不会惹恼那个女娃使君。而倘若对方之后能说出其真实的志向,自己还可以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辅佐。而对方若是依旧不肯信任自己,那自己还是得另找办法溜之大吉为妙。当然此番脱身可比之前脱离李傕、郭汜、段煨之流要困难得多,毕竟那蔡安贞也是当世数得上号的人杰。
且就在贾诩暗自思虑该如何应付蔡吉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后者谦恭的声音,“文和公在否?”
听到蔡吉声音的贾诩,当即收敛起了心思,转身坐回案牍前,开口答应道,“蔡使君请进。”
不多时一席女装的蔡吉翩然入室,待见她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之后,便坐到贾诩的面前,关切地询问道,“文和公住的还习惯吗?若有不便之处,请尽管开口,本府会让人改正到文和公满意为止。”
然而贾诩却并没有搭理蔡吉的嘘寒问暖,而是不咸不淡地反问道,“蔡使君找老夫可有要事?”
蔡吉眼见贾诩的态度如此淡漠,再一联想到之前郭嘉所言,当即一甩长袖,郑重其事地向贾诩作揖道,“吉之前诸多冒犯之举,还请文和公见谅。”
道歉了啊这是向同老夫好好谈谈了吗?贾诩虽在心中如此腹诽着,但表面上却依旧不同声色地回应说,“使君何须如此。老夫既已被使君‘请’来东莱,那使君就请有话尽管说。”
“不瞒文和公,本府今日来此是想同公说一下东莱的情况。还请文和公对东莱日后的发展指点一二。”蔡吉说罢再一次陈恳地向贾诩作了一揖。
然而,贾诩一听蔡吉要向自己介绍东莱的情况,却当即就抬手阻止道,“且慢老夫对东莱情况究竟如何并不感兴趣。倘若使君有麻烦,老夫倒是可以出点主意供使君参考。”
蔡吉眼见贾诩阻止了自己,再一联想到其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不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难道文和公打算像当初应付李傕、郭汜那般应付本府?”
贾诩自付在蔡吉面前“装傻”是没有作用的,所以这会儿的他干脆就来了个开门见山道,“合则来,不合则去,此乃老夫的处世准则。更何况李傕、郭汜等人当初正是靠了老夫的计策,方能保下性命。使君怎能说老夫这是在应付。”
蔡吉心知贾诩这番话并有敷衍自己。确实,历史上无论是李傕、郭汜、张济等人,还是后来的张绣,贾诩虽然都看不起他们,但他也从不会危难之际背叛这些人。事实上,贾诩总是在主公最危难的时刻出手相助,在主公脱险之后推掉功名飘然而去。这种既忠于职守,又不愚忠的处世原则,正是蔡吉一直以来欣赏贾诩的地方。
而此刻的贾诩既然直言不讳地谈到了“合与不合”的问题。蔡吉立马也就打起了精神,抬头平视着贾诩问道,“依文和公的意思,是要先考察本府与公合不合得来,才决定是否要辅佐本府?”
“上下一心,方能同心协力。”贾诩同样应承着蔡吉的视线回敬道。
“文和公言之有理。”蔡吉微微颔首以示同意贾诩的观点之后,跟着便端正了坐姿向贾诩宣布道,“不瞒文和公,吉之志向乃是匡扶汉室”
“匡扶汉室?”贾诩听罢此蔡吉所言,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依老夫这些时日在青州的所见所闻,使君似乎在行齐、晋之举。难道使君想学桓、文尊皇攘夷那般,匡扶汉室?”
贾诩所说的“齐、晋之举”,指得是春秋五霸中的齐国与晋国,这两国皆以周皇室为尊行割据之实。至于桓、文,自然是说齐桓公与晋文公这两个霸主。所以贾诩这话无疑是在指责蔡吉有意割据为王。话说蔡吉穿越汉末将近三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点出她是在割据。而据蔡吉所知,贾诩骨子里其实是个“大统一”主义者,至于实现大统一的人是刘氏还是其他家族,这一点贾诩倒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历史上他才会唆使李傕、郭汜挟持汉帝,才会力主张绣摒弃刘表、袁绍转投曹操。
想到这里,蔡吉试探着向贾诩问道,“文和公可是认为本府此举与公的志向不符?”
贾诩哪儿会傻到直接同蔡吉说,他对只想割据一地的家伙没兴趣。相反自负已经探出蔡吉底线的贾诩,很快就在脑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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