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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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技词-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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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句“怎么在这里?”还没出口,郁竹便不由分说,一把推开他,跃了出去。这时,外面的人已纷纷涌入,把一个瘦长青年围在中间。

    瘦长青年挥手格开砍过来的一刀,回头道:“爷,你赶紧走!”然后,他也看见了仿佛从天而降的郁竹。然而三四人接连招呼过来的刀剑,令他无暇顾及甚么。

    。郁竹左右四顾,居然给她发现猪栏尽头的墙壁上开了个光秃秃的窗洞――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郁竹疾步上前,正要跳进栏内,却见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站在那里挠头皮,神色苦恼之至。郁竹心道,到这当口了,这人还穷讲究;然则他的性命十分重要,倒也不能不救。

    她左手猛一拽他的胳膊,右手一按围栏――

    那人大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跃起,然后低头再看,脚上一双簇新的石青六合靴已陷入淤泥里。郁竹不理他的抱怨,拽着他拼命跑向窗洞。

    两个人四只脚在猪栏内踢里踏啦一阵跑,早把那口大猪给惊醒了。不知是谁匆忙之中从它的屁股上一脚踩了过去,惊得母猪“嗷”地一声竖将起来,身下的小猪崽也“吱吱”叫着乱窜。三四个已跳进猪栏的大汉,这时不得不挥舞手中兵刃,高声咒骂着将挡路的猪驱赶开。一时间,猪圈内乱成一团。郁竹二人乘机摆脱众人跳出窗去。

    郁竹身怀武功,腿脚轻便,自然跑得不慢;那人不谙武功,但人高腿长,且天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因此,一眨眼的功夫,这两人极其利索地并肩奔出老远,幸喜路上也无人阻挡。

    越过缓坡,跑到树林边,那人突然给石头绊了一下,终于慢了下来。

    他面青唇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

    “不――不行了,累――累死我了,跑――跑不动了!”

    郁竹松开他的袖管。

    后面,两个壮硕的皂衣大汉,已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刀,追杀而至。

    平原上,一无阻隔,两人既来不及躲进后面的树林,那么,只有硬着头皮上的份儿。郁竹从袖中抽出短剑,这是来时孙岭海要她随身携带的防身之物,没想到这回真用上了。她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我在这里挡一会,你赶紧走罢!”

    身后仍在不停喘息的年轻人,年约十八九岁,面容英俊异常,一身袍服绚烂夺目。

    普天之下,能将一身花孔雀羽毛般的衣服穿得煞有其事的人,郁竹只认得一个,晏之原。

    不过,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为何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一无美人二无笙歌的郊野,郁竹已没工夫去细究了。

    眨眼之间,皂衣大汉已到两人面前。郁竹飞身一跃,持剑急刺一人,腿却踢向另一方,动作果断利落。敌人双双躲避。乘此机会,晏之原大踏步后退,一直退到树下;再往后去,就是茂密的树林了。

    郁竹举剑架住敌人砍来的长刀,剑锋微斜,卸去力道。她纵身跃起,剑尖在两人面前一掠而过,两人仰身后避。

    虽然稍稍占了些先机,郁竹却知时间一长,自己并非对方对手。如今之所为,无非是为后面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争取点逃跑的时间――只要进了树林,就像鱼儿入了大海,想再去找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乘着敌人收刀蓄势,郁竹用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那公子哥居然呆呆地站在树下,丝毫没有举步后退的迹象。

    他怎么不走?

    此地情势凶险,万一给这些人逮住,荒郊野外的,人家才不会管你是张三还是李四!

    郁竹心里发急,直犯嘀咕,忽然,只听晏之原大吼一声:

    “小心后面!”

    郁竹一惊,身体本能地往旁闪躲。

    “嗖――”

    一把长刀贴着她的腰际伸到了前面。

    “你专心一点,好不好?别东张西望――“晏之原站在那里叨叨咕咕,忽然又提高了嗓门,“又来啦!左腿――”

    郁竹想也没想,一纵身,左腿用力后蹬,只听有人“哇呀”一声大叫,这一脚却是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那人面门上。

    就这样,郁竹,加上个只动口不动手的晏之原,与那两皂衣汉子斗在了一起。晏之原作壁上观,话却极多,一会提醒郁竹小心背后偷袭,一会又嘀嘀咕咕说两汉子踢腿提刀的姿势好生难看。

    突然,一个皂衣汉子腾空跃起,直扑晏之原,口中骂道:“他妈的!你这小子,长得跟婆娘一样花里胡哨,嘴巴也是聒噪个没完!你他妈还不闭嘴,老子一刀劈了你!”

    晏之原“噌“地躲到了树后。大汉提刀急追。他屡次举刀,怎奈这”花里胡哨“的小子,不是绕着树跑,就是绕着石头跑,滑溜得仿佛田埂地洞里的泥鳅,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

    郁竹却怕这位矜贵的皇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屡想脱身去阻截敌人,可是这边的皂衣汉子将刀使得如同骤雨一般,令她无法抽身而退。

    春日正午的阳光颇有威力,空中又无一丝云彩,她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皂衣汉子的刀一分分地欺上身,剑背卸下的力道也越发沉重。

    忽然,那边晏之原大叫一声,接着,传来一记沉重的“扑通”声。

    郁竹吃了一惊,略略分神。对方乘此机会,一腿猛然踢出,正中她的胸口。郁竹顿觉胸口一窒,身子不由自主后仰,然后重重地跌在了尘土之中。

    “喂――你怎么样?”

    这是晏之原的声音。

    郁竹咬紧牙关,强支起上身。她侧过脸去,只见晏之原全身扑在地上,头仰起,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她。

    那是甚么眼神?

    四皇子殿下心思多变,眼神也多变,狡狯、冷嘲、讥讽、揶揄、甚至暧昧,这些她都领教过,但这样的眼神,她从没见过。

    “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郁竹不用去看,就知那皂衣汉子正走过来,也许――他想补上一刀罢。

    胸口火辣辣地痛,她咳嗽一声,心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今天要和这个花花公子一起毙命于郊野么?这可是以前从没想到过的事情。

    郁竹紧咬下唇,腿上暗暗注力,未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认输的。幸好,短剑还紧紧地被自己攥在手里。

    “站住!”晏之原的声音忽然冷冷地响起,“你再靠近她一步,我包你死得很难看!”

    这时,那名紧追不舍的皂衣汉子已提着刀跃至晏之原面前。

    “哈哈!”郁竹身前的另一名汉子轻蔑一笑,无视晏之原的警告,继续前行。

    这小子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口出狂言!

    “砰!”

    天地间蓦然一声巨响,盖过了当场所有声息;四人中有三人顿住了呼吸。

    郁竹觉得有水珠落在自己脸上,伸手一抹,湿漉漉的,却又腥味冲鼻;将手掌放到眼下观瞧,竟是一手的血!

    她抬起头,只见身前那汉子手捂脸站着一动不动,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汩汩地流淌,又在肘关节汇聚成细流,滴滴嗒嗒地落到地上。

    “扑通――”皂衣汉子直挺挺地仰倒于地。明晃晃的阳光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显得极是可怖。

    郁竹骇然回头。晏之原依旧是扑地仰头的姿势,只是右胳膊前伸,手中握一样甚奇怪的东西,其间一缕青烟正袅袅而上。他的目光攸地落在郁竹脸上。两人对视片刻,那少年忽然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另一皂衣汉子见同伴离奇死亡,死状又极惨,一时间也懵了,不过片刻之后又回过神来。不管怎样,这个行莫名妖术的少年在自己刀下趴着呢。

    皂衣汉子“嘿”地一声,举刀猛往下剁,然而――

    “呃――”

    他轻呼一声,双手忽然凝滞不动。他缓缓低下头,胸口并无异状,但他的脸色逐渐发青,五官开始痉挛,继而僵硬,终于――

    “扑通!”

    皂衣汉子向前倾倒于地,背心中央,大半的剑锋没入其中。

    郁竹喘息着慢慢站起来。

    方才,她见情势万分危急,便使出了一招师傅教的甩手剑法,剑是宝剑,离得又不远,加上那皂衣汉子大惊大恐之后,防备心竟然全无,于是,一招中的。

    第二名皂衣汉子就此毙命。鲜血将他的衣裳染得通红。郁竹伸手想去拔剑,却有些犹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地从旁伸出,握住那被血溅得一塌糊涂的剑炳,一拔而出。鲜红的血自伤口处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郁竹转过头,不敢再看。

    晏之原拿着剑,在皂衣汉子没溅到血的衣裳上使劲地蹭了好一会。

    然后――

    “喏――”他将擦得光可鉴人的剑递给郁竹,笑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神清气爽,仿佛手中拿的是支才采下来的鲜花,末了还笑眯眯地补充了句:“谢谢你啊!”

    郁竹赶紧将剑套回鞘中收好。

    晏之原走到那具脸面血肉模糊的尸首身边,垂头看了半晌,忽然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尸身上,骂道:“年初疏勒国进贡来的西洋火器,全东越只此一柄,居然就给你享受到了,你还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

    他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张望片刻,转身跑到郁竹身边,拉过她的手,急急道:“我们快些走!张帷不一定能挡住他们!”

    郁竹站着不动,指了指晏之原的腿,轻声道:“殿下,你受伤啦!”说着,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晏之原垂首一瞧,果然!右腿膝盖下方的裤管已被血染得条条缕缕,且那鲜红的印迹还在不断扩大。

    “哎呀!”

    晏之原刚才那股狠绝又倜傥的劲儿忽然没了影,原本就很白的脸霎时又白下去几分,纤薄的唇微微哆嗦起来,“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好痛――本皇子最怕见血――”少年颀长的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郁竹上前扶住了,只怕即刻就要倒下去。
 


竹枝词 第二篇:天命 第章
章节字数:7705 更新时间:07…10…07 19:14
    有件事必须弄清楚了。

    少女皱着眉心,问道:“你究竟怕见血还是不怕见血?”

    少年半阖着眼,歪着脖子侧着脸,舒适地靠在少女肩头之上,半晌,启唇轻道:“怕!怎么不怕!”他懒懒挑眉,“本皇子就怕见到自己的血啦!”

    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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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正午,太阳高悬中天。

    明黄色的菜花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平铺伸展。花儿在风中摇摆,卷起浅浅的花浪。一条乡间小道,弯弯曲曲伸向远方。郁竹背着晏之原,一路行来。

    结果了那两名皂衣汉子后,两人略加商量,决定不进树林,而是沿着林子的边缘前行。最终,他们寻到了这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小道。

    依照晏之原的说法――

    “他们在林子前发现了尸体,必定以为我们往又深又密的林子里去了;可我们偏不往那里走,哈哈――哎哟――好痛!”

    他龇牙咧嘴,脸色苍白,身形摇晃。

    他的小腿给皂衣汉子划了一刀,伤势不轻,成串的血珠子滴滴嗒嗒往下淌。在草草处理完其伤口后,郁竹不得不认命地将他负于身后。

    十七岁的郁竹身量比去年又抽高不少,然而十八岁的晏之原长得更快。当那少年很爽利地跳上郁竹的背,将两条胳膊绕过她的脖颈时,她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也许上辈子真是某人的脚力,否则――怎么这种事情一再重复呢!

    她一路郁闷,加之那血淋淋的尸体总在眼前晃动,心情便更恶劣了。

    晌午时分,人们大都在家歇中觉,路上人寥声悄。起先,郁竹还担心追兵赶上,但走了大半个时辰,后面并无可疑之人,于是,她放下心来,步速也渐渐缓了。

    晏之原素来耐不住寂寞,当一路上的风景看得无趣时,他就忍不住要开口说话了。

    “喂――”他用膝盖顶顶郁竹的腰,“你怎么光走路不说话?陪本皇子聊聊天嘛!”

    郁竹道:“殿下怎会来这里?”

    晏之原笑嘻嘻道:“今日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本皇子出城散心啊!”

    “散心?”郁竹皱皱眉,“殿下怎么散心散进人家的猪舍里去了呢?”

    晏之原笑道:“这有啥?咱们东越金吾大将军家的千金小姐,不在府里绣花弹琴,一会在酒馆里跟人从二楼打到一楼,一会又在猪圈里和人玩捉迷藏,哈哈,大家半斤对八两啦!”

    他东拉西扯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郁竹见他似乎无意说出出城的意图,便不再理会他,只顾自己埋头走路。

    她常常借故推脱应酬,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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