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船吹笛雨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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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船吹笛雨潇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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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女子的悍勇泼辣之名,播于诸侯各国之间。 
  太子的眼睛微微变了一下,目光流转,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七弟,看来是苦了你了——其实你何必这样,目下情势如此,就算玉堂金家迫使孤王娶了那个女子、也是可以的。” 
  雪崖皇子一怔,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大哥:“皇兄已立无尘为太子妃,怎能再言废立?” 
  “如你所说,事急从权么,如若能换来离国一统,这些又算什么?”承德太子有些掩饰意味的一笑,将话题带了开去,“钖国可愿出兵?” 
  雪崖皇子沉吟片刻,终于字斟句酌的回答:“钖国应能在十二月初出兵,沿运河北上,抵达晔城。” 
  “可惜城中人力物力已尽,难以撑到十二月。”说话的是、坐在承德太子身边的太傅徐甫言,这位辅佐过两朝皇帝,如今又在太子帐下效力的老人有着对大局冷彻的洞察力,他咳嗽了几声,拈着颔下长须,眼光忽然锐利:“钖昶帝,是否真有心助我?” 
  雪崖皇子神色也是一凛,看着老人静静回答:“不瞒太傅,昶帝和朝臣的确有袖手之意,但是金国舅已经承诺尽力说服皇帝,力争在年前派兵增援晔城。至于财力物力……”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心里有些感慨,七皇子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手指稳定的放下茶盏:“这次内人的陪嫁,足以支撑整个晔城渡过一冬。” 
  话语方落,中军营里所有人都是一震。 
  “富可敌国。”许久,徐太傅仿佛感慨般的,低低说了一句。 
   
  那不过是一口三尺长两尺宽的箱子,并不大,也不见得沉。 
  ——然而,却居然能供整个晔城军民渡过一冬? 
  一进入内堂,那三个来自西疆的珠宝商人看见案上那只箱子,眼睛里就是不自禁的一亮——那不是檀木或者沉香木的箱子,居然是用整片玳瑁琢磨后打造钉成!上面暗黑色的光滑质地中,隐隐有细细的金线花纹缠绕,那是最上等的玳瑁。 
  珠宝商人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玳瑁生于深海,且不说打捞不易,一般最多也只能长到巴掌般大小,用来作为梳子或者饰物——这般两三尺的玳瑁,便是龙宫里怕也未必能找到。 
  不愧是海王的女儿。 
  三个商人相视一眼,事先私下协商好联手压价的心都有些馁了。 
  金碧辉却是大大咧咧,根本不在意这么多人的围观,她看了丈夫一眼,雪崖皇子却是脸色凝重,也不说话,一边的承德太子也是若有所思。 
  “我开箱了啊!”金碧辉横了一眼,懒得再拖延,自顾自抬手打开箱子。 
  瞬间,四射的光芒照得人内堂中的人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遮目。 
  只有三个珠宝商心切,反而失声惊呼着扑了上去—— 
  玳瑁箱子里,装着所有珠宝商人梦中也看不到的瑰丽景象:厚厚的丝绒垫子上,密密铺了一层龙眼般大的夜明珠,围绕着中间一颗鸽蛋大的母珠,那夺目的光华就由此而来。 
  珠子上散放着一些饰物珠宝,有玉如意和辟水灵犀,紫晶翠玉,每一件都是中州大陆上珠宝商人一生梦寐以求的宝物。 
  然而,让几个珠宝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却是箱子四角放置的、用来防止传说中五鬼搬运大法的压箱之物——那是四颗不同色泽的珠子,并不夺目,有着幽幽的暗彩。 
  “天!这、这是——”三人中那个最年长的珠宝商,用力擦了擦眼睛,结结巴巴的说着,忽然双膝一软,对着箱子便跪了下去。 
  “定风、避火、柔水、辟尘!”其他两个珠宝商也惊得呆了,恍如梦境般的,跟着跪了下去——对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遇到传说中的无上至宝时,顶礼膜拜丝毫不敢亵渎。 
  不用说珠宝商人,就是旁边的承德太子和其他属下,都不由看得震惊,说不出话来。唯独七皇子,想来也是早就知道妻子嫁奁的惊人丰厚,只是淡淡的看着,没有表情。 
  “还算有些眼力,没亏了爹爹推你们几个来出手这批陪嫁。”金碧辉站在桌边,手搭在陪嫁的奁笼上,脸上似笑非笑,看着珠宝商人的脸色,“看样子你们也底气不足啊!或者这样——你们三个一起凑份子,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去,如何?” 
  “不知…不知皇妃要价几何?”抬头看了那箱子一眼,仿佛又被珠光刺了眼睛,最年长的珠宝商擦了擦额角的汗,从地上爬起来,再也没有飞扬跋扈之心,有些惴惴的询问。 
  金碧辉怔了怔,转头看了看雪崖皇子,想征询丈夫的意见——本来这批东西,也是为了给他救急来的,父亲在成婚前就和女儿说起过新郎的背景和处境。她并不知道这一次晔城需要多少财力才能渡过难关。 
  颜白的眼睛,却是看向承德太子身边的徐太傅。 
  “至少……五十万金铢是要的。”徐太傅主管城中事务,估量了一下全程军民一个冬天的开支,往大里开了一个价码,等着三个商人就地还钱。 
  “五十万金铢……五十万?”不知为何,珠宝商们相对一笑,舒了口气。 
  “哈。”珠宝商们正待答应,却听得旁边有人笑了一声,在王公贵族云集的内堂中显得极为刺耳,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新婚的皇子妃啪的关上了玳瑁箱,看向丈夫那边,忍不住的满脸冷嘲:“喂喂,有无弄错?你们所需才不过五十万金铢?那么何必巴巴的弄得那么紧张?我以为你们要倾国之富,才来求助玉堂金家呢……五十万?嘁!” 
   
  那样无礼的腔调,在内堂中激起了反应,从承德太子以下,每个人脸色都有变化。 
  ——本来这门婚事,已经含了离国皇室极大的委屈,如若不是局势所逼,七皇子根本不会入赘金家。如今又听得这般话语,当不得所有人都脸上色变。 
  颜白的脸色也是白了一下,却知道新婚妻子脾性如此,似乎已经没有心思训斥,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由得她去。 
  然而金碧辉却不管不顾,看了脸有喜色的珠宝商一眼,唇角有不屑的冷笑:“你们不要得意——我金碧辉是谁?能让你们检这个天大的便宜?”她卷起袖子,露出蜜色的小臂,拍了一下身边的箱子:“大家都是识货的,明人不说暗话——光这个玳瑁箱少说也值二十万金铢,里面的东西更不用说。是不是?” 
  话语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抽了口气——承德太子出身显贵,动乱开始之前也见过离国大内诸多珍宝,却从未见过有价值如此巨万者。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珠宝商人居然没有反驳,脸上窃喜之色一扫而空。 
  “禀皇妃,其实这些珍宝,除了有倾国之力的王侯,世间恐怕无人能买的起……”珠宝商们交头接耳商议了一番,终于那个年长者面有难色的开口。 
  不等他再说下去,金碧辉“哧”的一笑,眼睛扫了一下堂中那几个著名的大贾:“怎么,知道我们等钱用,想压价呀?”她顿了顿,眼神却冷了下来,淡淡道:“也不想想,你们每年从波斯大食贩运珠宝,走的是谁家的路?——有本事,明年你们打沙漠里过!” 
  女子凌厉的眼神仿佛是刀,刺的三个商人机伶伶一个冷战,原先看了奇珍后冲天的欲火也熄了一熄,面面相觑:不错,他们的生意,常年来往于海上,哪里能得罪海王? 
  “好,我金碧辉也是干脆的人——杀人一刀,说价也是一口!”看到对方的气焰平息,新婚的王妃啪的拍了一下箱子,吓了众人一跳,“四颗压箱珠子我拿回——你们心里有数,这个并不是你们买得起的,也不怕折了福!剩下的东西,连着这个玳瑁箱,两百万金铢你们拿了去!” 
  三个珠宝商又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番,终于公推那个年长者出来,做了一个揖,叹息:“王妃的价格,小的心里也知道是非常的公道——然而我们三人此次携来之款项不过一百多万金铢,奈何……” 
  金碧辉怔了怔,皱眉:“好歹也是有名的珠宝商贾,你们怎地如此小气?罢了罢了,这样可好——不足的款项,归去后替我们购置粮草沿河送了过来,如何?” 
  珠宝商人见其肯变通,心下也是喜出望外,知道这笔生意下来赚头至少也有五十万金铢,忙不迭地答应了。 
  金碧辉也是爽快,将箱子里四颗珠子收起,便锁了箱子,将钥匙交给旁边的徐太傅,吩咐:“就这么说定了——带了他们三个去库房交割款项罢!” 
  徐太傅饱读诗书,长于庙堂之间,何曾见过如此泼辣女子?方才新来的王妃叱咤睥睨,转瞬已以高出他要价四倍的价格将生意谈定,这个三朝老臣、辅政大臣也只是心下震动,哪里有插话的份儿。 

 

    待得徐太傅带了珠宝商离开内室,且不说周围的人脸上都有些色变,就是承德太子,看着这位弟媳的眼光都有些微微改变。 
  然而金碧辉却毫不觉察,见事情顺利办完,也不顾周围有外人在,走到丈夫身边,笑眯眯的拉起雪崖皇子的袖子,仰头问:“怎么样,你娶的老婆干练吧?五十万买粮草,再留一百万给国库——多下来的五十万金铢我们造个府邸住了好不好?” 
  她喜滋滋地计划着将来,然而颜白只是低头看了妻子一眼,淡然道:“随你。” 
  金碧辉瞪了丈夫一眼,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老是死样活气的?” 
  雪崖皇子也不和妻子多争论,只说了一句:“反正是你的嫁奁。我无权处理——方才你何曾问过这里任何人意见。”然后,也不说什么,就留她在那里,自顾自的过去在沈铁心身边坐了,喝茶。 
   
  她跟了过去,但是那个同座的左军副将沈铁心显然也是对她殊无好感,看也不看她,只是俯过身去,和颜白低低开始商议起军中之事。 
  金碧辉一时被冷淡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她自幼天性张扬,无拘无束,何曾受过这等气,感觉心里有怒火腾的一声上来。 
  承德太子见了这等局面,也不和同座的右军副将邵筠说话,目光闪烁了一下,站起身来走过去——然而,就在此刻,金碧辉冷笑一声,忽然上去,拂袖带翻了茶几上的杯子。 
  “当啷”一声,茶水四溅,颜白和沈铁心反应均极快,立时跳了开去,七皇子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然而不等他训斥,金碧辉率先狠狠盯着他,开口:“你说得没错,那是我的嫁奁——但是我用来贴了你们!还好心替你们找买主、还价——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干吗摆脸色给我看?” 
  “你现在就做的不好。”似乎是忍无可忍,雪崖皇子向来平淡的口吻中,第一次露出了讥讽和失望,“而且,动不动摆脸色的、似乎是夫人你自己。” 
  金碧辉一怔,没有料到一向淡漠的丈夫居然有如此锋利的言语。她第一次定定的细看他,自己的夫君——座上的贵公子高冠广袖,长衣如雪,气度高雅淡定。目光也是淡淡的,透出遥不可及的高贵和漠然,似乎从云端里俯视着自己,带着悲悯和无奈。 
  陡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心中仿佛被重重一击,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敢、居然敢看不起她!他,她的丈夫,居然看不起她! 
  金碧辉闭了一下眼睛,用力咬着嘴角,手指用力握紧,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压制下动手的冲动,忽然间,她健康的蜜色皮肤就褪尽了血色。 
  “弟妹,是不是不舒服?”承德太子此时见气氛不对,连忙过来想打圆场,然而金碧辉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换了个座位低头饮茶的雪崖皇子,冷笑了一声:“颜白,你傲气什么?要真傲气,何必卖身到我们金家!也不过值两百万金铢——那点钱还不够我们玉堂金家每年的游冶消遣!”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吐出这句话,感觉心里有报复的快意。 
  她不过是个海盗的女儿,她讲究的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但是对于轻视也以更大的蔑视回报!她怕什么? 
  周围人,包括承德太子在内,片刻间都惊得怔住——她看见这句话的每一个音节犹如一把利刃,一分分的刺入眼前白衣贵公子的心里,看着雪崖皇子的脸色一分分苍白。 
  她微笑着,等着他拍案而起,等着他那曾经令她动容的好身手。她的手在袖子里握住了那把长不过三寸的分水匕首。 
  然而,金碧辉看见他的手缓缓收紧,茶盏中的水居然无故微微沸起。但是,她的丈夫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没有听到她这样侮辱的话语一般,只是低着头,慢慢喝下一杯茶,然后放下杯子,微微吐出一口气:“好茶。” 
  她呆住。 
  他居然能忍下!这个骄傲自恃到无以复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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