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店客之间的和谐氛围。
“罗掌柜,这支簪子我要了。你看她一副穷酸样,她买得起如此贵重的东西吗?”安顺县主一身绯红绣波斯菊纱裙,脚踝上铃铛发出细碎的沙响,带着一群人自老远走来,还未走近,嘲弄的话语先丢了出来,直砸人面。
楚皎梨但笑不语,淡淡扫了一眼安顺县主,兀自对着掌柜道:“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好说这簪子也得卖给本小姐的。您说呢?”
罗掌柜一时露出左右为难的面色来,荆国公府确实是落霞金的大主顾,他一介小民吃罪不起,可来往的人在听见有争执声时早围拢了过来,有人确实能够证实楚皎梨先来,若是不卖她,与落霞金的名誉有损。
“安顺县主,你一路上不停夸海口在京中大家闺秀都卖你荆国公府的脸面,如今看来,不过尔尔啊!”
在安顺县主身侧,一名琼鼻深眼,飞眉入鬓的女子通身着一袭亮黄色紧身衣裙,婀娜的身姿毕现无疑。高挑的个子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想忽视她都难,厚厚的唇上涂满艳红的口脂,张口间,一嘴特殊的口音暴露了她不是大景人的身份。
“霜婕公主,这破落户不识大体,本县主不跟她一般见识。”安顺县主面色讪讪道。
西篗朝一直同大景交邻友好,素有每百年互通姻亲的习俗。昨天西篗朝皇子远从西篗而来,带来了和亲人选霜婕公主,景帝大摆筵席,延请王公大臣,一起恭迎贵客到来。席上,她努力同霜婕交好,好不容易博得眼界高于顶,高傲得似孔雀一般的霜婕公主好感。今日霜婕公主要了解下大景风俗,她带着公主游玩,在这碰见了她十分厌恶的楚皎梨,见她要买首饰,当下就冲了上来,争抢一番,谁知这个眼皮子浅的贱人还是那样不上台面,上次就是因为她才惹上了赵祎荀那大奸人。她一直寻找机会,只要遇见落单的楚皎梨,说什么也要挽回颜面。
“罗掌柜,把簪子包起来,送到荆国公府上,自会有人将钱给你。”安顺县主趾高气扬道,今儿说什么也要把这东西拿到手,管它是什么,只要是楚皎梨要买的,她一定要抢过来。
“安顺县主,这簪子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但落霞金开店做生意,总得讲诚信。若你仗势强买,我自然不敢同你相争。不若我们打个赌,若你赢了,这簪子不仅让给你,还送你一万两白银。同样的,你若输了——”楚皎梨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赌什么?”安顺县主不耐问道。她听明白了楚皎梨的话,若她当真强买,是说仗势欺人啦,她向来不怕有人说她依仗荆国公府的威势来欺压别人,但上次差点惹怒了赵祎荀那大奸人,回府后被狠狠训斥了一顿,若她近期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端,怕是真要被关禁闭了。
“在场人数众多,在落霞金后房内摆上两个盘子,分别写上你我二人名讳。到时每人领取一只签子,进得内室将自己的签子投给自己支持的人,以签子数多寡定输赢。安顺县主,你看如何?”
楚皎梨看向眼前美艳二人,平静说着自己的赌局。
“我看你纯粹是想送银子给本县主,偏生要虚张声势打赌。本小姐今儿要让你输得一败涂地。一万两白银算什么,十万两,你敢赌吗?”安顺县主斜睨一眼楚皎梨,嘴角挂上一道轻蔑的笑,叫嚣道。
“那——我们烦请罗掌柜,霜婕公主做个证人,立下字据,不知可否?”楚皎梨面上做出深思,胆怯来,后在安顺县主一脸不屑之下,期期艾艾说道。
“哼,”安顺县主一拍柜台,话语铿锵道,“我还真怕你拿不出银子,又要把自己卖一回!”说完,吩咐罗掌柜拿来笔墨纸砚,让罗掌柜写下字据。
罗掌柜一时亦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便只好依他们所言,开始准备了。
“县主——,可要三思啊!”安顺县主身边跟随的丫头劝阻道,十万两,可不是小数啊,一旦输了,她们这些丫头回府可是要被打断手脚的。
“走开!有人送钱给本县主,本县主是傻了才不要。”安顺县主按上自己手印,请霜婕公主落了字。几个丫头见劝不住,只得作罢,祈祷她家县主能赢才是好。
一直看好戏的霜婕公主对她们二人之间的争斗不拦阻,不说话,与她而言,有人表演,她自然引颈观看啦!
字据立好,罗掌柜命伙计给每人发一只木签,现场观看的人群微微有些动容,没想到回回看热闹,今儿有幸参与一回。
“大家听好了,你们只要把手中的签投到本县主的盘子内,每人可到国公府领取十两纹银。”安顺县主笑眯眯道,她倒是要看看楚皎梨输得惨不忍睹的摸样。
她话音一落,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带上笑容,亟不可待要进去内室投签子。要知道平民百姓一年上头节俭过日子,也不过十两纹银,安顺县主出手当真阔绰啊!
楚皎梨面上带着隐晦不明的笑,在安顺县主看来就是色厉内荏的表现,她命一个丫头看住楚皎梨,担心她输不起,人跑了,不过也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楚家,她还是知道怎么走的。
罗掌柜命两个伙计守在门后,让握有签子的人排成长队,一个一个进去投。
楚皎梨搬张椅子坐在门房附近,每有人进去投时,她仔细观察了下人们的表情,在一些微微有些摇摆的人脸上稍稍停留了几秒。
不到半柱香时间,长队消失,签子也都投完了,一共51人参与了投签。罗掌柜带着双方各一人进去收盘子,在众人面前清数,楚皎梨26根,安顺县主25根。
“你作弊!”安顺县主暴怒,一张美丽的脸扭曲了,身上每一根神经都似野草疯长释放出浓浓的恨意。十万两,只怕国公府一年的收益都要填上,回去还不被父亲打死!“你们这些人是谁给她投的签子,给我站出来。”
安顺县主高声喝道,她要把这些人统统关进大牢,狠狠鞭挞,简直是给脸不要脸!她话音一落,原本还打算去国公府领赏银的人也纷纷胆怯了,那些给楚皎梨投签子的人心下更是虚,也不知怎么了,本犹豫着投给谁,在看了一眼楚家小姐后居然稀里糊涂将签子扔进了她的盘子里。一时之间,人群哄地一下全散了,把个安顺县主气得出气儿多进气少。
“县主,这可怎么办?”几个丫头慌了,急急跑到自家主子面前询问着。
“安顺,你输了,不会是想赖账吧,本公主可是签了名的。”霜婕公主笑吟吟问道,她对楚皎梨并无甚感觉,也不是有心要帮她,但看人出糗的事,她是最乐意插上一脚的。那是她的快乐!
“我——”安顺县主一怔,她到底是想赖账,可到底是有那么多的人在场,她想赖也难,不过嘛,若同她打赌的人死了,那就不算是她的错了,如此一想,她遽然一笑,扭头对着霜婕公主道:“公主,昨晚,你不是问我,赵丞相在席宴上公开承认的未婚妻是谁吗?”
安顺县主话音一落,霜婕公主呼吸一紧,上前一步,牢牢抓住她的手,急切问道:“是谁?”
“赵丞相口中的楚皎梨不就是眼前这个麽?”安顺县主轻松灿然笑道。
昨日,景帝给了霜婕公主一个在大景一众男儿中挑选夫婿的机会,偏生她谁也看不中,独独对赵祎荀一见钟情,便点住了大景丞相,可赵祎荀这厮居然高声说出,他的未婚妻名唤楚皎梨,婚期定在一年之后。
霜婕公主一听之下,气极,说了句,那我把那什么劳什子楚皎梨给杀了。
赵祎荀大妖孽风骚一笑,缓缓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0031。姐妹情深
“翼彧,取她项上人头来。”霜婕公主却才签名时不曾看过字据,根本未发现上面楚皎梨的名讳,可看到安顺县主喊出楚皎梨的名来,对面女子未有反对,那么便是了,不管安顺是否借她的手杀人,但她要杀的人,不管是谁,都得死!
身着灰衣灰风帽的男子倏忽间如鬼魅般出现,一闪而过,留下阵阵劲风,一双快手若鹰隼利爪抓向楚皎梨面门。
只听啪的一声,一道鞭子甩向灰衣男子,墨霏在他逼近时,欺身上前同他胶着在一起,一时之间,大街之上二人大打出手,风尘四起。
“小姐”玉白守护在楚皎梨身边以防霜婕公主再次出手。
楚皎梨微微摇首,步履轻缓,走向霜婕公主,笑道:“霜婕公主,你是代表西篗朝来我大景和亲,在你还未嫁给我大景男儿之前,你还是一个西篗人,你今日当街要斩杀大景当朝宰相未婚妻,是想挑战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吗?”
“你——”霜婕公主想不到这个面色微黄的女子除了一双眼眸有点出色外,一张利嘴也是不简单。
楚皎梨扭头盯住安顺县主看了一眼,沉吟间,安顺县主突然说了句:“让她们两人狗咬狗岂不乐哉!”说完匆匆捂上嘴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众人,这是她心底的话怎么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不对,是楚皎梨这贱人搞的鬼。
“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术?”安顺县主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向楚皎梨。
楚皎梨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肃容道:“安顺县主慎言,我何曾对你做过什么,你自己要把心底话说出来,谁能阻拦得了你?”
“哼——”霜婕公主在闻及安顺县主话语时,怒目一睁,向空中打斗的二人吹了个口哨,灰衣男子收了手徐徐降下身子,瞬间敛了声息侯在她身后,“安顺,你给我记住,下次,想借刀杀人,脑子灵光点。我们走。”说完,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其实她也不是想不明白安顺县主的意图,只是她要杀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也不必急于一时,反而让安顺县主得了逞,便宜了这个蠢货。在她眼中,这世上大多人都是愚不可及的,除非得了她的眼的,不过那也是少之又少的。
“是你,都是你搅的鬼,楚皎梨,我不会放过你的!”安顺县主头皮一阵阵发麻,先是十万两银子没了,这会儿又得罪了父亲一直交待她交好的霜婕公主,这下全完了。
楚皎梨抿嘴轻笑,不放过又如何,楚妙仙看中安顺县主较之她这个亲姐姐要重多了,不过是由暗中转向明面而已。
安顺县主咬牙切齿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思索如何报今日之仇。
将字据交给玉白,让她去国公府拿银子,银子到手后再买紫玉髓狻猊簪。她则带着墨霏烟柳先行一步回府,她有些乏了。
“小姐,你没事吧?”上马车时,楚皎梨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摔落下来,墨霏箭步上前一把扶住她,才将人给送上车。
“无碍。”楚皎梨带着浓浓疲倦的口吻,轻声道,她确实累了。上来马车,依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眸假寐片刻。墨霏烟柳担忧看了看她,都选择沉默不打扰她。
收拢的神识聚集在狭小的范围内,楚皎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连身到每一根神经都疲乏到极致。这就是大范围使用炼神诀的后果。
前世,端木兆为了方便她探听一些机密消息,送她去无申子那里学过一段时间的敛息术。她当时日夜不停地勤加练习,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了敛息术,得到了无申子的青睐,在走时送她一本《炼神诀》,可当初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无法学会,那上面的口诀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可她总也不明白所谓的精神力外泄控制人思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重生醒来后,无意间她一次神游太虚,发现居然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身体,吓得她以为自己再死一次,醒来后,摸到自己暖暖的身体后,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炼神诀。后来在那次审理命案时,她对魏全尝试了一次。令自己神识外移,控制魏全说出自己心底的话。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她不明白前世不能练的功夫今生却轻松做到,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无时无刻地坚练炼神诀。按照书上说的,只要炼神诀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魂魄离体,进入他人脑中,完全控制别人。以她目前修炼的程度,控制人分秒间已是极限,像今儿这般强行多次使用,则完全超出了她现在的承受能力,才导致人如此虚弱。
回到蒹葭院后,楚皎梨沉沉睡了两日才算真正恢复精气神。赵祎荀早派了人来重建蒹葭院,她暂时搬到了金芜院中。
金芜院是整个楚家最精致的一个院子,大到各式家具富丽堂皇,落到细节处便是盆栽纱窗都是大景富户中难得一见的高档物品。
雕刻着香兽的错金博山炉中香烟袅袅升腾,弥漫了整个房间。楚皎梨坐在黄花梨木桌边用早膳。自从楚付杰吩咐侯氏好好待她后,厨房给她做的吃食档次倒是提了上来。烟柳去取饭食时,厨娘客客气气地把楚皎梨的食盒单独拿了出来。
桌子上摆着一碟玫瑰莲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