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骗子!叛徒!”我恶狠狠地划在树上,树皮被我一片一片割破在地。
“不认我!我叫你不认我!我划死你!划死你!混蛋胤祯!我恨你!恨死你!”一连八棵,原本完整的一句话变得面目全非。“弘历也是混蛋,什么‘事无巨细,如实相告’,什么也不告诉我!还把我儿子骗出去!骗子骗子大骗子!”
“雍正你也是混蛋!大混蛋!好好的囚禁我三年!什么养心殿,什么东耳房,老娘一个都不要!我要胤祯,我要胤祯!我要我的儿子!骗子雍正,合着你儿子来骗我!我烧了你东耳房,明天烧你养心殿,后天烧你皇宫老家!”
“皇阿玛?皇阿玛也不是东西!什么大清的种子大清的水,都是废话!早知道我还不如做那臭河沟里的水,就是淌也要淌到胤祯身边!”
“卓方!还有你这个混蛋!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抱着儿子搂着老公快活着呢,你害我没了孩子,没了老公,连命都没了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 ……
“啊——天哪——把我的胤祯还给我!还给我!”
我差点喊破喉咙,对着对面的山谷大声呼唤胤祯的名字,不知道山下的他能否听见。我一边重重喘着气,一边再一次看了眼面前的景色,见天色快暗下来,于是就往回走。
才一回头,对上的是一双如痴的眼睛,胤祯微皱着眉看着我。我刚才那些话他都听见了?我被他的目光感染,一时间顾不上别他一头冲在他的怀里。有些事,永远也忘不掉;有些人,不论多少年过去,总是深深埋在心底。胤祯于我,便是如此。
我抱紧了他不肯放手,痴痴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当我正完全沉醉在这一刻之时,我竟感觉到胤祯抬起双手,缓缓地,不知不觉地搂住我的腰肢,然后,越扣越紧。
“胤祯,你——”我惊讶他竟然没有拒绝,越发弄不清楚他心中究竟怎么想。
胤祯没有说话,微微俯下头轻轻含住我的双唇。这个吻这样轻,这样温柔,是我熟悉的那种温柔。
“七儿…… ……”他呢喃出声,如同多年前一样,含着深情和爱恋那样吻我。“宝贝…… ……七儿…… ……宝贝…… ……”
七儿!我突然一把推开他,惊呼道:“胤祯!你认得我?你肯认我?”胤祯不回答,反是扣住我的双手重新把我抱进怀里,“我的七儿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是吗?”他把头搁在我的肩上,低声地说:“你是舒穆禄府的七格格,乾清宫的四品淑仪,睿儿的额娘,和,我的七儿。”他终于不再否认,完完全全和我相认。
“胤祯!”我想起前几日那件事,拉住他的衣领问道:“你早就知道是我,就是不肯承认是不是!”
“是,你第一次来王府那日我就认出你,可我不敢承认,所以,一直至今,直到今日我才完完全全相信,相信你是七儿,是我至爱的宝贝——”
“混蛋——”胤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我追着山头猛打,我抓起地上所有可以抓的东西朝他丢过去,他都不躲,傻傻地看着我笑。可是笑里,带着伤痛,无法抹去的痛。
“回去了好不好?”他突然问道。“好。”我乖乖地停下来,就像被蛊惑了一般,那样顺从和听话。胤祯不知从哪里拉来一匹马把我抱了上去,自己随后也跳上来,在我身后稳稳地拉住缰绳,慢慢地踱下山。
快到王府的时候,我远远的看到排列整齐的侍卫站得笔直,我向后仰了仰身子说道:“胤祯,放我下来吧。”“决不。”他不肯,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一个鞭子下去,一晃就到了大门口。
即使是如今这样的境况,胤祯的身上仍存着那份大将军的傲气和凌人。“开门!”他居于马上命令门口的侍卫,那两个侍卫见是一脸霸气的胤祯顿时肃然起敬,而发现躲在他怀里的我时又顿生疑惑,几个人忍不住面面相觑。门缓缓地开了一人宽,胤祯驾起马带着我一路跑到东殿门口,正巧端着汤盅的丁菊走过。
我毫无意外地看到丁菊傻楞的表情,胤祯搂紧了我对着她道:“丁菊,去布置一下,福晋回来了。”丁菊像是没听懂的样子,重复道:“福,福晋?”胤祯一笑,勾住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重重吻了一口,宠溺地替我拨去前额的碎发,道:“呵,难道不是福晋么?”我害羞地躲进他的怀里不敢看人,左手被他紧紧地捏在手里。胤祯留下傻在原地的丁菊,抱我跳下马拉着我往屋里去。我很快听到身后两个争辩的声音响起。
“丁香!你快过来!爷方才说什么?那是福晋?那个新来的丫头是咱们福晋?”
“福晋?唔——爷说是就是,你去办就是了。”
“福晋?可她哪一点像我们福晋,她那么小,看上去同睿儿阿哥差不多呀,长得也不像,福晋走了不过几年,这长的也不一样了…… ……”
“爷说是就是了,我也觉得是福晋没错,你没看到爷脸上那个表情么?这些年来你有见过爷这样的表情么?”
“也是…… ……那些女人来的时候爷不是这个样子…… ……哎呀!糟了!我前几日还骂了她来着!我还叫她去洗衣服,去砍柴——丁菊——你上哪儿去?快给我出出主意呀!福晋恼了我可怎么办哪!”
我同胤祯相视一笑,携着手朝里屋走去。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我依偎在胤祯的怀抱里,眷恋地舍不得离开。胤祯抱着我躺在二楼的小室里,看着窗外的盈盈月色,静静地跟我诉说这些年的经历。
我听到的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大将军驰骋战场的故事,他跟我说战地的生活,百姓的琐事,他跟我说回京之后的忙碌,睿儿的成长,却只字不提那一年刻骨铭心的痛。
我半撑起身子问道:“你说你早就知道是我,为何不肯认我?你可知道我的日子有多苦?我的心有多难熬?”话及此处,不禁回想起当初他那冷漠的眼神和鄙夷的态度,心又阵阵抽痛起来。
胤祯的神色平静且淡然,把所有的酸楚和伤痛都化为一声轻轻的慨叹。“七儿,我们分开了七年,整整七年你知道吗?”七年了吗?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啊。“我怎会不知道你的苦,我又何尝不是受着那份煎熬?七儿,我怕,你知道吗,我真的…… ……怕…… ……”
“怕?为何?”
胤祯重新搂住我,把我的头搁在他的胸口,一字一句地吐露心声:“我从前一直以为,不能同你相守是最痛苦的事,所以你和四哥在一起,你被掳去江南那两次我都几乎崩溃,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已经是幸福的了。你若同四哥一起,我至少可以知道你过得好;你若不知所踪,我也至少可以存个希望;可是当你苍白地躺在我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再也不会醒来的时候,我才真的觉得撑不下去。我不敢想以后的生活没有你,你不会再对我笑,不会再和我说话,往后的路要我一个人去走完,我做不了任何的事情,身体就像一个空盒子,一具行尸走肉…… ……”胤祯说不下去,抚在他脸颊的我的手感到温温热热的泪水淌下来。
“胤祯…… ……”
“我根本不敢,也不能相信,我甚至害怕看到睿儿,看他无忧无虑冲着我笑,问我‘额娘在哪儿’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裂开来。七儿,在今日之前,你认识的胤祯早已不在,在我亲手送走你的那一刻就随你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为的只是等着睿儿长大…… ……”他隐去了后半句没有说出来,继续道:“在你之前,九哥带过许多女人给我,样貌、身形、脾性,甚至一个小动作,只要有一丝相像的女人都有,更有一回,一个姑娘同你从前的容貌有九成的相似,把我都惊了一跳。可是我心里头明白,即便再像也不会是你,我早告诉过你:我的小七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我就能认出来,所以我把那些女人全都退了回去。”
他不知不觉加重了扣在我腰上的力量,说道:“我不认你,是怕这又是一次幻觉,又是我在梦里见到你,我怕你不知几时又要离我而去,我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我宁可不认你,我宁可相信你根本没有出现…… ……我情愿一辈子活在回忆里也不要再眼睁睁看着你离去…… ……”
他的话未完,我的泪早已浸湿他的肩头。“傻瓜…… ……你这个傻瓜…… ……这么折磨自己……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任泪水流得更凶、更猛。
“只为你…… ……我只为你。”
“只为你”是那一年我们成亲时他对我的承诺,今日他再一次说出这句话,我抬起头迎上他,再一次做他的新娘。和那夜一样,窗外雪燕飘零,只是这一次,没有红烛,没有暖帐,有的只是我悄悄在心底立下的誓言:
胤祯,我答应你,永世永生,不离不弃。
是非
胤祯没有过问我为何重生,也没有过问我在养心殿那四年的生活,他把我捧在手心里宝贝着,一切同从前一样。他藏起心底的那道伤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穿这么少,婳儿,冷吗?”他拿起披风给我披上,习惯性地在领口的地方紧了紧。这个动作,几十年来都没有改变。
“又给我改名,我喜欢你像从前那样叫我‘七儿’。”我不满地解开披风嘟囔道,胤祯却耐心地重新给我系上。“现在不能叫你‘七儿’了,你现在是初婳,婳儿,婳儿,也很好听,不是吗?”胤祯温柔地说着,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那你再送一条链子给我,刻上‘胤祯初婳永结同心’!”“好。”他柔柔地在我额上一吻,笑道:“你呀,孩子脾气。”他突然静下来,默默看着我不出声。许久,才开口道:“婳儿,如今你越发的小了,看上去同睿儿都差不多,而我,却一年比一年老。”他抬手碰到自己的鬓角,“你看,白头发都出来了。”
我覆上他的手,柔声道:“哪里,不老,一点也不老,我好喜欢。”我踮起脚吻上他的发,丝丝银色映入我的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称,我把热气呼在他的耳边,莺声道:“我确定,还是我的胤祯。”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满心的爱意化作一个拥抱,用暖意把我整个包裹起来。
四月,我总觉得犯困嗜睡,起初我还懵懵地以为是天气突然转暖导致身子不适,反是胤祯提醒我叫了大夫来看才知道原来是有了身孕。胤祯内心的喜悦无法言喻,人也显得精神奕奕,加上月余来我细致的调理,那几条不明显的白发完全消失不见。初婳的身体底子很好,即使是怀孕反应最大的阶段也没有太多的不适,我能吃能睡面色红润,对此胤祯放心了不少。
五月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了人宣旨,带头的把王府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然后贴了封条把我们赶了出去。胤祯没有反抗,只是坚持要与我在一起。于是我们被带到景陵,被软禁在当日摆放皇阿玛灵柩的寿皇殿里。皇上的圣旨要胤祯替先帝守灵,并明确下令胤祯不得再娶,我同胤祯相视一笑,相守相依着过起了平静的日子。如今对我们来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什么都不会在乎。
我们的活动范围很小,除了自己的寝室就是外面接着的一个小院子,寿皇殿守卫森严,平日里除了睿儿被允许偶尔来探望,也不会再有别人可以进来,因此对外界的一切,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完全透过睿儿来传递。
这一日,天气较前几日明显热了许多,我抱着枕头半躺在床上不想动,嘴里不停地念叨:“麦当劳,麦当劳,我好想你,我梦里都梦见你。”胤祯本在一旁替我扑扇,听我这么一说,劈手夺过我手里的枕头喊道:“不许乱想!”他坐下来霸道地一把搂我进怀,说道:“婳儿,你是我的!只准想我,不准想别人!”
“什么别人?”我推开他一拳头的距离问道。
“那个姓麦的男人!我不管你是怎么认识他,你是我的,只是我的,听见没有!”
“哈哈哈哈——”我笑得岔了气,调笑道:“对呀对呀,可不就是个英俊的男人么!他姓麦,还是个洋人呢!”胤祯原本也只是和我说闹,见我笑得前后乱颤也被不禁怀疑起来,“难道…… ……不是男人?”
我看他纠结在一起的双眉实在好笑,索性丢了抱枕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胤祯也乐得同我玩闹,脱了鞋坐到床上来。许是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胤祯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连抱着我都不敢太用力。
“婳儿,跟我讲讲那个姓麦的人吧,你老念着他,我听了真是肚子里酸溜溜。”他虽是这么说,却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
我吃饱了有些犯困,随口应道:“恩,你也酸吗?莫不是你也有了孩子?那正好,我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