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脖子流淌下来,浓浓的腥味更是点燃了它们的兴奋感,越来越多的猫在我身上撕咬着。
“额娘——”睿儿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像是咬在他身上一般恐惧地尖叫。
“睿儿不怕,有额娘在。”尖细的黑爪深深地扎进阻挡攻击的手背,血流如注般涌出,染红了睿儿月牙色的锦袍。稀稀落落的爆竹声传来,猫群听到响声一个个接连窜离,我在确定了睿儿毫发无损之后失去了力气重重地倒下。
最后印入脑海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和浑身剧烈的痛楚。
残签
“你给我跪下!谁也不许求情!”怒吼的声音震响了整个屋院,吓得人远远绕开不敢靠近。
“阿玛…… ……呜呜…… ……睿儿知错了…… ……”孩子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跪倒在地的小小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才知道错么!前几日告诫你的话你听到哪里去了?你说话啊!你看看你额娘伤成什么样子了!”声音从生气到痛骂,最后变成咆哮,“你给我听着,这三个月你都给我呆在房里好好反省!你要是还敢惹祸看我怎么处置你!”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我逐渐恢复了意识,随之而来的是身上剧烈的痛。我努力发出了一丝细如蚊声的声音,“睿儿…… ……”
“七儿!你醒了!”胤祯闻声立即回头冲到我床边来,“你感觉怎么样?”“我——啊——”我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疼痛感就牵扯到全身。胤祯看我疼得厉害不禁皱起了眉,轻轻地替我吹着手背上的伤口。“太医说你虽都是皮外伤,但伤口很深,尤其是手背上的这道,疼得厉害吗?”我忍着痛摇摇头让他安心,转头看到一边跪着哭得泣不成声的睿儿,心又抽痛起来。“睿儿,你起来…… ……”
睿儿刚直起身就被胤祯的一声怒吼吓了回去,“不许起来!让他跪着!让他尝点苦头!平时就是太骄纵他才弄得他今天这样少条失教,你给我跪到天黑,听到没有!”睿儿哆嗦着应承,泪水从他哭肿的双眼里不断流下。
我有些不忍心,劝道:“胤祯,孩子还小…… ……”胤祯在我旁边坐下,替我俨了俨被角,说道:“你不能再这样惯他,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他不听话怎会让你伤成这样?”他轻握住我的手抚摸着,“看到你满身的血躺在床上我都不敢进来,连太医都说你手上这伤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就是好了以后也得留疤…… ……”
胤祯满心的心疼都写在脸上,想替我减轻疼痛又怕再伤了我。我举起左手一看,白净如玉的皓腕上布满了粗细不均的抓痕,上了药的伤口渗着淡淡的血丝,若留了疤怕真是很难看得很。
“额娘!”睿儿突然抹了泪向着我移过来,强忍住了阵阵抽泣说道:“额娘,睿儿真的知错了!睿儿以后一定听阿玛额娘的话再也不胡闹!阿玛叫睿儿三个月不出房门睿儿保证一定做到,睿儿也答应阿玛会好好反省,往后认认真真念书识字,不再要阿玛额娘操心!”说完,睿儿看向胤祯等着他的反应。
胤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睿儿如释重负般放松下来。“你记着你说过的话!”胤祯看了他一眼补充道。
“阿玛放心,额娘放心,睿儿定当谨记!”经过下午的一场惊险,小家伙吓得不轻,再加上在这儿跪了几个时辰也有些支持不住,趁着胤祯气消的片刻我赶紧吩咐眉荫把睿儿带回房。
胤祯换了坐姿靠近了我,把我的身子揽进了怀里。“还疼吗?”我调皮地眨一眨眼,说道:“有你在,好多了!呼呼,还好,漂亮脸蛋还在!”我朝他一笑,他勉强抽了抽嘴回应我道:“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他显然也是累了,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就这么冲上去,我真不敢想当时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换做是你也会想都不想就冲上去的。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救他是我的本能。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才付出全部的爱给他。”
“我也定是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才用一生一世的时间还你。”胤祯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困意渐渐袭来,我在他的喃喃细语中逐渐睡去。
在床上接连躺了好几天,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这几日胤祯日日陪伴在我身边,所有我吃的、用的都要经过他的仔细检查才会送到我面前,加上结疤之后他从九哥那里弄来了一瓶雪莹生肌膏,十几天擦下来效果也不错,原本难看的疤痕但了不少,不仔细看也不容易发现,只是手背上的那道痕还是疼的厉害,有时还会渗血。
因为这样,我被继续要求卧床休养,每日补血化瘀的补药不减反增,药性发作起来弄得我一整天都昏昏欲睡。
这一日天气热了不少,厚重的被褥压得难受,醒醒睡睡的一整天让我神志有些模糊,分不清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我翻过身继续睡,迷迷糊糊中耳边原本嗡嗡的声音渐渐扩大,一下一下冲击着我的鼓膜,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努力想要走进些看清楚,一点一点挪着步靠近他。那小人一点点放大,摇晃着的身影越发的清晰和熟悉。
是睿儿!他正孤立无援地站在悬崖边一步一步向后退,嘴里拼命呼喊着:“额娘!救我!额娘——!”我惊得一身冷汗,极力朝他伸出手去,可无论我怎么努力,睿儿却离我越来越远,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后退,最后整个人跌落下去。
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啊——”我从梦中惊醒一下子猛地坐起来,适才的恶梦还在脑中回荡,我摊开手心一看,双手均是满手的汗水。我挣扎着起身倒了杯水喝,可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恶梦,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的骇人,我睿儿小小的身子就那样跌落到无尽的悬崖下,想起来就浑身颤抖。
眉荫听到我的叫声赶来,看我如此害怕的模样也不禁吓了一跳。“小姐,你没事吧?做恶梦了吗?怎么吓成这样?”她拿开裹在我身上的毛毯,用帕子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前在南京的时侯小姐也做过恶梦,一般醒过来歇一会儿就没事,怎么这回这么大反应?小姐,你梦到什么了?”
“别问了!”眉荫被我突然的一声震住了,我伏在膝间不愿起来,“我不想再提,我害怕。”
“好了好了没事了。小姐不怕,眉荫在这儿陪着你。”她像母亲般将我抱住轻声安慰着。
“睿儿呢?他有没有事?”“睿儿阿哥很好,他很听话,正在房里练字呢。要不我叫他过来?”
“不,不用了,让他练吧。”我放平了双腿躺下,平顺了呼吸平静下来。
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亮,我想起曾经在回清寺那个老和尚跟我提过,“若是日后遇到劫难可以去找她。”他说的劫难可是指睿儿?我记得当初…… ……
“眉荫,去把我有孕那会儿求的那张签纸拿来!快去!”眉荫似乎不明白我为何突然那么紧张,但也不敢怠慢急忙出了门去找。不一会儿,她便拿着签回来了。
“小姐,当初这签不巧被我撕坏了,你不是说不要理它了么,怎么现在又要拿来看?何况小姐一向都不信这些的。”“我也是小心为上,你快拿给我看。”我急不可待地从眉荫手里接过签纸一看,红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若问六甲是何时,
亥卯未日是降期。
有些虚危宜作福,
若生男子喜中悲。
“若生男子喜中悲…… ……”我反复念着手里的签文,“喜中悲”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睿儿会有难?那么刚才的那个梦是预示吗?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没有能力分析下去。
“小姐,‘亥卯未日’是什么意思?是年份么?”
我猛地抬起头来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从来都分不清什么子丑寅卯,我如何知道这‘亥卯未日’是什么意思!”
“对了,睿儿阿哥不就是辛卯年出世的吗?太医说那一日是丙申月的丁未日…… ……”
“什么!辛卯年?丁未日?”难道‘亥卯未日’就是这个意思?
“也不对啊,睿儿阿哥并不是亥时出世的啊,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要不要去庙里问问?”
“不要,我不要…… ……”我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想好好保护睿儿,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这张签本是小姐你有孕时去庙里求的,这签文上提到‘六甲’,怕是要提醒小姐你小心,而小姐又真的生下男孩儿,是不是应该照签文说的去给睿儿阿哥作个福呢?”眉荫来来回回把那张签纸翻了个透,嘀嘀咕咕地说着。
“作福…… ……该去作福的…… ……眉荫,你明日就上回清寺一趟给睿儿祈个平安符,记得多添些香油钱,好保佑我睿儿多福多寿…… ……”希望作了福之后真的可以保睿儿平安,只要睿儿没事,我付出多少都在所不计。
“小姐,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爷?”
“还是不要了,他现在事情越来越多,我不想他再为这个担心。”既然不能找胤祯,那我应该去找谁商量呢?那个老和尚已经不在,兰姑姑也不肯见人,现在除了寸步不离睿儿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眉荫,从今天开始,睿儿所有的吃穿物品都拿给我亲自检查过后才可以给他用,还有,睿儿绝不可以有单独一个人的时侯,往后你就一心一意照顾睿儿,我这里找丁香丁菊就行,你千万记得一步也不可以离开他,若你有事要走开,也一定要找人替你,记得么?”
“是,眉荫晓得了。小姐放心,眉荫会看好睿儿阿哥,不会让他有事的。”在眉荫的再三保证下,我才静下心来。我原本一直认为求神拜佛是迷信不可相信,只是如今睿儿刚刚遭遇惊险而我又做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恶梦,实在不能不让我警惕起来,我仔细想来,或许当日老和尚告诫我的话就是提醒我要保护好睿儿,可惜这个事我没办法找旁人商量,就算是在胤祯面前也决不能提。
自从那日恶梦之后,我陪着睿儿在房里整整呆了三个月,即使是在三个月之后,我也尽量守在睿儿身边不让他远离我的视线,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到稍微的安心。我只是跟胤祯粗略地提到曾经做过有关睿儿的恶梦,胤祯并不相信这会成真,但看我这么紧张的样子怕我伤了身子,也只好增派了人手保护睿儿。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个月,直到宫里的一道圣旨改变了这个局面。
兄弟
车轮在宽敞的官道上碌碌滚动着,我抱着睿儿坐在车里,一遍一遍地叮嘱他。
“进了宫要守规矩,不可再调皮捣蛋知道吗?你阿玛昨日跟你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睿儿来,说给额娘听听。”“见到皇玛法要叩头,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到皇玛嬷要行礼,喊‘万福金安’,还有…… ……见到叔伯们要行拜礼,还有见到…… ……””“好了好了,你都记得就好。睿儿你听着,宫里头不比家里,阿玛额娘都不在你身边,凡事都要规规矩矩的,千万不可以任性知道吗?还有,你那个性子要收一收,平日里在家折腾额娘都由着你,这到了宫里要是做错什么事,莫说是额娘,就是你阿玛出面也未必可以保的了你,听到了吗?”
“睿儿记住了!额娘放心,睿儿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睿儿一定在宫里乖乖听话,不给阿玛额娘丢面子!”
“乖!”我捏了捏睿儿红彤彤的小脸蛋复而又抱紧了他。
就是半月前的那道圣旨让我的睿儿此刻踏上了去往紫禁城的道路。半个月前,皇阿玛着内务府选了六位皇孙入上书房陪伴年幼的阿哥读书,入选的除了诚亲王的八子弘暹、恒亲王的七子弘瞳、淳郡王的六子弘景、九阿哥的四子弘旷,还有雍亲王四子弘历和十四阿哥五子弘睿,其中并没有原先深受皇阿玛喜爱的前太子和十三阿哥胤祥的儿子。皇阿玛突然召了睿儿进宫念书,弄得府里上上下下都手忙脚乱,不但要给他准备随身用的东西,还要教他各式礼仪,以免他犯错惹事。虽说睿儿自上次“野猫事件”之后听话了不少,但毕竟还是个六岁大的孩子难免胡闹,胤祯不放心特地从宫里头找了人回来教授他礼仪。
为此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本来因为签文的事我就每天提心吊胆,如今睿儿要远离我的视线生活在步步为营的皇宫里,我更是觉得寝食难安。更何况此番入宫的六个孩子都是一般大,要是集在一起闹腾起来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端。无奈圣意难违,我只好趁着最后送孩子入宫的一点点时间再仔细叮嘱,希望睿儿在宫里能一切平安。
“额娘,这个磕得我好难受,我可不可以拿下来?”“不行,睿儿听话,这个平安符是眉姨特地去给你求来的,你无论怎样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