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程逸小侯爷则是请来府中最好的大夫为慕容复诊治。可大夫在忙碌了几个时辰后,却什么药都没有开,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中的毒老朽平生未见,只怕要解毒还得要找那下毒之人。听公子先前之言,若是不用内力,许还可以拖上一拖,老朽也可尽力实为,可惜公子如今……毒已蔓延,若再无解药,恐怕时日不多呀!”
程逸小侯爷一听,眼红了,抓起那大夫的衣襟,吼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时日不多?”
慕容复却很淡然,虚弱地劝着,让程逸小侯爷不要对大夫无礼。
“小侯爷,且放开大夫。我的身子我最是清楚。你准备一下,我要觐见皇帝陛下。”
程逸小侯爷一听,更怒了。“见什么见,你给我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你一律不许过问。”
“那好,我休息。我能否先吃饭再沐浴最好好好睡上一觉呢?”
程逸小侯爷瞪了慕容复半晌,而后狠狠道:“你哪都别去,老实呆着,等会就开饭!”说罢,就朝着厨房奔去。慕容复在他身后偷笑。
转过头来,慕容复发现叶孤城正冷冷地看着他。
慕容复想要抬手,手却早一步被人捉了去。
“你知道我在担心你嘛?”
“我知道。”
“我该揍你的,你太任性了。”明明知道后果,却在那暗道中与自己合计演戏,遗憾的是,终究没有能够捉住那银川公主。
“喂喂喂,我是你的长辈哦!”慕容复在笑,叶孤城关心他,他心中是甜的。
“从现在起不是了。你做错了事情,所以该罚。”
“哦,我却不知孤城要罚我什么。”
“罚你以后都听我的。”
“那我岂不是没有什么自由。”慕容复小声嘀咕。
“嗯?!”叶孤城一挑眉。
慕容复却笑,心道:孤城,你好像悍妻哦!
叶孤城见他笑得很不纯良,心道一准没个好,所以依然瞪着他。
慕容复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惬意过,有个喜欢的人在旁边陪伴着,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若是撇除浑身的不适那就更好了。这些日子,公主下榻行宫也没有动静,那银川公主似乎正在密谋着什么,始终没有再回到行宫。银川公主的贴身侍女因为被中了生死符也是不敢动弹。于是,日子就这样缓缓平静的过着。
大婚之日逼近,慕容复的毒日益渗透。
程逸小侯爷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皇帝将大典交与他与礼部,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慕容复却一天天虚弱下去,他实在着急。叶孤城倒是点醒他,也许这大典是个契机。程逸小侯爷被乍然惊醒,连忙去做了安排。
大典终于开始,这关系着国运,自然不能够有丝毫的差池。
大理当天喜乐悠扬,皇城内外尽是刺目红色。
殿堂内,众大臣分为文武左右各站一排,让出中间的位置让新人好走。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次他得这神韶谱可谓名正言顺,还顺便得了盟友,真是大幸呀!
假装成银川公主的王语嫣从袖中取出神韶谱敬献给宋主,宋主让贴身太监取来,见着越发靠近的神韶谱,心中激动起来。
忽而,一个身影过,大太监被惊得差点跌落下台阶。那假装成慕容复的程逸小侯爷却先一步抢夺过神韶谱。并大叫护驾。众王公大臣被有序地保护出殿外。禁军进入殿内。
宋主被侍卫贴身保护着,一群蒙面人杀了进来,看似要杀宋主,其实主力却在拿着神韶谱的程逸小侯爷的身上。
叶孤城进来,便如一道厉光,听不见惨叫,却有人倒下不起。
程逸小侯爷拿着烫手山芋实在麻烦,索性扔给了叶孤城,而后,赶紧安顿好王语嫣。若是王语嫣有个差池,慕容复定然不会原谅他的。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皇帝那儿,于是,一边叫着护驾,程逸一边向着宋主靠近。
“爱卿你……”
“皇帝陛下,我是程逸呀!”程逸小侯爷拿下面具。然后简单在宋主耳边说明了一下。“那银川公主功夫了得,借和亲,欲对陛下不利。还挟持了慕容侍郎,企图造成混乱,从中取利。幸而被臣等识破,设了这局,请君入瓮。只可惜慕容侍郎被银川公主所害,中毒日深,故而,臣才顶替他而来。”
宋主一听,望向一旁的王语嫣道:“她又是谁?”
“她是慕容复的表妹王语嫣,长得似那银川公主。只因那银川公主被慕容侍郎所伤逃走,未免两国异变,王姑娘深明大义,愿顶替那银川公主。果然,那银川公主早有准备。”
宋主还是觉得奇怪,怎么他们还是围攻叶孤城,虽然说叶孤城手上有那神韶谱,但是那神韶谱一开始不就在他们西夏手中,难道说是另一拨人,还是有别的缘由。宋主并未后退,只是站在较远的地方在众人的保护下看着事态的发展。
突然,跟在王语嫣身边的侍女突然发难,暗中亮起的匕首朝着宋主和王语嫣而去。
“皇帝陛下,小心后面!”
宋主乍听,一众侍卫立即换了方向。
那匕首扎进了一个侍卫的身体里,而后匕首又被拔出,血溅在了那侍女的身上。本来姣好的面容带着狰狞的笑还有那喷洒上去的人血,说不出的诡异。
程逸小侯爷连忙同众人迎敌,只可惜那侍女武功了得,大内高手居然渐感不支。
王语嫣却全然不理会眼前的危机,只见出声之人是慕容复,便担心地唤了一声:“表哥!”
那侍女听闻王语嫣的呼唤,身体顿时僵了一下。转而向着王语嫣招呼去。
来者不是其他人,正是病体沉重的慕容复。慕容复见那侍女故意而为,大惊,立马上前阻止。程逸小侯爷亦出手相救。叶孤城本在外围奋力,但见慕容复出手,心中一紧,跳出包围,赶来。随手将神韶谱甩给了宋主,迎上那侍女。
外围的的蒙面人逐渐被杀死,而后禁军悄然退去,殿内只剩下宋主及护卫,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王语嫣,以及与侍女颤抖的数人。
“你究竟是谁?”程逸小侯爷问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那侍女答道。
程逸小侯爷一听声音,猛然惊醒,居然是那银川公主。程逸小侯爷欲擒那银川公主。因为这她拥有慕容复中毒的解药,所以只能捉,不能杀。
“宋主,你被骗了。”银川公主大笑。
宋主不解,皱起眉头。
“陛下,切勿听此贼妖言。”程逸小侯爷立马打断银公主之言。
宋主心中有异,见此状,道:“慢着,让她说!”
叶孤城不管,他要救慕容复,不容耽搁,所以提剑向着银川公主,在宋主发话的时候。
宋主顿怒,直视着叶孤城,叶孤城却毫不理会,宋主怒道:“你……”
那银川公主受了叶孤城一剑,却身形一变蹿到宋主身边,制住宋主道:“宋主,我乃银川公主,此次目的不过是神韶谱,因为神韶谱可以起死回生,西夏国主需之,以保西夏国土千秋万代。我……我……从一开始……一开始就未拥有过神韶谱。”说罢,居然气绝。
宋主半信半疑,让人除了银川公主的面具,虽然叶孤城给的那道剑痕毁了银川公主的容貌,但是银川公主的原貌还是依稀可见的,不正和此时站在一旁不安的王语嫣相似嘛!宋主心中的疑团顿解。
“你们……大胆!”宋主斥。
程逸小侯爷立马跪下,言道:“皇帝陛下,盗神韶谱乃是我所为,并不与他人相关。只求皇帝陛下借神韶谱救慕容之命。”
“放肆!”宋主大怒。这程逸小侯爷监守自盗,辜负他的信任,此刻还要与他借神韶谱,真是放肆到了极点。“左右于朕拿下,程逸你辜负朕的信任,引来如此事端,实在该死!”
慕容复刚才动气,此刻见程逸小侯爷落难,虽然身体难以支撑,但他仍然死死咬着牙撑住。
“陛下息怒,程逸小侯爷盗神韶谱是因为臣,臣甘愿以性命相陪。”
“我不许!”宋主尚未开口,一旁的叶孤城怒了。
“孤城,世人皆知神韶谱是神物,可惜他也不过是一凡物。我目睹它数次救人,可他每救一人,就会有一人死去。若是如此,我宁愿舍弃这希望。”
“你不要说。”
“不,我要说。其实,你们都知道,我也知道,只是我们都不说。”转身,慕容复看着宋主,道:“皇帝陛下,程逸小侯爷只是一时糊涂,除了道处神韶谱外,从无二心。求陛下看在他英勇救主的份上,赎他无罪,他之盗谱之罪臣愿顶之。”
王语嫣见慕容复苦苦哀求,那宋主无动于衷,于是站出来道:“皇帝陛下,如今银川公主身死,西夏国国主若知必然震怒,如此,和亲之意具无。小女子虽然一介布衣,却也愿为国出力,顶替那银川公主,以结两国之好。但请皇帝陛下赎我表哥慕容复及程逸小侯爷无罪。”
宋主面有松动。思虑良久道:“好!程逸小侯爷需得闭门思过三年。”
众人大喜,正待要叩谢皇恩,慕容复却颓然倒下,他实在无力支撑已经到了极限。
“表哥——”王语嫣大骇,连忙连滚带爬的来到慕容复的身边。
叶孤城则连忙在那银川公主身上翻找起什么来,却是一无所获。
“孤城!”唤罢,唇角溢出深黑色的血渍来。
叶孤城从来都是爱洁的,可此刻他却那自己袖子拭去了慕容复唇角的血渍。紧紧握住慕容复的手,叶孤城正感觉到慕容复的生命在流逝。
“程逸!”
慕容复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程逸小侯爷,程逸小侯爷眼圈早已红透。“慕容!”
“程逸,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嘛?”
“你说,只要你的说的我一定做到。”
“谢谢,你是个好男人,重情重义。语嫣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我希望你……你能够照顾她一生,还有燕子坞,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你答应我。”
“好!”
“其实,我一直拿你当我的朋友。所以……所以我叫你的名字。你介意吗?”
“怎么会!”这一刻,程逸小侯爷再也没有什么幻想,他只愿慕容复如初见一般。
“呵呵……”慕容复没有什么遗憾,他笑了,他的人生难得有个完美的结局,其实这个结局也不错。于是,他笑了。唇角溢出更多的血来。他似乎又看见了曾经看到过的三途河、奈何桥,还有站在奈何桥上端着孟婆汤的孟婆。上一次他没有喝孟婆汤,许了一个愿望,这一次可逃不过了。
靠在叶孤城的臂弯中,慕容复从未感觉到如此安心。
“孤城——”
“你不要说话!”叶孤城却阻止了。
突然,叶孤城将慕容复放下,冲向了宋主,因为宋主手中有那真正的神韶谱。
已经活过一世,清楚感受过死亡的味道,那么再死一次又如何。
叶孤城修罗一般毫不留情,其实真正的天外飞仙却是无情而狠绝的。宋主见着一个个护卫倒下心惊不已。愣神间,叶孤城已到身前。叶孤城不过取了神韶谱,却没有杀宋主。杀一个人容易,可若想保护一群人则不易。
一切众生悉有佛性。人生有七苦。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然人既为人,就因其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前世,叶孤城以为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放之为无敌,如今才知,那样,生与死就没有了区别。这一世,他悟了。
向着慕容复缓缓走去,叶孤城扶起慕容复,而后说着:“慕容你可知,我并非属于这个世界。”
“那若是有机会,我倒要去孤城的那个世界里走一走,看一看。”
“慕容,你可知,若是这个世界少了你,我又何必再留恋。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来此就是为了见到你。”
慕容复笑,更多的血溢出唇角,止都止不住,一旁的王语嫣泪如雨下。
“是呀,这个世界若少了孤城,我的人生是多么的寂寥。”
人生如雾亦如幻,终究都有到头时。
慕容复仿若看见那一年花园,他拉着一个孩子的小手,那个孩子告诉他他的名字——叶孤城。
伸出手去,慕容复想要再触摸一下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叶孤城紧紧握住他的手,将掌心贴在脸颊。慕容复感觉着那温热。
孤城看似冷漠,其实他一直都很温暖。
而后,慕容复缓缓闭上眼睛。原来,他提前绝了自己的生命。
一怔之后,满殿的哀戚。
叶孤城展开那神韶谱,用着手中的龙剑向自己的身体刺去。
“叶孤城——”
“孤城弟弟——”
惊声尖叫,刺耳欲穿。
温热的血洒落在神韶谱上,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