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的红头发,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
像是个受伤了的小动物似的……不会偷偷哭了吧?
可他也没做什麽啊?
──警卫同志费解又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曲起手指又敲了敲门板,然後高声说:“好吧好吧,现在是上午11点37分,距离刚才你来问的时候又过了十七分锺,很美好对吧。”
……
也就是这会儿年轻的警卫同志正跟顾羽一边聊著,一边考虑著等会儿午休吃什麽的时候。
警局最外面的接待处人员正在仔细地看著那张面前的高大青年递过来的──从军部高层直接下达的文件。
没有问题、的确是从军部出来的、盖过章的文件。
工作人员又负责地在光脑里查询了一遍那刚刚发送过来的、一模一样的电子版本。
然後,他终於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所以,你是来……”
“接我弟弟。”
青年的声线冷漠而平板,很简洁地吐出了四个字。
军校支线剧情1──林南返家11
那麽,根据值班小警察的手表来看,那个一头蓬松红发的白皙少年是在11点59分的时候被拎出去的。
少年走的时候特别的麻利,简直看不出来大腿像是受了伤,小警察在後面看了一会儿,直到少年拎著皱巴巴的西装兴冲冲地跑出了监察区的门,他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摸了摸鼻子──这下小朋友走了,没人问时间,值班还真是有些无聊啊。
再回到林南那边,外面等著顾羽出来的时候,林南给萧默和慕容非分别发了短讯,说是事情解决了。
还没收到回复,就见到往里开的那扇门被猛地拉了开来,一个手里拎著黑西装,只穿著闪耀的银色背心的瘦长身影迅速地钻了出来,後面跟著一个表情有些无奈的工作人员。
顾羽显然是走得有些急,白皙的面孔微微泛起了一点红,酒红色的短发虽然因为没有打理的缘故搞得乱糟糟的,可却也带著点儿毛茸茸的感觉。
林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也没有什麽表情。
顾羽可能之前急著出来的时候也没多想,这时候忽然就看到了林南,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呆愣,局促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要说什麽。
当然林南也不会有什麽想要语言交流的意愿,他随手拍了拍顾羽的肩膀,就想要带著顾羽往外走了。
工作人员急忙上前了一步,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请等一下,走前得签个名。”
说著,把文件和笔递给了林南,补充了一句:“签在监护人那儿就行了。”
监护人这个词让顾羽愣了一下,但是还是趴在柜台那里,看著林南签下名字的时候,终於小声问了一句:“那、那……Louis呢?我的一个朋友。”
“会放人的。”林南把文件递给工作人员,说:“只是要等他家来人接他──走吧。”
“……噢。”
顾羽听了就不再多话了,乖乖地跟在林南的身後,走出了警局。
正午,十二点多。
刚一走出警局的门口,灿烂的阳光一下子就照耀在了两个人的身上,那暖烘烘的、仿佛把整个人包裹著的温度,让顾羽一下子有种再世为人般的错觉。
他跟在林南大约两步後的距离,青年只是穿著简单的T恤、休闲长裤,可走路的姿势却隐隐蕴含著一种笔挺的感觉。
那种军人一般的、精神而有力的步伐,让他即使只是站在那儿拦车,都带著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顾羽就这样站在後面,看著阳光照在身前形成了一圈圈温暖的光斑,看著两人之间不到一米的距离。
也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
从昨天开始,他的心情仿佛就像是在坐著过山车,前一刻跌入谷底,下一刻就直入云霄。
而直到这一瞬间、这一秒,仿佛才有了一种──脚踏实地般的感觉。
过去的,就过去吧。
那些抛弃那些伤心那些绝望和痛苦……
通通都忘记吧。
因为,面前依旧有灿烂阳光。
因为……他可以这样、就这样跟随著那个人走下去。
──他会是安全的。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二点半左右。
林邵天正在忙碌地一边招待著店里的客人、一边往锅里下面,围著围裙的瘦削男人脸上滴下了两滴汗珠,很有点儿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林南没有说什麽,直接走了过去开始帮忙打起了下手。
顾羽看著一派热火朝天的店面,也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再次回想起昨晚那些事情,甚至觉得已经过了好久,记忆都仿佛有些遥远。
而其实,从他离开林家、到跟皇太子碰头、再到长青府事件、再到被警察带回去,这一系列的事情也只不过发生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
那是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踏实感觉。
顾羽低头看了看自己有点脏兮兮的样子,却情不自禁微微笑了一下。
……
寂静晚上,林家面铺已经停业了。
外面的店面里,林邵天和林南面对面坐著,林邵天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是疲倦的。
过了良久良久,瘦削、看起来有些软弱的男人终於还是选择把头埋在了双臂间,轻轻地说:“那、那就听你的吧……”
林南看著那久久缩在双臂里,不肯抬起头的可怜身影,犹豫著,把手掌放在那微微发颤的肩膀上。
即使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可肩膀却依旧显得有些略略纤细、窄小。
这样看起来,的确并非那种很有担当的样子。
可林南知道这个总是瑟缩著的年迈男人,有著多麽坚强和善良到有些犯傻的个性。
林邵天埋著头,伸出手握住了林南的手掌,过了许久却都没有开口。
其实他也知道,林南的建议是最合理的。
他就这麽两个孩子,一个林南一个顾羽。
林南在瓦瑞尔上学,顾羽如果能在佛洛达市的高级中学上学当然更好。
那麽,搬到那个繁华庞大的都市,住在自己儿子准备好的房子里,又有什麽不好呢?
林邵天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原来真的已经到了这麽样的一天──
他不再能理解林南的生活、不再能去帮助自己唯一的儿子、不再是许多年前那个曾经好像是顶天立地的依靠。
“而且,”林南就这样扶著林邵天的肩膀,忽然语声低沈地继续开口道:“过两天,等顾羽腿上的伤口好了,我有件事情要做──再之後,你们留在拉萨科夫,我不太放心。”
林邵天猛地抬头,神情有些怔愣住,眼里缓缓地浮起了担忧的神色,小声问:“你、有……有什麽事要做?是不是很危险?”
林南微微眯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那一刹那很快地闪过了一抹冷酷而暴戾的光芒。
那样冷厉的可怕眼神,简直让林邵天觉得有点胆颤,让他……甚至有点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没有危险。”林南的语速很缓慢,带著他独有的不容置疑的漠然。
林邵天不知要说些什麽,只能就这样怔怔地望著就在自己对面的黑眼青年。
是了。
这一天来得是这样的快、这样的突然。
在他还恍然的时候,林南就已经在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他也再也不能为这个孩子遮风挡雨了……
这样的感觉,让林邵天心里疼得仿佛长了一根固执的刺。
“我们聊聊。”
走进屋里的林南拎过门旁的木椅放在顾羽的床边,面色平静地坐了下来。
正坐在床上脱了长裤给大腿外侧伤口上药的顾羽,表情一下子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先提起裤子,最终只能往里缩了缩,点头说:“那、那……聊什麽?”
林南用眼神示意顾羽继续上药,然後开口:“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再简单说一遍。”
顾羽有些发愣,想了想才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皇太子……他现在怎麽样?”
“他和Neo都被抓了起来,捞不出去了。”林南简洁地说:“走私军用机甲,这等於就是直接跟军部对抗。皇太子,包括他家的势力这次都栽了。”
“果然是这样。”顾羽表情有些嘲讽,他低头看著自己腿上那依旧有些狰狞的伤口,喃喃地说:“青爷和豹哥是联手摆了皇太子一道,皇太子还以为能信得过豹哥,其实人家只不过是耍他玩。”
“我、Louis还有大小明的几条命……豹哥他,他根本就是拿我们取得皇太子的信任,要麽在交火里挂了,要麽顺手往警局里送。到时候罪名定了,我们弄了个走私军火的罪名,一辈子就炮灰在大牢里了,正好也省得人多口杂。”顾羽说著说著,白皙的面孔却越发因为苦涩和愤恨而纠结了起来:“也是啊……之前,之前我跟豹哥说这次行动之後就要退出,却没想到竟然会那麽顺利,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他根本没打算让我回来,还谈什麽退出不退出?”
“我、我很蠢是吧……”顾羽颓然地把背脊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都无神了起来,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空洞的笑容,喃喃地说:“那麽想当然地……以为一切都能顺利地走下去,其实只不过是人家早就定下来的、要牺牲掉的卒子。”
“豹哥跟青爷联手要干掉皇太子,你和Louis他们是炮灰。”林南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确认著什麽:“你是……豹哥的手下。”
顾羽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显然不太明白林南的用意是什麽。
“青爷跟皇太子的事是帮派纠纷,没什麽好说的。”林南的语调平缓而冷漠,语句的内容也显得有些突兀:“可是豹哥,他既然是你们的老大,就不应该故意让你们去送死。”
顾羽打了个激灵,似乎想到了什麽,猛地坐直了身体抓住林南的手臂:“你、你别乱来,我现在也没什麽事情,以後也不会再跟豹哥有什麽交集……是我自己太笨了,你千万别去找他们,豹哥他、他太可怕了!”
“你并不是蠢。”
顾羽抬起头,有些怔愣地望著林南。
高大的青年那双黑眸沈凝、冷静,语声带著那种独特的坚硬音质:“我希望你能很明确地明白一件事,顾羽──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强者,他们根本无惧於任何虚妄的阴谋和算计。”
“怎、怎麽……可能……”
那个瞬间,顾羽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他不明白为什麽会这样,明明不是害怕、明明不是身处於危险中,那样的战栗、颤抖……
是的,就好像是一种天生的、对於绝对的强者的臣服象征。
“过两天等你伤口愈合,我会带你去做个了断。”
林南的语调里,没有任何一分容人质疑的部分,那带著金属质感的冷漠声线,仿佛已经在无形中宣判了豹哥的死刑:“你被算计,只不过是因为你还不够强;是因为你还不能在挥手之间让他们灰飞烟灭。”
“而我──可以做到。”
黑暗中,青年冷峻的轮廓仿佛是岩石雕刻出来的,左眼上那道狠辣的伤疤带著种奇异的魅力。
缓缓说话的时候,那样漠然的神态、那样平稳的语调……
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林南办事的效率是一流的。
几乎是两天内,不仅是跟慕容非确定了佛洛达房子的问题,还在房产拍卖市上给林家那个面店加上里面的小套间卖出了还算不错的价钱。
所有善後的工作都已经做好了。
那麽剩下的,自然也就是在拉萨科夫市需要处理的最後一件事──豹哥。
林南并不怕豹哥,但是很显然林邵天和顾羽跟他不同。
但是三个人都搬到佛洛达市,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後顾之忧。
林南很清楚地知道,借豹哥个胆子,他也不会敢跑去佛洛达市找麻烦。
而正好,顾羽腿上的伤也基本好得差不多了。於是在这个非常悠闲而美好的星期五晚上,林南带著顾羽,两个人拦了辆车,赶往了豹哥在拉萨科夫市的大据点──Paradizzz酒吧。
Paradizzz跟Slam可不同,後者只是顾羽他们经常去的小吧,前者却是豹哥的老窝,规模宏大华丽不说,手下的小弟百分之五十在晚上都会呆在这里,豹哥本人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儿盯著。
可以说,想去Paradizzz找麻烦,那无疑是等於去闯龙潭虎穴。
闯龙潭虎穴……
顾羽坐在Taxi的後座,忐忑不安地看著一旁只穿著黑色T恤和宽松灰色运动裤的林南:“我们、我们就这麽去Paradizzz吗?”
“嗯。”林南漫不经心地看著车窗外飞速逝去的风景,应道。
“那你有……有带枪吗?”顾羽觉得心底越发忧虑了起来,试探著问道。
“没有。”
“那、那刀呢?”顾羽的语气越发地苦涩了。
“没。”林南的回答是越来越简洁。
“……”
坐在车里的顾羽忽然有种想猛地拉开车门,然後一头从这样的高空跳下去的冲动。
他们就这样,好像郊游一样去Paradizzz,跟豹哥、以及豹哥手下的各大高手、还有超过一半的黑道小弟火拼──这就是找死吧?就是找死吧?
林南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顾羽的绝望,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低声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金金,就是上次也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