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声音没了，却听到一阵打架似的动静，程灵素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觉得挺无聊的，便转头笑着同五儿聊天。
五儿撅嘴叹气，不满地道，“二嫂肯定抢走二哥的碗了。”
过了片刻，便有人敲门，门吱嘎响了，一个蓝衣蓝裤的妇女走了进来。
她一脸沧桑的皱纹，头上包着一块灰蓝色的头巾，身材圆胖，手上端着两个碗，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二人盯着她看，她干咳了两声，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姑娘醒了啊，我给你送饭菜来了。”
程灵素笑着点头，“多谢周二嫂，麻烦你了。”五儿却是一脸的不屑，看到剩下的半碗菜，她哼了一声，对周二嫂道，“二嫂，猪肉涨价了吗？”
周二嫂还没明白过来，她愣了一愣，“没有啊，我今天去的时候还没涨啊。”
五儿扬扬下巴，看着她手里的菜碗，“那仙儿姐姐给的一两银子怎么才买这么点肉？”
周二嫂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脸上的肉跳了跳，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五儿，怒火似乎一触即发。程灵素忙拉了拉五儿，笑道，“我不爱吃肉。二嫂麻烦你了。”她接过饭菜，对周二嫂笑了笑，周二嫂狠狠地瞪了五儿一眼，低声骂了句“贱蹄子。”便昂首大步跨了出去。
五儿愤然，程灵素忙道，“五儿，帮我拿筷子过来。”
五儿冲着周二嫂的背影呸了一口，这才乖乖去取筷子，“姐姐，你干嘛不叫她把肉交出来。”
程灵素笑着点点她的小脑袋，“有时候糊涂点会比较开心。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素素。”惊喜的呼唤大声地响起，是史进。程灵素抬起头来。
史进被林仙儿和燕青半扶半抬着站着，他从头到脚都缠着厚厚的白布，只留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口鼻。他急匆匆地跳着脚进来，浑身的伤口被扯裂开，痛得他龇牙咧嘴，却看着程灵素傻笑，“你醒了。”
燕青眉头紧皱，不悦地道，“好了，人你也看过了，快跟我回去。”
史进却没听他的话，他在程灵素床边坐了下来，伸出受伤的手，想去摸程灵素的脸。
一股血腥气涌起，程灵素发现史进的胳膊处的白布迅速被血浸透，她忙抱着他的手，流泪笑道，“你个傻瓜，怎么都不顾惜自己。”
林仙儿忙拿了大夫留下的伤药和白布过来，帮着程灵素将史进身上染血的白布剪开，重新擦洗上药。燕青目光深沉地看着二人，若有所思。
程灵素小心翼翼地替史进包扎，史进傻兮兮地笑着看她，心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和快乐。
“居然伤得这么严重。”看着史进身上好几处深深的伤痕，程灵素难过得掉了眼泪，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了无忧城，想起了那个容貌很丑很丑心地却很好很好的人，他，到底在哪里？他，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吗？他，对自己就没有一点牵挂吗？
眼泪扑簌簌地掉落，如晶莹的珍珠，烫痛了史进的心，他笑着安慰程灵素，“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真的。”
木门外，绯衣人静立良久，目光久久地落在里面相拥相抱的两个人身上，袖子里握紧的拳头终是放开了。
秋风吹起了他的衣摆，飘飘然似红云缓行，寂寞而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懒懒变变态作者了，啊啊啊啊，真不是故意的啊~~~
另，JJ还吞文么？祈祷，千万别吞我的啊。
☆、第三十六章
磨磨蹭蹭了许久，史进才不甘不愿地跟着燕青离开，程灵素有些疲倦，跟仙儿五儿说了一声便躺下睡觉。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了，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仙儿。”程灵素忽然大叫，仙儿正在外面洗衣服，猛听得她大叫很是吓了一跳，她赶紧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掉，淋淋漓漓流了一地，她跑到床前关切地问道，“大人，你哪儿不舒服？”
程灵素拥着被子坐着，见仙儿如此紧张的模样，心里颇有些不安，摇头笑问道，“我没事。王怜花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林仙儿愣了片刻，接着扑哧笑出声来，她一边捞起围裙擦手一边笑道，“大人终于想起王公子了？放心，他受了点伤，正在休息。”
“啊，他也受伤了？要不要紧？你有没有去看看他？”程灵素急忙问道，林仙儿笑意盈盈，点头道，“见史进之前去看了他了。他说过会儿来看大人。”
程灵素哦了一声，心中暗道：这过会儿可真长，都个把时辰了。
“大人放心吧，王公子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的。”仙儿笑道，“还有点衣服没洗好，我先去了。”
王怜花一直没有出现。“不守承诺不可靠不可信。”程灵素有些失望，念念叨叨睡着了。
其实，王怜花很冤枉，他已经来过了，只不过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未曾进屋便独自离开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早，程灵素在一阵争吵声中醒了过来，她迷迷蒙蒙地揉了揉眼睛，争吵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程灵素皱了皱眉头，心中十分烦躁，外面的吵闹还不停止，程灵素心里的火蹭地蹿了起来，她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木门冲外面大吼了一句，“一大早的吵什么吵，烦不烦啊。”
正在吵闹纠缠的三人登时住了嘴，全都一脸诧异地看向她，而她毫无所觉，打着哈欠转身嘭地关上了门，半眯着眼睛扑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靠近，程灵素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是仙儿，她进来看到程灵素没盖被子，想给她盖上，结果却将她吵醒了。
“大人。”仙儿一脸的歉意，那柔媚的模样让程灵素满腔的火气都没了，她翻身坐在床上，问道，“刚刚什么事儿？”
仙儿叹了叹气，朝门外看去。五儿红着眼睛靠在门边上，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房中的两人，小嘴却倔强地抿着。
程灵素朝五儿招招手，柔声笑道，“五儿，进来。”
五儿挨挨擦擦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慢吞吞地走到程灵素面前，像犯了错的犯人一样深深地低着头。程灵素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头笑问道，“有什么事情跟姐姐说啊，姐姐会帮你的。”
五儿只是一个劲摇头，眼眶却红了，泪眼婆娑的样子十分可怜。
林仙儿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早上周二嫂买了两条鱼回来，一条给大人，一条自己吃。五儿趁周二嫂不注意，将她家的那条鱼弄了一半过来，周二嫂发现鱼少了，便过来吵，五儿同她论起昨日猪肉的事情来。”
“原来是这事儿。五儿，把鱼给周二嫂还回去，咱们三个吃不了那么多。”程灵素拍拍五儿的肩膀笑道。
五儿还是摇头，仙儿叹气道，“争执之下，五儿将那半条鱼扔粪坑里了。”
？！程灵素瞪大了眼睛，感觉有点吃惊。
五儿闷声闷气道，“她坏，扔粪坑也不给她吃。”
程灵素顿时有些头大，她没带过小孩子，不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是什么，比如此刻她就无法理解五儿，不就是半条鱼吗，吃了也不会多长半斤肉，不吃也不会瘦半斤。何必为了这点东西跟人起矛盾，不是太没意思了么。
然而看着五儿那倔强而委屈的模样，程灵素想教育她的话便说不出来。
“仙儿，给周二嫂点钱吧。”
“知道了。”林仙儿应了一声，看着五儿的眼神便有些不好，她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所以很讨厌会惹事的人，这个五儿，她从心底里就不喜欢。
周二嫂得了钱便歇了声儿，程灵素望见门外光线甚好，想必太阳也好，便躺不住了，起身披了衣服出去，想晒晒太阳。
仙儿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小院子里静悄悄的，程灵素慢慢地走到院中木凳上坐了下来，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五儿从门外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束花，花香气很浓郁，离得老远程灵素就闻到了。
五儿扑到程灵素怀里，扬起红扑扑的脸，将手里的花献宝似的递了过去，“姐姐，花送给你。”
程灵素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问道，“跑哪里去了？怎么满头的汗。”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替她擦掉脸上的细汗，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五儿甜甜地笑道，“我去山上了。今天开了好多好看的花，漫山遍野，像地毯一样。”
“以后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太危险。”程灵素宠溺地笑道，五儿点点头道，“五儿知道，今天是跟周二哥一起去的。”
“大人，不好了。”仙儿忽然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惶，“王公子走了。”
程灵素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忽然就走了？”
林仙儿一边喘气一边摇头，她脸色潮红，汗水将前襟都打湿了，看来是一路跑回来的。
“他留了信，说是要先回丰都，让我们不要担心。”仙儿道，将手中的信纸递了过去。
信上的字非常少，只有短短的十个字：
某先回丰都，勿忧。王怜花。
程灵素看了几遍，心中有些不舒服，便收了信，“我回去躺一躺。”
“我扶你。”五儿立刻说道，程灵素笑着点点头。
“程城主留步。”燕青从门外走了进来，见程灵素要进屋，连忙出声唤住了她。
程灵素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史进伤重？她连忙快步走到燕青面前，急急问道，“史进他怎么了？”燕青摇头，“他没事。”程灵素松了口气。
燕青继续说道，“红楼城主忽然相邀，我和史进要回丰都，程城主是跟我们一起还是？”
程灵素瞪着眼睛吃惊地问道，“红楼城主是谁？”
燕青暗暗擦了擦额上冷汗，“是晴雯城主，她带着司棋来了丰都。”
阿门，红楼城主居然是晴雯！程灵素感叹惊叹喟叹。
燕青看了一眼程灵素，状似无意地说道，“司棋就是史进念念不忘的女子，我想他肯定很想见见她，所以想先带他回去。程城主若是要同我们一起，我再去租辆车。”
程灵素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再走。”人家摆明了是不想同自己一起走，程灵素不是笨蛋，不会听不出燕青话里的意思。她才不会那么白目去凑人家的热闹。
燕青笑着点了点头，“真是抱歉了，这儿太偏僻，居然找不到一辆大一点的马车。”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燕青才离开了。
“虚情假意。”房间里林仙儿摔打着手里的衣服，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程灵素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仙儿啊，你再摔打下去，我就没衣服穿了。”
“大人，刚刚你就该说一起走，看他怎么回答。明明就打算好了两人开溜，还假惺惺说什么抱歉，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还是城主呢，真不怕被人笑话。”林仙儿噼里啪啦爆豆子一般抱怨个没完，程灵素忙举起双手投降，“得得得，姑奶奶，麻烦你别说了行不。咱们又不是非得同他们一道，再说，人不是有事儿嘛。”
“那史进也是的，见了女人就忘了朋友，真没良心。连道别都不说一声。”林仙儿将折好的衣服放在程灵素枕头边上，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
程灵素彻底被逗笑了，她点点仙儿的额头笑道，“仙儿啊，你的心胸怎么变得这么小了啊？史进不是受伤不方便嘛。”
林仙儿还是觉得心中那口气憋得难受，她走到门口高声叫道，“五儿，药好了没？”叫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应，“死丫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一边抱怨一边跨了出去。
程灵素笑着摇摇头，这仙儿的气性是越发大了啊。
才过了片刻的功夫，程灵素就被周二嫂叫了起来。
“你家仙儿把五儿打死了。”程灵素大惊跳起，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心中又怒又痛。她顾不得头晕，扶着周二嫂匆匆跑向厨房。
厨房里很乱，满地破碎的碗，灶边有一道刺目的血迹。仙儿白了一张脸站在墙边，惊恐地看着那血迹，瑟瑟发抖。
五儿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后脑流出来，地上凝了好一滩血迹。
“快叫大夫来啊。”程灵素大声叫道，扑过去将五儿抱起，心疼得什么似的。
“已经叫去了。”周二嫂也似吓到了，平日里的泼辣劲儿全都没了，战战兢兢地站在厨房门口不敢进来。
林仙儿见程灵素来了，她连忙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叫道，“大人，我不是故意的，谁叫她往你的药里放东西。”
程灵素转头看着仙儿，眉头深深地蹙起，她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