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会对亦如是的提议而动心。困囿于一方狭窄的天地,等待她的不是成了温室花朵就是面临夭折——这种错误犯一次,已经足够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变强的契机她是找到了,却也惹上一个天大的麻烦,倒是印证了一个古老的谚语,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选择题不是好做的,好东西不是白拿的,尽管在她眼里,那东西它还不能算是个好东西。不过,这是后话了。
她房间的位置太‘得天独厚’,走过路过的都要看两眼,尤其是门还大开着。看到在外边鬼鬼祟祟的身影,易随安收回手腕朝门外努努嘴,“门外那个,找你的?”
亦如是偏头一瞧,点头。
“去仙鹿原之时,请记得通知我。”易随安低低地道。
亦如是郑重点头,而后起身欲告辞离去。谁料就在此时,一个男子拉着那鬼祟的身影就冲进来,并迅速把门关上,其间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像是干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发现。
易随安有些好奇,“你朋友不会是惹了什么事儿吧,怎么看起来像个在逃犯?”
亦如是没有多言,只是摇头一笑。
那男子理理衣襟转过身,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一双耀眼的黑眸灼灼生光,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整个人看起来器宇轩昂。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闲云,好久不见。”他看到屋子里的亦如是,顿时眉宇舒展笑意满面,大步走了过来。
走过半夏时,他亲切地摸摸他的发顶,却意外地发现还有一人立在桌旁。男子顿了一下,再开口脸上依旧是笑意潺潺,假意拱手,“这位是?不知闲云有客,振贤贸然造访,自知失礼。”
哎,我说,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哥,此处可是她的房间,一来就喧宾夺主,这样儿不好吧。易随安郁卒地想。
亦如是注意到易随安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振贤,这个房间是这位小兄弟的。”说完,他拉着男子的衣袖就往外走,“去我的房间说罢。”
“诶诶诶,别,别呀!”男子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声音也压得极低,两个人开始咬耳朵了。
前几句易随安还可以半听半猜,后面的,就完全听不到了。她注意到亦如是的动作忽然一滞,男子便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两人目光相对,皆是无奈,但亦如的嘴角却多了一丝不厚道的笑意。
“这位小兄弟,借你宝地一坐。”男子转头对易随安随意一拱手,便自行找了张小凳坐了,又给亦如是搬了张,两个人便开始窃窃私语,热烈讨论起来。
易随安恍惚以为自己开了间小茶馆,此刻,正守着小店迎来送往,招财进宝……
视线不经意飘到桌上的陶制茶壶上,她想,要不要现在上去添个茶倒杯水?
第二十一章 做下决定
易随安还是小看了这间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的房间,它虽然没给她招财进宝,但其人气之旺盛,无人能挡。
月亮还没升起来,它先是招来了一屋子男人,然后又招来了一个女人。午后大大咧咧抢她房间的少女再一次出现在她的房门口,易随安真的崩溃了。
无论小姑娘多么娇蛮强横,在面对一屋子男人齐刷刷扫来地目光时,气势也弱了下去。不过,她灵动的杏眼很快地对上了一个熟人,其中的羞赧便统统被兴奋的光芒掩盖下去。
“言……言哥哥?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她脸上瞬间腾起大片红云,兴奋得眸中狼光闪闪。
啥?言哥哥?据她所知,这一屋子男人中就没一个姓言的,表字也没有带言的。
当易随安顺着少年的视线找到所谓的‘言哥哥’时,她才恍然大悟,并在心底大笑三声。这小子果然是在逃犯,俗话说得好,欠债还欠天经地义,嘿嘿,情债难偿,你犯下桃花债就等着被人家痴心的小姑娘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她在一旁幸灾乐祸,那位‘言哥哥’却身体一僵,被迫出列,接受审判。不过,令易随安没想到的是,这小子没学过川剧变脸却疑似无师自通,前一刻他那双眼睛还敛起笑意如弯月,而此刻正经肃然若寒星,天生就是一影帝的好苗子啊。
影帝走到少女面前一步之距时停住脚步,眼光扫过犹自兴奋的少女,口中一声轻咳,然后倒背着双手在半数以上饶有兴趣的目光中踱出房门,少女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有奸情!易随安大脑马上反应出这个信息,拦也拦不住。
“你已经决定去仙鹿原?”欧阳云帆淡淡的问。
易随安收回想要踏出去的脚步,讪讪而笑,“嗯,仙鹿原这名字听起来不错。”
欧阳云帆微微抬头,目光扫过她不太自然的神色,不咸不淡地道,“是吗?”
守山闻言狠狠地瞪她一眼。除了他,爷从来没允许过谁进出回天岭,更别说亲自带人入岭了。这毛头小子真是不识抬举,仙鹿原去了也白去,谁不知道那白头仙翁的怪脾气,即便是到了地儿,不符那老儿的心意,半个人影儿有你也休想看到。
易随安有些窘迫,明着说‘我不相信你’她说不出口,只能低头观察清扫得十分干净的地面。这样等于默认,是吧是吧。
陆子卿三人以及亦如是主仆都没有插嘴说话,气氛一时凝滞。
“今天是观莲节,要去祭河神呢。”掌柜的没有发现屋内怪异的气氛,进来后径自喜道,“几位客官不去么?河灯挺好看的呢,卖荷包饭的也出来了。”
“观莲节?”陆子卿诧异不已,“不是下月廿四么?”
“陆公子,观莲节本是下月廿四的节日,可今日官府发了榜,不但时间提前了,连日子也延长了呢。”掌柜的也奇怪,平时他守着小店很少出去,阿三带回这么个消息时,他都以为是在开玩笑呢。要不是亲自去瞧了个究竟,他怎敢来告诉贵客,又不是嫌命太长了。
荷花在华夏文化中,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花卉。荷集花、叶、香三美于一体,出泥不染,婷婷玉立。历史记载,夏历每年六月二十四是观莲节(2006。07。19),民间以此日为荷诞,即荷花生日。水乡泽国的江南一带,此日是举家赏荷观莲的盛大民俗节日,泛舟赏荷,笙歌如沸,流传数代,遍染荷香,成为神州最优美浪漫的节日之一,观莲节。
故每逢六月廿四,民间便至荷塘泛舟赏荷、消夏纳凉。荡舟轻波,采莲弄藕,享受浩月遮云的夏夜风情,好不惬意。是夜,以天然长柄荷叶为盛器,燃烛于内,让小儿持以玩耍。或将莲蓬挖空,点烛作灯。或以百千盏荷灯沿河施放,随波逐流,闪闪烁烁,十分好看。
横河贯穿神州大陆的东西,临河城处于横河下游的江岸边上。在横河没有发难的年头里,这里春天万物欣荣,秋日硕果累累,尤其到了盛夏,风景这里独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但对于统治者来说,更看重其土壤肥沃,气候湿润的得天独厚。附近一带便是穆云的粮仓所在。
“有这事儿?”莲花这会儿还未开吧,陆子卿奇怪地问。
“开了,开了!”阿三正从尽头上的一家客房出来,闻言便踏进门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在这位公子投宿我们客栈的前一晚,满城荷花一夜之间长势迅猛,花苞也比往日的多,今日小的还特意去瞧了瞧,嘿!一眼望过去,水面上全是荷花!”他指的是欧阳云帆,眼神飘过易随安时又溜出一句,“这位小公子身体刚好,出去热闹热闹,散散心也好啊。”
“各位雅兴,云帆明日要早起赶路,先行告辞。守山。”欧阳云帆无意多留,示意守山送他回房。
欧阳云帆离开之后,亦如是也有事先回房,相约明日再叙。一屋子人一下子走了大半,热闹的房间顿时冷清下来。
发现好像没有人对他们这儿的观莲节有兴趣,掌柜的和阿三都傻在原地,然后一脸奇怪地离开了。不该是这样啊,往年观莲节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连过往商客对对此兴致勃勃,欣然前往。唉,都是日子提前惹的祸。
闲杂人等走光之后,陆子卿立马摩拳擦掌,准备参加观莲节,“我们走吧。”
“我不去。”
“为什么?”陆子卿拉起易随安衣袖正准备往外走,没料到她会出言拒绝,“整个穆云就我们这地儿荷花又多又美,香飘十里。你还没见过吧,走,一起去看看。”
感受到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易随安有些别扭地将衣袖从陆子卿手里抽出来,“我不喜欢人挤人,越热闹越不喜欢。你们去吧。”
诶?陆子卿疑惑,前些天他们不还一起去观春楼的么?那里人也多啊,当时也没见敏之弟弟有何不适。不仅如此,她还语出惊人,他一眼就判定了这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温如玉看不过去,悄悄凑到陆子卿旁边低语。
第二十二章 都去观莲
易随安最后还是去了观莲节。
虽然,她有她的顾虑,但是面对陆子卿和温如玉的真诚相邀,她实在不想坏了他们的兴致。事实上,她并不讨厌热闹,有时候也喜欢扎进人堆享受那种欢乐从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人的乐趣。对于离群索居的隐世生活,她偶尔会有羡慕、向往,但决计不会真正去做,就如同她不曾放弃过从山谷里出来。
命运是强势的,也是不可理喻的。有些事情不是你躲了,它就不会发生,相反,它可能会在另一个瞬间突然出现,打你个措手不及。既然躲不过,也避不开,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易随安撩开窗帘,尚月立即起身将帘子挂好。这个晚上格外热闹,比之以往,更添几分人气和繁华。
感受着褪去燥热的夜风,她微微失神。除了那晚随他们去了观春楼,她还从来没有大晚上的在外边晃悠。这里有宵禁,被发现挨鞭子关禁闭算是轻的,不过特殊日子官府便会发榜,法外开恩让百姓乐呵乐呵,却也不是像现代那样,可以通宵达旦。
脚下是观春楼的花船,上次的几个姑娘都来了,浅胜舟三人一人搂了一个,她依旧和尚月搭配在一块。她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只好漫无目地地将视线投向远方。
“易公子,你在想什么?”沉默良久,尚月小心地开口,“您不与几位公子一起么?”
想什么?易随安反应迟钝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听到的话,好半天才惊觉自己毫无意义的做法。她注意到尚月缩了缩肩膀,不着痕迹地将身体挪远一点,“你不用陪我,出去和他们一块儿玩吧。”
她本是好意,但这动作看在尚月眼里,所表达的意义就变了样。尚月怯怯地看了易随安一眼,起身出去,回来时拿了一件衣服给易随安披上,又默默地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
易随安微蹇了眉。自己体内的寒气在夜晚似乎更甚了,银白的月辉下,她竟隐隐有些兴奋,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悄悄逼近了……没来由的,让她心绪不宁。她被自己脑中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这天干物燥的,她怕是上火了。
注意到尚月偷偷地将自己瞄了又瞄,易随安不禁有些奇怪。正欲说话,眼前忽然闪过一束寒光,她自然抬手挡下,并下意识地往光源处望去。交睫之间,心底又闪过许多杂乱的念头。
目光在半路被不远处的喝彩声劫走,街市上竟不知何时搭建好了一方台子。台子两侧的柱子上各挂了一长串灯笼,红彤彤的,看起来喜庆异常。她原以为此处的作用不外乎抬高整个节日的气氛,不料仔细一看,上面竟两个人在全力搏斗,其中一人出手狠戾,利刃如风,几乎招招夺命。
这么久了衙役还没来,看来是被允许的了。难道——这也是节日的一部分?易随安远远地望着,心中一跳,然后就有寒意慢慢从心底漫出来。优胜劣汰的法则,社会越是落后,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束寒光再次晃过来,闪得她眼前一片白芒。正此时,她猛然间看见擂台上另一人被利刃砍中霎时血流如注,与此同时视野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一片猩红,骇得她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看。
有那么一刹那,易随安都以为自己出毛病了,可是回过神来,除了不见尚月的身影,一切又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