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惜字纸》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敬惜字纸-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余敬惜对仓家退回庚帖的事情没什么怨恨情绪,对仓家公子也没什么奢望,要做出嫉妒的样子好像有些困难。
  前世小三小四的闹剧,分分合合的悲喜看过听过的太多。她很明白,生活求的不过是个顺心意,顺自己心意,如果因此让别人心意不顺,那只能说抱歉了。
  “公主如果问的是我的看法。”余敬惜顺着自己的心意:“非吾之心,非吾之愿,非吾之礼。”
  这不是我的心意,这不是我的愿望,这不是我的行事准则。
  他值得更好的,虽然衡江是公主,虽然那个更好不是自己。
  侍,永远为奴,即便是后面添了一个君字,也不是幸福的归宿。
  无论对仓家公子,还是对天下男儿。
  “我讨厌你!”衡江公主愤愤的跺脚,转身大步离开。
  她当然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她连开口尝试都不敢。
  一根筋的正经人。
  正经人果然是最讨厌的。
  跟着一起来的宫人面面相觑,这被公主大人讨厌了,还能带去刘贵君面前么
  “麻烦公公带路。”女尊国的公公是不用阉割的,恩,很人道。
  、、、、、、、、、、、、、、、、、、、、
  石窟寺的厢房是大块的青石构建而成,在大片的绿荫掩映下很有清凉的味道。
  带路的公公在门口通报一声,便打开半扇木门站在门口挑起纱帘。余敬惜施一礼然后走进去,迎面一阵暖香有些淡,却绝不是佛寺里香火檀木的味道。
  一个神情温和的男子坐在白玉桌边,素净的直罗白衣,细看能见到银丝撰绣的暗花,挽着发髻丝毫不乱用一根白玉簪紧,身上除了手腕的一串蜜蜡佛珠再无饰物。
  男子很年轻,眼神非常干净流转间似乎还残留着稚气,看人的时却显专注,让人不能忽视他的认真。
  站在屋角的一位年迈的公公不经意的轻咳一声,似是不悦,似是提醒。
  “贵君。”余敬惜躬身施礼,很难想象这么年轻的男子居然是衡江公主的父亲。
  “你就是余家的女儿?”他打量了一番然后微笑点头:“小小年纪却很是聪慧。”
  余敬惜在心里暗猜,看来刘贵君对熟宣纸还是满意的。
  “赐坐。”
  一个小公公将一方木凳放在了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余敬惜道过谢然后坦然的坐下,刘贵君留意她的动作,没有慌张和故作,是个踏实孩子。
  目光一动又再次与她对视上,也许不该叫孩子。那不是孩子的目光,刘贵君觉得自己很难将长辈的慈爱放进眼神里,这是平辈之间的视线。
  “熟宣纸很适合本宫的画技。”在宫中的日子并没有让刘贵君变的虚滑,或许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需要对谁虚婉奉承:“但是本宫对它却还是不甚满意。”
  余敬惜想了想:“因为底纹?”
  刘贵君点头。
  “我觉得工笔画不需要在意底纹。”
  因为工笔画大量使用平涂、反衬、烘染的手法,这会遮蔽掉宣纸本身的底纹。
  “其他的画是不需在意,但是有一张却不行。”
  “先高圣夫后的画像?”余敬惜肃然拱手以示敬仰。
  刘贵君的面容带出些许哀伤:“难得还有人记着。”
  “本宫在宫中见过余家的北宣,这熟宣的底纹是想要仿制双螺吧?”
  余敬惜点头。
  “这么说余家的双螺是失传了啊。”刘贵君语带惜意:“那不知可能制出其他底纹?单丝路如何?”
  刘贵君不懂制纸,在他的想法中,八十一个螺旋纹应该是高难度的技巧,殊不知纸张中底纹越少成纸越好。捞纸时竹帘入水和搅拌悬浮都会让水池中水流翻动,单丝路通纸只得一纹,那需要对水有非常高的掌控力。
  后人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只能另辟蹊径,控制水流在能力范围类规整底纹。
  余敬惜摇头,木姨的单螺已经是现在余家的最高水准了,她的手艺还远远不能达到重新制纹,倒是柯煜捞的白麻纸越来越成型,可以期待一下。
  “这可如何是好。”刘贵君非常失望,这种隔窗望月摸不到门径的感觉,更让人心焦。
  “贵君说在宫中曾见过北宣?”
  “是,虽然北宣纸早已不做贡品,但是宫里还是收藏了些。”他将目光转向屋角的年迈公公。
  那人很有眼色的向前一步:“老奴记得,有单丝路一张,罗纹、龟纹五张,青弦、双螺八张。”
  余敬惜站起身拱手对刘贵君说:“如果贵君愿意,请将这些北宣纸赐予下女,熟宣就是用北宣纸深加工而成。”
  顿了顿:“但是制作熟宣的北宣最好是当年生产的,所以能否成功,下女也不敢保证。”
  这话有些偷换概念,当然熟宣好不好要看底子的生宣质量如何,保存是否完好。否则在制作的时候会出现怎么刷都漏矾的情况,木姨制作的的八十张生宣纸,最后制成的蝉翼二十一,冰雪三十六。
  这样的成功率在手工纸中也许算高,但是想着当初文具店老板指着一捆生宣拍胸脯保证,一张不熟赔一百的承诺,机制纸的稳定性还是有保证的。
  有什么从余敬惜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定下心仔细想了想,对啊!好像没有在女儿日常习作的宣纸上见过底纹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美浓笺

  余敬惜站在原地愣愣的走神。
  她走进了一个误区,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是接触的看到的听闻的,所有的纸张都有底纹,低劣的麻纸和普通纸张一般都是乱纹,而越是高档的纸底纹越是规则有序,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认为纸本身就该是有底纹的。
  现在回忆一下前世的纸张。
  生活用纸,如:卫生纸、餐巾纸、面巾纸、厨房纸巾、湿纸巾等。
  文化用纸,与印刷业有密切关系。如:铜版纸、印书纸、画图纸、打印纸、邮封纸、新闻纸等。
  工业用纸,常见的牛皮纸、瓦楞纸箱、纸杯、纸盘、涂布白纸板、灰纸板等。
  还有特种纸,一般有特殊用途的、产量比较小的纸张,比如装饰墙纸、压纹纸、艺术类纸。
  给女儿买的习作宣纸,就属于特种纸里的艺术类纸,所有类型的纸都没有底纹,就算是有花纹的,那也是人工后添加进去的。
  如果要与现在的北宣比较,原来的宣纸组织紧密,手感较硬,表面滑溜,略带森白的反光,而北宣表面象初雪一样柔和,纸质较软而轻,折叠起来没有响声,抚摸手感如树叶一般。
  原本她认为这是质量之间的差异,现在回想起来底纹的消失应该是工艺的改进。
  什么样的工艺会让底纹消失?
  余敬惜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世她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也只是大致的猜到应该是机制纸和手工纸的差别。
  涉及到工业就是个大话题了,这是社会的大环境,各行各业的共同进步,远非一人之力能解决的,余敬惜却没有失望泄气,她觉得自己的大方向没有错,那么需要考虑的问题就变得具体起来。
  “余小姐?”有人轻唤。
  余敬惜回过神来,对自己的溜号有些不好意思,忙拱手问:“公公有什么吩咐?”
  “不敢。”年迈的公公略还礼:“已经吩咐宫人回洛阳取纸,晚些时候便能回来,不知这制纸需几日?”
  余敬惜想着包里的干白芨用前需得先泡上三日,而且纸谱节也近战眼前,怕是不能安心下来熟纸。
  “近日忙乱未必能安静制纸,能否等到纸谱节后?”
  刘贵君微微颌首:“都等了十几年了,这点耐心本宫还有。”
  “不知贵君对蝉翼和冰雪可还中意?”余敬惜奉上的木匣里,有蝉翼宣和冰雪宣各两张,薄的
  蝉翼适合画淡彩,冰雪厚重适合画重彩。
  刘贵君嘴角含笑:“甚好,明日是高圣夫后的诞辰,本宫想要用冰雪宣绘制一副《燃灯佛授记释迦》。”
  “还请贵君恩赐小女一旁随侍。”
  刘贵君眼里泛起戏谑:“本宫还以为你会说,将此画借与你新品纸会时用来展出。”
  “自然是要借的。”余敬惜咧嘴一笑:“谢,贵君。”
  屋里响起悦耳的轻笑。
  “猴精。”
  、、、、、、、、、、、
  月明星朗夜风怡人
  石窟寺的素斋味道鲜美,余敬惜知道这是沾了刘贵君的光,屋里桌上的楂茴茶散发出淡淡涩气。
  推窗望月,这是石窟寺留宿女客的外院,因为寺里住了贵人,所以来往门径上多了许多岗哨侍卫,余敬惜打消了夜游石窟寺的念头,还是老老实实的早点睡觉,古刹清凉应该好眠。
  吱呀一声,便听对面院落木门开启,一晃眼就见一个红色背影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不用看正脸余敬惜也知道那是衡江公主,只是这慌慌忙忙的样子应该不是去夜游古寺。
  衡江公主大步流星的往内院赶,因为她刚收到消息,仓家大公子被刘贵君招来了,有想见的人自然顾不得夜里女客不得入内院的规矩。
  远远见到廊下站着的青衣白裤的身影,衡江公主三步并两步的蹦过去。
  “怎么在这里喂蚊子?”
  分儿摘下腰间的香包晃晃:“我能这么呆?”哼哼,早猜到山上蚊子多。
  “正好本公主的忘记带了。”衡江公主劈手夺了过来胡乱往自己腰间一塞:“回头还你十个。”
  “不用。”分儿眼睛斜斜一脸果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要还就还针线房的哥哥们吧,这是他们做的。”
  这哪是公主,明明就是个偷儿。明知道他针线不好,绣个手巾香囊费时费力的,还三天两头被她顺走,这次他可学精了,以后要用都直接去针线房领。
  衡江公主用手中的折扇轻敲了下他的额头:“男儿怎可如此偷懒?”
  “、、、算了,好歹还是用过的。”
  细心的将腰间的香囊系紧:“哎,叫你家公子来干嘛?”
  分儿愤愤的瞪她:“我哪知道?刘公公都不让我进去。”
  衡江公主在心里默默的为刘公公点了个赞,分儿就是仓家风骨的跟屁虫,不把他挡在外面自己哪有跟他独处的机会?
  眼睛转了转想着拐人计划:“知道么。余家那个呆子来了。”
  分儿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情然后突一皱眉:“你叫谁呆子呢?” 
  “世人都说余家女儿是痴儿呢。”看分儿虎着的小脸,衡江公主摸摸鼻子:“、、我叫她呆子还算客气。”
  分儿不悦,既然是公子认定的;“、、就算,也不能说。”
  “再说,不是好了么?”
  衡江公主想想见过的那人,确实不痴不傻。
  “你不想去看看?”她用诱惑的口吻对分儿说:“我知道她住哪里,我带你去偷偷看。”
  分儿用你傻了吧的眼神看着她。
  “你认识路?”
  想当初公子跪在东华门外请罪,他求着衡江公主带他去见公子,结果被她领着来了个皇宫一日游,天都快黑了她才说她迷路了。
  衡江公主不自在的咳了几声:“这里比皇宫小多了。”
  分儿大眼一翻白多黑少,信你才怪了,皇宫那还是你家呢。
  唉,撒谎不好啊,有后遗症。
  衡江公主在心里悲叹,分儿越来越不好诱拐了,她十分怀念五年前刚来洛阳时候的小人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着满满的信任,跟在她后面用糯糯的声音喊衡江、衡江。
  早知道当初捡到分儿的时候,就不该将他还给仓家风骨。某人愤愤的想着,全然忘记了,当初明明是分儿捡到的她。
  初冬洛阳刚下完第一场雪
  初雪都不大,松松软软、娇娇怯怯的像是专门来告知冬天即将来临,红衣怒马的衡江公主像往年一样带着一帮纨绔踏雪出城,前往开元寺。
  初雪后,开元寺后山崖边岁龄三百的白梅便会盛开,当然煮茶赏梅这样风雅的事情肯定不合纨绔子弟的胃口,她们是冲着每年初雪后开启的白梅酒去的,清冽甘醇自带一股梅花香气,看着清淡却是烈酒。
  后山亭子里伴着幽远的梅香,击缶而歌,群魔乱舞,鬼哭狼嚎,惊醒了山上昏昏欲冬眠的动物,衡江公主解带去簪看起来颇有古风,只是从摇摇晃晃的身形和迷离游荡的目光中能看出醉的不轻。
  “下雪、、就关在屋子里。”
  “星湖小花你不喜欢,长蕊单粉你不喜欢,淡晕朱砂、、你不喜欢,台阁绿萼你还是不喜欢,嗝~”
  “你以为、、冬天有很多花可以选么?”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她把目光移到山崖怒放的白梅上:“这个、、折回去,估计你也不喜欢。”
  衡江公主带着一脑袋浆糊晃悠着,酒意有些散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执一枝白梅沿着后山的小径已经下到山脚。
  看看山路,她是懒得再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