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惜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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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惜字纸-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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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太大,而且伤及府脏。”那女人连连磕头:“姚太院现在施针想要止住内脏出血,但外面的伤口用捆扎的方法却也止不住,蔡公子与常人不同,下肢无觉不能自己收缩腹肌,臣女只能将他双腿蜷曲捆绑包扎,但伤口太长愈合的并不好。”
  “如果一直流血不止,他、、能坚持多久?”
  “、、今晚。”
  哐当一声,是高圣后陛下的长袖扫翻了手边的茶盏。
  “还不进去想办法。”衡江公主气愤的踢了一脚还趴在地上的女人,又转头看看余敬惜两人:“你们也进去看看吧,顺便把蔡皖晴劝出来。”
  余敬惜点点头,看出衡江公主这是想要私下劝劝陛下,这种皇家秘事她们还是不要听的好,便扶着仓吉儿一起进了内室。
  内室不小,除了床铺还有张夏季小憩的竹榻,放杂物的木柜,衣帽架子还有装饰的高脚木几花台。为了姚太院施针,屋里点了七八盏烛火光线明亮,已经六七十的年迈老太院半坐在床前的绣墩上,床上的蔡念儿上身被轻纱罩着,也不知老眼昏花的太医如何隔纱认穴的。
  蔡皖晴窝在床尾,抱着蔡念儿被卷曲捆绑的双腿,头低着看不到表情。
  “如何?”
  余敬惜不赞同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还讲什么男女大防,但外创伤的知识除了生女儿时医生讲的剖腹产注意事项,就仅限于切伤手指绑个创可贴?
  一旁穿着跟小公公衣服颜色相似,却不是太监服样式的男子,将手中鲜血染红的白布展开:“便是上了药也被血冲掉了,那伤口怕有四五寸,连内肠都、、”
  仓吉儿用手捂了嘴发出哽咽声,余敬惜将他半转拥入怀里。
  “伤到内肠了?”那就麻烦了,容易引起腹腔感染。
  “那倒没有,不过划伤了胎孕包。”
  胎孕包?余敬惜噎了一下,子宫?
  “内伤不算严重,姚太院说可以金针止血,可是外的伤口包扎了也不管用。”
  余敬惜皱眉,腹部没有什么大血管啊,她记得当初医生特地讲解了剖腹产的安全性,讲得很细致全面为了消除产妇的恐惧心理,她自己也从网上看了许多相关的知识。
  于是细细的再询问了一番,这才醒悟。
  “你们怎么都不缝合伤口啊?”那么长的口子让它自然愈合不是扯淡么。
  “何为缝合伤口?”姚太院正好留针蓄气便转头问道。
  余敬惜想了想:“衣服上破了口子不是要用针线缝起来么,伤口自然也可以缝起来。”
  “人和衣服怎能类比?你在何处看到这样的事情?”刚刚在外面磕头的女御医讶然的张大嘴。
  “天闻录啊。”余敬惜举例,这是她到这边看到的一本记载奇闻异事的小说,上面有一则产夫自己用剪刀剖腹取子的故事,当时她还啧啧的惊叹父爱跟母爱一样伟大,这算是最早的剖腹产手术了吧,而且还是自己给自己做。
  “天闻录?那是传说故事吧?”
  “救他。”床上蔡皖晴沙哑的开口
  “不管是传说还是鬼怪。”
  “哪怕要去求仙丹,我也要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菖蒲笺

  外室点起的两个炭火上用消毒汤煮这针具、剪刀、丝线,刚刚在内室搭话的男子是内宫的医官,比起姚太院和另一个不靠谱御医来说,这个男子沉稳的神色让余敬惜略略放心。
  穿着赶制出来的白色罩褂,头上也用白布包紧,袖子高束用消毒汤药侵洗着双手,小刷子仔细的刷得肌肤微红,指甲也修剪干净。
  等熏蒸消毒过的棉布,棉花还有棉纱送来后,余敬惜做最后一次叮嘱。
  “姚太院已经施针止血,所以内部的伤口不用管。”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腹腔里的构造,如果乱翻的话肯定会出大问题。
  “用消毒汤冲洗伤口,仔细检查创面检查出血点,看出血多的地方是否有明显血管,如果有,需要用棉纱按压止血。”
  “蔡公子体型消瘦,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多腹部脂肪,需要缝合的只有两层。”她努力将知道的知识转化为别人能听懂的词汇:“一层是肌里,然后另一层就是外表皮,注意缝合时对齐伤口。”
  “肌里缝合需要用三股线,针法就是刚刚仓公子教你的第一种,表皮用两股线,针法用第二种。”
  “留出小口记得放置引流带。”
  余敬惜尽量让自己的语速缓慢而坚定,目光直视对方表情镇定,这时候显露出一丝迟疑和不确定,都会让面前的男子信心动摇。
  “是。”男子深吸一口气,用目光示意一旁同样消毒整理过的蔡皖晴和姚太院。
  “要不、、我也进去吧?”没被批准参与手术的女御医犹犹豫豫的问,她怕担责任但又不想错过这么重要的时机。
  “闭嘴。”衡江公主低声呵斥:“滚出去。”
  看着三人走进内室,外屋气氛一下沉寂下来,余敬惜将仓吉儿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又倒了一杯温白水递到他手里,他面色发白显得疲惫又憔悴,从事发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三个时辰,他却像过了两三个月一般。
  屋外传来侍卫禀报的声音,衡江公主挑帘走出去,片刻回来低声对陛下回报。
  “影卫追到那批人了,府伊和左相已经在去的路上。火势也控住了,不过风太大,已经烧起来的四个院子救不下来。”
  “天书院也烧了?”
  衡江公主摇头:“、、蔡公子住宿的地方是天书院的后院,烧起来的是跟它相邻的几个院落。”
  迟疑了片刻又接着说:“好像有仪制清吏司的一个院子。”
  高圣后陛下闭目似睡非睡,衡江公主等了半响见她还没有表示,便不再多说转身走回余敬惜身边的椅子,软瘫一般乱没形象的往上一靠。
  好半响才低低是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余敬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迎着衡江公主半眯的眼神皱眉想了想,三成?两成?最后摇头。
  “没?”衡江公主提声,瞬间又压抑下来,回头看看姿势没半分变化的皇母松了口气,接着压低声音凑过来:“看你说的言辞切切的,怎会没有半分把握?”
  “我要不说得言辞切切,那小医官敢动手么?”余敬惜拍一拍跟着紧张的仓吉儿:“这里面意外的情况太多,比如蔡公子本身就体弱又如此大量失血,比如伤口感染高热不退,想来公主殿下在军队的伤员里见过太多这种情况。”
  “可、、你说用消毒汤药煮过就不会。”
  “只是降低可能性。”余敬惜摇头,手术需要严格的无菌环境,区区一个消毒汤能有多大用途她也没有把握:“一场战争有多少兵士不是死在战场拼杀,而是死在伤后?如果有御医能研究外创的治疗,今日蔡公子就不会因为小小的一个刀伤命悬一线。”
  “如何研究?”衡江公主摇头,大夫本就稀缺,军队里也有军医。不过大多就管一管药品调配,关照关照将领的身体罢了。
  “主攻外伤,消毒止血、伤口缝合、残肢截除,既然外部的伤口能缝合,那么伤口在心肝脾肺一样可以缝合。”
  衡江公主为她的大胆目瞪口呆:“里面、、里面也能缝合?”
  余敬惜也觉得说过了头,但实在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聊到如此禁忌的话题:“嗯,我也是猜想罢了,不敢缝合其实就是不了解内脏的情况,战场上死亡的士兵那么多,观察观察慢慢就会了解。”
  “观察、、观察?”衡江公主发蒙,虽然周朝与蒙丹每年都有些小摩擦,但死战的情况并不多,她更是未曾见过战场的情形,这个观察观察让她莫名的背脊发寒。
  余敬惜手指一疼,回头发现仓吉儿脸色更加惨白,唇瓣浅浅的粉色都消失了。顺着他的目光发现,原本闭目养神的高圣后陛下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漆黑深幽莫测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帝王心思难测,余敬惜心里微叹,但目光并未躲闪的移开,片刻对面的九五之尊慢慢磕上眼目,恢复了先前似睡非睡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向前飞奔,屋里寂静下来,衡江公主神情恍惚的想着什么,余敬惜则专心的盯着火炉上即将沸腾的水壶,只有仓吉儿频频看向内室的门帘。
  “让人准备新的被褥。”蔡皖晴探头丢了句话又缩了回去。
  衡江公主回神过来赶紧出门吩咐,立刻有两三个小公公抱进新的褥垫锦被,连熏香的架子都被搬进来架在火盆上开始给被褥升温。
  余敬惜也趁机问小公公要了床薄的锦被,将仓吉儿整个裹起来像个蚕宝宝一般塞进椅子里,仓吉儿没有推辞,他冷,身上心上都冷。
  又过了片刻姚太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挥手让小公公们进去更换被褥,原来那些都被消毒汤混合血水全部润湿。
  “如何?”衡江公主着急的问。
  “血止住了。”姚太院躬身向高圣后陛下回道:“如果明天没有发热便无大碍,失血有些多须得调养些日子。”
  “能否用些独参汤?”这句话是询问余敬惜的。
  “可以,但两三日内不宜进食,水也少些。”
  “能否移动?这里不是养病的地方,能送进内宫才好。”陛下缓缓开口问的也是余敬惜。
  “今日先这样吧,明日看看再说。”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斜倚在内室门口的蔡皖晴嘶哑的开口。
  余敬惜将目光还到姚太院身上,她想了想:“如果没有发热今日上午便会转醒。”
  这时屋外传来五更的报时声,只是冬日的凌晨显得格外漆黑罢了。
  “回宫。”起身的高圣后晃了晃,衡江忙忙抢前几步伸手搀扶,屋里的人都躬身送行,余敬惜也低着头没瞧见陛下临出门时回头的一瞥。
  “我们也先回去?”余敬惜理一理男子散落出的发丝。
  “别,你这几日就先留在公主府吧。”衡江公主正好回来听到:“万一有点事,仓府到底远了些。”
  余敬惜点头:“那我先送他回去。”
  也不让仓吉儿取下身上披着的锦被,就这么半裹着阻挡冬日的寒风,出了门才发现不远处大宁宫的火还没有扑灭,只是印红天空的橘色变成昏暗的暖黄。
  出了兴庆宫的大门,仓府的马车停在一旁,菊儿的小脸被冻的红彤彤,见两人出来便跑过来接了余敬惜手中的披风,那白色披风上褐色的血渍看得他直哆嗦。
  余敬惜扶着仓吉儿让他上车,却被他往怀里挤了挤小声说:“你看那边,是不是严家的人?”
  余敬惜侧头借着昏暗的火光,看到宫门另一边跪坐在地上的两个女人,年纪大的那个可不是嚣张不可一世的严家家主么,旁边搀扶她的那个女子正是清贵气质的严袖水。
  两人也看到了仓家的马车,严袖水微微点头示意,而严弈云面容扭曲显得狰狞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昔年笺

  “烧掉的四个院子里有一个是仪制清吏司。”衡江公主将手中茶盏摩擦出刺耳的响动:“严家这次是自己找死。”
  礼部下设四司,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
  严袖水的未来三弟妹,年前考评后被升职为仪制清吏司郎中,京华印书局今年春学书籍的单子,到底落在了严家手里。
  除了原定的《诗》、《书》、《礼记》、《易》、《论语》、《大学》,连《春秋左传》都加印了出来,右相上折子让推行的纸药会如何大家没有见到。但当足足三百八十车新印书籍,被大摇大摆运进礼部大门,严家竹纸的惊人产量又一次赢得众人赞叹,这些书籍被锁在仪制清吏司的库房里,二月里将陆续运到各个州县的官学,三月春季入学时分发到学子手中。
  “昨天烧掉的院子就有存书的库房,所有春学书籍被焚之一炬。”
  余敬惜皱皱眉:“这失火又不是严家的责任,何来找死一说?”
  衡江公主将手中杯子一丢发出卡啦脆响:“每年的春学书籍分发前,都会直接存在京华印书局的库房里,这次若不是严家为了出风头,非要将书运到礼部库房怎么会被烧?”
  “现在离二月分发还足月余,书局里雕版是现成的,重新印制便是。”不过严家这次怕是要大出血了,三百八十车新书的用纸怕是她家半年的产量。
  “这才是本公主最生气的事情。”衡江公主哼哼:“她家居然说没有纸了,新纸要三月新竹出来才能做纸。”
  余敬惜一怔:“没纸?怎会?”
  就像严袖水当初担心的一样,严家这次加印《春秋左传》动用了所有库存,此时所有纸坊和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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