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惜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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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惜字纸-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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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江公主已经束发,分儿也已经绞眉,而自己呢?
  他将视线落在余敬惜半散的青丝上,那时自己都二十了。
  二十,真的很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梨雨笺

  送走衡江公主两人,菊儿新煮了五红茶送上来,分儿的事情刚刚也没避开他,这孩子现在还两眼微直有些发蔫。
  “不要紧。”仓吉儿见余敬惜打量菊儿就开口道:“他爹娘和姐姐都被我遣回安阳老宅做事了,最近府里的人也换得七七八八,这事儿也算是赶得巧。”
  菊儿面上一白,他虽不聪明但是公子这话讲得却明白:“菊儿愚笨得很,自是全凭公子吩咐。”
  “你能喝这五红茶吗?”五红茶是红糖、红花生、红枣、红豆、枸杞煮熬而成:“算了,还是让菊儿再去煮一壶绿茶来吧。”
  菊儿连忙去了楼下的茶水间,小阁楼上就剩两人一时间安静下来。
  余敬惜看着捧杯喝茶的仓吉儿,今日脸色好看了许多,隔着杯子袅袅的雾气更显得眉目如画,有残留在唇上的茶珠儿红润润比唇色还深三分,余敬惜突然觉得喉咙发干不由轻咳一声。
  “你今日还没去看过新品纸会吧?”
  “嗯。”仓吉儿用鼻音哼答酥酥软软带着几分慵懒:“觉得身上没劲儿,懒得动弹。”
  如果不是衡江公主一早就传信叫他出来,今日他本打算歇歇的,不过现在能与她相遇,这样坐着清谈片刻心里也有无限欢喜。他总算是了解衡江公主,往常有事没事老来晃一圈的心情,便是看着这人、发现这人就在身边,心里就像住了只唱歌的鸟儿,不喝五红茶也有甜味儿。
  他这是喜欢吧?就像衡江公主喜欢分儿一样。
  衡江公主和分儿就要成亲了呢。
  那自己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送来雁儿。
  想到自己会带着这样甜蜜蜜的心情绣嫁,就觉得很期待。
  这是以往不敢想,但如今也能把握的幸福。
  仓吉儿嘴角弯弯。
  余敬惜讲着上午在新品纸会的见闻,对面的男子单手托腮听得专注,也不知道哪里让他觉得好笑,于是嘴角勾起慢慢的定格住,柔柔看过来的目光像秋日一样暖烘烘的让人心口发烫,她不由得放慢语速放轻语调,不觉间回荡在屋里的声音变成了温言呢喃。
  蹬蹬的上楼声像是惊扰了这幅画面,仓吉儿耳后一片火红,他羞愧于自己的走神,余敬惜讲了半天他居然没听进几个字,只恍惚记得说道下午蔡念儿想要看画。
  他掩饰的喝了口茶然后说道:“蔡夫子也擅长佛画,恩,不应该说佛画。他擅长画物,无论人物植物动物总是惟妙惟肖,而且喜用彩墨。便是和太傅也没阻止金园书院画园里,悬挂他的松鹤延年图。”
  “一路行来我发现许多人对他施礼,就因为他是夫子?”菊儿给她添了一杯茶汤又退到门口。
  仓吉儿摇摇头:“因为他是让人敬佩的小英雄。”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始讲述,第一句话就把余敬惜吓了一跳。
  “他是三皇子。”
  “如果他愿意的话,衡江公主应该叫他一声三哥。”
  、、、、、、、、、
  周朝灭商建国不过百年,跟历朝历代一样,周朝皇室一直没有放松对前朝贵族的监控,商朝被灭时整个皇室只剩下一个远嫁的皇子幸存,这个皇子嫁了一个巨富海商,在朝代更迭的乱世刚起这个海商就举家迁往海外避祸。
  新朝刚建民间免不得有各种盗匪流寇,百姓们自发组织了各种乡团教会操练御敌,如当时有名的百炼团,岳家会,白莲教等。虽然这些民间团体随着盗匪清剿慢慢被官府取缔,但白莲教偷偷生根了下来。
  白莲教依托道教有点巫医底子,在贫苦百姓中很有市场,周朝奉佛却也没有灭道,所以白莲教没有受到过多的打压。到了高圣后时引起她关注的是洛阳迅速蹿红的几家新贵,经商出身手中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货源,乐散好施在百姓中口碑极佳,但是她们都不信佛而信道,白莲教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御案之上。
  皇上一关注自然有更多内()幕被挖掘出来,虽比不得佛教信徒但白莲教信徒也颇多,而且近些年有慢慢向贵族上层渗透的趋势。白莲教不缺钱,每年在各地总会举行许多慈善布施活动,名声极好。她们用来布施的钱财都来自商家信徒的捐赠,其中最富有最慷慨的姓陆。陆家是海商,据说家中有巨船过百小船数千。陆家祖上是皇亲现在也是国戚,因为生下三皇子的陆侍君就出自陆家分支。
  高圣后皱眉,因为挖出这个陆家的时候,三皇子已经五岁了,陆侍君虽不受宠但是一直贤良淑德颇为安分。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宫中却传来陆侍君自尽三皇子失踪的消息,一时间流言纷飞,说她为了剿灭前朝余孽不惜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痛下杀手。
  说她因为高圣夫后过世悲痛过度得了失心疯要吃亲儿。
  说她被陆侍君刺杀命悬一线,因为陆侍君要为商朝皇室的先人复仇。
  那时夫后新丧,内忧外患让高圣后一时心力憔悴,苦不堪言。虽然暗中搜寻三皇子的行动一直没有间断,但是整整一年毫无头绪,高圣后失望,猜想怕是已经如陆家先祖一般飘洋出海了。
  从三皇子失踪又过去三年,时间总是能淡漠伤痛。就像每年新春灯节庙会上总有拍花子掳走小孩,但是每年新春灯节庙会依旧有小孩出来玩耍一般,人们总是记住喜悦而淡忘了那些失去的悲伤。
  但是八岁三皇子不会淡忘,他从小就跟着刘贵君学佛画,他有天生过目不忘的恐怖记忆力,他记得每张孩子惊恐的小脸,无论是今年新虏获来的十个童男童女,还是去年、前年那些被割断喉咙摆在祭坛上的孩子。
  洛阳属北,年关有雪。
  他站在阁楼上隔着漫天雪幕望向皇城的方向,是的。他没有被送出海,三年来他就洛阳,他甚至知道这里离皇城有二十二条街,要穿过六个居坊。
  今天是正月十六,昨日十五灯会的残存绚丽被一片雪漠吞噬,漫天漫野的白,白天一样昏暗,夜晚一样明亮,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除了下雪老天似乎不打算再做些什么。
  但他知道时间没有被拉长,再大的雪也压不住前厅喧嚣的丝竹,她们在庆祝,不是庆祝新年,而是庆祝即将到来的祭典。
  夜已深沉,他确定光线不会变得更昏暗了,于是紧了紧身上的小皮裘衣,披上白狐狸皮硝制的披风溜进后院的厢房。
  后院的厢房没人看守,只是门上挂了锁,他踮起脚尖将从外面挡上的木窗撑开,昏暗的灯光里,十个三到八岁不等的孩子蜷缩在破败的棉絮中挤作一团。
  惊恐、茫然、无措和恐惧的目光透过木窗投射在他脸上。
  “我想救你们出去。”他的小脸被雪光映衬得模糊:“你们不会被卖掉,因为你们今天晚上就会被杀掉。”
  “我不敢保证我能带你们脱离危险,但是我想试试。”
  “愿意跟我试试的就伸出手来。”
  他从窗户上将手递进去,等了很久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握了上来,他拽着她从小窗户里爬出来,看到眼前粉团团的小女娃娃,他捏捏她的小脸问:“你几岁了?”
  “三岁。”女娃娃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辰:“我叫蔡皖晴。”                        
作者有话要说:  

  ☆、长鸿笺

  藏匿三皇子的这家商人是南方人,后院是占地颇广的南方园林,春有花繁草茂满园华丽,夏有翠竹落英山石雅趣,秋有鱼戏绿波花浓和谐,就只有冬季显得萧条些,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雪掩盖,模糊的能辨认出一些轮廓。
  雪很大,偶尔还夹杂着一阵风:“我记得后院角里有堆放的太湖石。”
  三皇子扶了一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女娃,顺手摸了下她身上的小棉袄,幸得这些孩子都是被大人领出来逛灯会的,身上的穿得厚实。
  冬日园中少水,这家商人收购了一批太湖石打算重新修葺园中山池,动工没几日她新纳的小侍被诊断出有身孕,那小侍嫌弃后院吵闹所以只得暂时停工,运来的太湖石堆砌在院落一角临近高墙。
  十一个孩子连拉带拽的攀爬上去,这就能看出贫苦人家的野孩子和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的差别,三皇子计划的很周全但是自己却拖了后腿,费了好大劲才被上面两三个人硬拽上去。
  院墙很高,即便是靠上端有扇形装饰小窗落脚,下面还有将近三米。
  “不怕,你们拽着点我的披风让我先滑下去,下面雪厚着呢摔不着。”他吩咐两个大点的女孩儿。
  蹭落的雪从领口袖口灌进来化成冰冷的水,拽着披风系带的手指勒得生疼,他不敢往下看只能一点点的往下蹭着,片刻手中的披风被绷直,他知道披风的长度放到了尽头,深吸一口气打算松手跳下去,就听到头上有人小声喊:“哎呀!你快放手!”
  还不待他反应一个黑影裹着披风坠了下来,连带着他重重的摔在雪地里。
  “小哥哥,你疼么?”披风里钻出了蔡皖晴,虽然她很好心的想要帮忙一起拽披风,但是似乎帮了倒忙。
  三皇子闭了眼半响才将眼泪吞回去:“还好,就是腰有些疼。”
  然后再将披风卷起来扔上去,上面放下面接,终于将大家都平安带了出来。
  “我们往哪里去?”蔡皖晴四处望望,并没有如她想象的过了这面墙就能见到自家爹娘。
  三皇子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指向前方:“皇城。”
  二十二条街很近,如果乘坐马车仅需一个半时辰,二十二条街很远,如果要让这些孩子用脚走怕是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风和雪都很大,大得连各府门口悬挂的府灯都吹灭了,黑压压的屋檐像是择人而噬的怪兽,从鼻子嘴巴里呼出的热气片刻就被吹散,冰冷的气息连口腔里都冻得有些麻木。
  队伍安静的向前移动,两个大点的孩子中间夹着一个小点的,松软的积雪淹过了脚踝,幸好洛阳街道都用了平整的石板铺成,孩子们虽然走得吃力却很平稳。
  时间慢慢流逝,终于有孩子坚持不住小声的抽泣起来,看着蹲在面前查看自己的三皇子,他小声的说:“我脚冷、、也好疼。”
  这应该是个富家的小少爷,约莫四五岁,脚上是双绣制精美布底缎面的小棉靴,融化的雪水将它湿透里里外外没有一丝热气儿。这种缎面鞋子还没有平民家的粗麻布防水,不过这样的富家公子平日里哪有机会让他淌着积雪走?
  “我背你。”蹲下身子的女孩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和三皇子一样八岁。
  又往前走了许久,三皇子默默的数着,这是第八条街,走过这里应该就出了第二个坊了。果然,转过高高的坊牌楼,一条宽宽的河渠出现在眼前,河中已经结冰一座四孔大桥横跨其上。
  八岁的女孩伸手拉住三皇子:“我知道这座桥,去年我娘给人送货我坐她的牛车路过这里,我娘说这座桥叫牡丹桥。”
  “跟我来。”她托了托背上的小公子:“我知道有能避风的地方。”
  上次路过时还是秋季,她见到岸边桥洞里有小乞丐出入,娘亲解释说现在天气不凉所以住桥下还算舒服,冬天里这些小乞丐都会去大佛国寺,哪里有朝廷开办的收容所。
  钻进桥洞风雪果然小了不少,她们甚至找到了小乞丐用来窝身的稻草堆,不过大部分都潮湿了,剩下的小块地方挤一挤也能坐下七八个孩子。
  “不能带着他们往前走了,他们没力气。”女孩说:“让他们躲在这里,我跟你去找人。”
  “元秋姐姐。”一个比她略小些的女孩拉着她的衣角哽咽的哭着:“我怕。”
  那个被叫元秋的女孩推了她一把:“哭什么哭,你还是女的么?怎么比小少爷还娇气。”这话又引得刚刚让她背着的小公子呜咽起来,像是传染一般,接连又响起四五个哭声。
  “你和他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我认识路。”三皇子蹲下身看着眼眶发红却强忍着的蔡皖晴,掰开她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跟小姐姐留在这里。”
  想了想又解下身上的狐狸皮披风裹在她身上:“不怕,我去找你爹娘来接你。”
  单薄的身影闯进风雪,那被风掀飞的衣摆舞动着,让蔡皖晴觉得他像自己秋日放飞断线而去的纸鸢,她惊恐不安只能更紧的裹住身上还残留少年体温的披风,瞪大的眼睛看着外面微亮的雪地,看着光线一点一点慢慢变得更亮。
  最后来接她的当然不是她的爹娘,而是穿着黑色锦衣带着红璞帽的官差,在洛阳府衙温暖的屋子里吃过饭,这些孩子被带到前厅让家人认领。蔡皖晴也见到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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