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惜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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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惜字纸-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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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仓府
  木秦彦紧瞪着眼前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脸上早没了前几日的恭敬与谦卑,小女孩苹果一样圆乎乎的脸,也涨得跟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彤彤。
  “这是大公子的意思?”
  “你管是谁的意思!”小女孩像进了油锅的蚂蚱一样一蹦老高:“我是仓家现在的家主,我的意思就是仓家的意思。”
  木秦彦暗吁了一口气:“这么说,这就不是大公子的意思。”
  “我说了,不管是谁的意思,现在都是我们仓家的意思!”小女孩红彤彤的脸用力绷起来想要挤出几分严肃:“拿着桌上的银票和庚帖赶紧回曲涧去。”
  “银票我会拿回去,但是庚帖我是万万不会带回去的。”木秦彦打心眼里佩服夫人,居然在五年前就给小姐定下了仓家的大公子,那可是仓家大公子!周国万千女儿都佩服,被高圣后亲口称赞为仓家风骨的仓家大公子。
  五年前仓家家主暴毙,眼看着贡纸都交不齐了,年仅十二岁的仓家大公子以男儿之身四处奔走,包括当时的余家都是他亲自求上门去的,而后用了差不多仓家一半的家产收购了许多珍贵的藏纸,亲自上京去向高圣后请罪。
  那时的仓家真正是风雨飘摇,害怕受牵连的亲朋好友纷纷跟仓家撇清关系,恶戚刁奴包围中的仓家夫主带着年幼的女儿连热饭都吃不上。就在大家以为仓家就此一蹶不振的时候,高圣后居然亲口称赞上京请罪的仓家大公子,而高圣后最宠爱的衡江公主亲点了分雪金纸为下一年的贡品。
  仓家没有倒下,仓家大公子留在洛阳坐镇,仓家的洒金纸依旧是洛阳贵族的最爱,因为据说它是衡江公主的最爱。而仓家大公子成了周国上下闺阁男儿的传说,传说他玉质金相,雅人深致,如竹似兰。
  “这庚帖是当初家父代为保管之物,现在退还与你又有何错。”
  木秦彦也在心里挠头,要说定下了吧,为什么只把小姐的庚帖给了仓家,家里却不曾见到仓家大公子的庚帖?
  可要不是定下了,为什么要把小姐的庚帖交给仓家夫主?
  “真的不是交换庚帖?”她再一次带着期盼问面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炮仗一样一蹦三尺高:“都说不是了!这是当初余家家主交予家父保管之物。”
  木秦彦再次在心里挠头:“不管如何说,木氏只是余家的区区一个下人,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等我家小姐上门时,仓夫主亲自还于我家小姐才是。”
  “你家小姐要来?”小女孩脸上露出八分诧异:“你家小姐不是傻子么。”
  木秦彦直起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泥金笺

  仓府后厅
  一个容颜婉约的男子盯着面前桌上早已没有半分热气的茶盏,几丝轻愁几丝幽怨挂在眉梢眼角,一身上好的青螺绢衫却更映衬着人弱不胜衣。
  “父君。”前厅的小女孩正是仓大公子的妹妹,如今仓家唯一的女主人仓澜宜。
  而盯着茶盏发呆的丽人就是仓家的夫主。
  听到女儿的声音,他将目光移过来便看到她手上那抹刺目的红:“她想怎样?”这句话听不出一点底气。
  而他也真没有一点底气,虽说当初是自个儿亲口答应的,但是也算得上形势所迫。虽然只是一个口头的约定,他并没有交给那人吉儿的庚帖,但是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然余家也不会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现在反悔好嘛?关键是如果被吉儿知道了,自己只怕是再难抬起头来。
  她不肯带回去,说是以后让余家小姐上门来取。”
  “余家小姐?”仓夫主一怔:“她、、她不是、。”
  “说是好了。”仓澜宜回答的声音矮了几分,怎么可能好了,胎里带出来的病岂是说好就好的?说好了,大概也是自家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仓夫主大概也听懂了女儿的意思,攥在手心的手巾更紧了几分,手指节变得惨白惨白:“便是好了、、、又怎么能配得上吉儿。”
  仓澜宜有些骄傲的一抬下巴,没有错!这世上便是光芒万丈的衡江公主也配不上自家大哥。
  “打发人给余家送去。”手指碰到冰冷的茶盏似乎被冰的一哆嗦:“再送五千两银票过去。”仓夫主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是从那绝望之境走过来的,当然明白区区五千两根本不能弥补什么。
  “是。”仓澜宜圆苹果的脸上露出几分纠结:“万一大哥以后知道了呢。”
  仓夫主唬了一跳,心虚的目光左右来回游荡:“我明天就去洛阳,这么久不见你大哥,我就留在洛阳陪他些日子。”
  仓澜宜疑惑的盯着自家老爹,这么胆小的老爹,居然敢在这么心虚的时候自家送到大哥跟前?
  “你大哥今年已经十七了,最好能在洛阳遇到佳媳订下来才好。”这才是斩草除根的最好办法。
  高明!大哥要是嫁到洛阳,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余家那个痴儿了。
  “我说老爹。”仓澜宜抖抖肩膀:“你没瞒着我什么事情吧?”
  仓夫主一愣,然后眼眶一红。
  “便是这样,不也是为了吉儿打算?”难道真真让自己的心尖尖嫁给一个痴儿?再说当初那个约定也只是说,待到余家来人时再考虑,他考虑过了呀!考虑的结果就是不同意,这样把庚帖送回去不算不守承诺吧?
  “父君是想大哥嫁于衡江公主么?”仓澜宜跺跺脚:“大哥便是再好、、又怎可能做得正室?”
  那是可是衡江公主,高圣后唯一的女儿,以后大周的主人,她的正室不就是夫后?这个已经超出奢望范畴了,不用考虑。
  “我不要大哥做小,便是公主也休想!”小女孩跳脚。
  “爹爹怎会如此打算?”仓夫主兔子一样红的眼睛从手帕后露了出来:“澜宜是这么看爹爹的?”
  “我可什么也没说。”看着老爹的兔子眼睛,仓澜宜急忙摆手:“不过是听到些疯言疯语,问上一句。”也顺道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澜宜你也不小了,这次跟爹爹一起去洛阳吧,据说你大哥在金园书院识得许多贵家公子,到时候、、”
  仓澜宜转身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我马上叫人把东西给余家痴儿送去。”
  再不管大哥的事了,每次都引火烧身,她才十岁好不好,还是小盆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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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不言寝不语
  好吧,现代人已经很少有人讲究这个规矩了,余敬惜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没人可说话,屛儿端着小碗站在她背后,一脸严肃还不时地用大眼睛怒瞪坐在小姐对面的傻大个。
  木柯煜无知无觉埋头猛吃,今天她一个人捣了一池子浆料可是累坏了,即使是稀薄的粥汤泡着中午剩下的红豆黍米饭也吃的香甜。
  余敬惜的活动量小,再加上清淡的粥确实没什么胃口。便放下了勺子,屛儿上前一步看着碗里几乎没少的清粥,只觉得眼窝发烫。
  晚上一定回去找找还有什么可以典当的东西,回头让大木头去换些吃的回来,小姐还伤着呢,吃的这般少如何是好。
  “大木头,哼哼,你个笨木头。”
  余敬惜手指有节奏的轻叩这桌面,盯着对面的木柯煜若有所思,三个小孩包括自己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断炊可是大问题,更何况自己还伤着。但是让一个半大孩子出去打零工,来养活三个人又确实不太现实了点。
  “木头。”对面的半大女孩一愣,显然没听过小姐叫自己这个称呼,余敬惜轻咳一声继续往下说:“库房里还有多少麻纸?”
  “啊。”柯煜愣了一会儿,伸出右手一阵比划。
  屛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姐,她说还有十五令。”
  “令?”
  “其实黑麻纸不能按照令算的,一般来说五张为一刀,十刀为一令,但是黑麻纸的成纸破
  损比较多,所以直接十五刀扎一起按照沓卖。”
  听到屛儿的解释,坐在对面的柯煜蹦到凳子上冲着他一通啊啊的手舞足蹈。
  余敬惜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她说什么?”
  “大木头说。”屛儿一时顺口便将私下里对柯煜的称呼带了出来,窘的小脸一红:“她说,她出的成纸破损很少。”屛儿哼了哼小鼻音:“她捞的成纸确实破损很少,从前夫人就夸她有天份。”
  夫人在世的时候,柯煜不过七八岁,那捞纸的帘子比她都高,但是她出的纸每每都得夫人的夸奖。
  “十五令黑麻纸能卖多少钱?”
  屛儿这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小嘴张了张却慢慢闭了起来。
  余敬惜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难道十五令纸还不够换几顿饱饭吃?
  “倒是、、值几个钱。”屛儿有些欲言又止,小姐从来没接触过外面的事情,卖纸的事情一直都是木姨负责的:“但是前些日子来要债的店主,小姐把纸给她们怕是拿不回一文来。”
  余敬惜才想半月前讨债的事情,原来木姨三个月前接了好几家店的黑麻纸订单,数量不少,足够余家纸坊运转些日子。结果在出纸的前夜,燥房失了火,预备交货的黑麻纸被焚之一炬。再接着下订单的店主砸上门,原来的余敬惜小朋友一命呜呼,新来的余敬惜阿姨鸠占鹊巢。
  十五令黑麻纸是还在池子里没来得及捞出来的漏网之鱼,不过真用来还债却是零头都不够。
  “如果不卖给她们,能卖给谁?”
  三个孩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茫然。
  “黑麻纸主要用来做什么用途?”
  “穷人家用来贴窗防风,铺子里用来包东西,还有就是、、入厕。”
  屛儿小脸泛着红晕:“不过这些一般都直接在杂货铺子里就买裁剪好的。”
  显然余家一直做的是批发生意,杂货铺子才是最大的买家。
  “哈,对了!”屛儿小手一拍:“我记得木姨曾经卖过黑麻纸给做鞭炮的作坊。”
  “曲涧有鞭炮作坊?”余敬惜精神一振。
  “没有、、上次那人好像是通县的。”通县离曲涧有七十多里,上次那作坊可是赶着牛车来一次就买走了三百多沓。                        
作者有话要说:  

  ☆、梅意笺

  初夏有雨
  曲涧不知道位于周朝的那个方位,这场初夏的雨不大却有些阴冷,余敬惜坐在窗前透过渺如青烟的雨幕看着小径的尽头。
  一个时辰前,屛儿偷偷从他自己的小屋里夹着个小包袱,撑着破了个大洞的伞消失在雨幕里。余敬惜倒不是担心他不回来,只是担心那个破了个大洞的伞,遮不住这绵绵雨幕。
  几近午时,那把黄褐色依旧有个惊心动魄大洞的伞,出现在绿荫小道的尽头,不大的伞下屛儿和柯煜并排走在一起更显拥挤。
  柯煜细心的将伞上的破洞转到了自己的头顶,大半的伞沿遮盖在屛儿头上,自己的后背和两肩早已被雨丝润湿,执伞的手臂举高,脸上挂着有些傻气的笑容,屛儿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一个小瓷盅。
  “小姐。”看着靠坐在屋檐下的余敬惜,屛儿眉眼都在飞扬:“屛儿炖了鸡汤。”
  余敬惜盯着他手中不大的小瓷盅,除了有点饿,也有点好奇。这是半个月来,屛儿第一次没有取奇怪名字的吃食。
  鸡汤,这个好懂。
  掀开盖子余敬惜盯着里面那指向天空的爪子,鸡汤?鹌鹑?鸽子?麻雀?
  这只野生鸟类瘦的可怜,余敬惜默默的用勺子盛了一勺汤,在屛儿热切的眼神中放进嘴里。盐和禽类特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余敬惜有些眼睛发烫,她想起女儿第一次给自己煮荷包蛋的情景,忘记放糖,白水混合鸡蛋的味道,却莫名的让她觉得很合胃口。
  “家里有熟桐油吗?”
  屛儿呆了呆,鸡汤里要放熟桐油吗?以前魏婶子做的鸡汤里好像没有桐油味啊?话说,桐油能吃吗?那不是用来点灯的么?
  余敬惜放下手中的瓷盅:“剩下的你们分,拿些熟桐油来,我把伞补一补。”
  早上看到伞上的大洞时,她就想叫住屛儿让他先补一补再出门,结果他跑的太快了些。桌上放着几张从便所顺出来的黑麻纸,比划了一下,居然还没破洞大。
  “木头,再拿张没有裁开的黑麻纸来。”余敬惜比划了一下:“还有半碗熟桐油。”
  “小姐会补伞?”屛儿歪了歪头:“伞怎么能用纸补?下雨打湿不就坏掉了?”
  余敬惜摸一摸手上的伞:“这不是纸做的?那是什么做的?”
  “当然不是纸,这是褐丝织成的缎。”褐丝其实是指质量不好成色不佳,不能用来织绸缎的蚕丝做出来的劣质缎面。
  这种缎,颜色丑陋没有富贵人家愿意用它来做衣服,但是也远比贫苦人家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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