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路的方向骑去。
当他们要往大马路上转弯时,尔豪从另一边刚好弯进来,看到他们的背影时,竟是没认出依萍来。
尔豪走进家里,发现气氛有些沉闷,客厅里只有如萍、梦萍和尔杰在,他纳闷地看向如萍,如萍才向他解释道:“依萍刚刚来过,差点又和爸爸吵起来。”
“又吵起来?不是说依萍的脾气收敛不少吗?这次来家里又是因为什么事?”尔豪好奇地问道。
“依萍考上了大学,今天来这里是希望爸爸能帮她出钱付学费,可是爸爸…不愿意,还说好多的重话,依萍听了肯定是气不过的,所以就……”如萍低下头,感叹地道。
“她哪里是来要钱,根本看我们日子过得太平静,存心来家里闹的,而且穿着一身漂亮的衣服,还承认那是外面的男人送她的,这种女人是自甘堕落,爸爸不肯让她念大学也是应该的,尔豪,你都不知道,她为了跟爸爸要钱,连死去的心萍都拿出来堵爸爸,真是太有心机了。”梦萍在一旁冷言冷语地说着,语气充满了鄙薄之意。
“尔豪哥哥,心萍是谁呀?我见过吗?她也是我的姐姐吗?”在一旁玩着模型玩具的尔杰突然跑过来拉着尔豪,问道。
“是呀,心萍也是你的姐姐,长得很漂亮又很温柔,而且非常的善良,可惜在东北时就过世了,你那时候才刚出生,当然没见过啦。”如萍摸着尔杰的头,向他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呀!不过她肯定没有你漂亮,但是你们为什么一说起她就像说起依萍姐姐的时候一样呢?这不是很奇怪吗?你明明说那个心萍姐姐很好的呀。”尔杰不解地偏过头看向如萍。
如萍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跟尔杰解释这其中的差别何在。
“依萍好端端的提心萍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心萍在爸爸心里的地位吗?”尔豪不解地问道。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不甘心吧,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整天在爸爸活蹦乱跳的人,却永远也比不上一个心萍,别说她听了心里难过,我心里也是难过。”依萍心酸地说道。
“你干嘛想那么多?今天惹恼爸爸的是依萍又不是你,这个依萍真是让人受不了,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尔豪双手扠着腰,忿忿不平地道。
“唉!你不会明白的,依萍她今天来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妈她为什么总是要和依萍过不去呢?梦萍,你也是一样,依萍她是我们的姐姐,不管你认不认同,她永远是爸的女儿,就算爸爸嘴上说些什么,那也是气话,不能当真的。”如萍还是觉得心里烦躁不安,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才不是我的姐姐,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她是我的姐姐,如萍,你不要再对她心软了,妈说的对,她没有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又为什么要当她是一家人?依萍是我们的敌人,这件事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的。”梦萍气愤地说道。
“梦萍!”如萍喊道,不赞同的看着梦萍。
南京路上,依萍缓缓地从一间又一间的店门前走过,心里一直想着下午的情况,她一直以为她不会像原身那样的冲动行事,可是今天又为什么把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拿出来攻击依萍的父亲呢?她的心里好矛盾,也好害怕,那个时候若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也许这个挨鞭子事件就要提早好几个月上演了,她才不想挨打,光用想的就觉得好疼呢!依萍边想着边抱紧自己的手臂。
“这里没有你喜欢的吗?不然我们去百货公司逛逛,你要不要买几只顺手的自来水笔?这样抄写稿子的时候也能轻松一点,四表舅说,杜主任在他面前很是赞许你,说你做事很细心又很认真,他说等下个月开学后,就算你不待在办公室里,他把工作交代给你,一样可以很放心。”家齐见依萍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忐忑地看着她,想着怎么安抚她才好。
依萍轻轻点下头,两个人直接往百货公司走去,整整逛上两圈,在文具部那里买自来水笔和墨水,经过饰品专柜时,家齐又替她买了两对水晶耳环,然后走到顶楼的游乐场。
“你应该不晓得吧,我还有一个同母的亲姐姐,叫心萍,听我妈说,以前家里所有的孩子,爸爸最疼的就是心萍,几乎可以说是对她言听计从,只要心萍开口要求的事,爸爸从没拒绝过。”坐在百货公司楼顶的游乐场里,依萍望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突然幽幽地说道。
“我听伯母说过,她说你的姐姐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又聪明体贴,常常帮助别人,她以为你姐姐是上天派来替你父亲赎罪的,可惜寿命不长。”家齐点头回道。
“妈妈说的话和爸爸一模一样,我今天就是问了他,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的是心萍的话,他会拒绝让心萍上大学吗?结果他说,我和心萍不能比,我…永远比不上心萍。”依萍说着说着,心底泛起一股酸涩,直冲到鼻尖。
“你为什么要跟你姐姐比?你是你,她是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你姐姐纵使再完美却不够长命百岁,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完美让老天爷看不过去,才早早收回了她的生命,你或许没有你姐姐温柔,但是你有你的可爱,你的直爽,再说啦,我只认识陆依萍,不认识什么陆心萍,在我心里,你就已经是最完美的了。”家齐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话,想要安慰依萍。
“这样的事,我当然明白,可是明白不表示能够释怀啊,今天去过这么一趟后,我想以后也不需要再去了,印书馆的薪水养我和我妈很足够的,反正苦日子过惯了,我只担心没有收入,倒不担心收入有多少。”依萍叹气地笑了笑。
“你自然不用担心,为什么要担心?不是还有我在嘛?”家齐拉起依萍的手,紧紧地握住。
“呵~,唉!对了,梦萍一直拿我的衣服做文章,想破坏爸爸对我的印象,我气极了,只好承认我的衣服确实是个男人买的,他听了好生气,一直说你是一个小混混,还叫我不许和你在一起。”依萍嘟起小嘴,委屈地说道。
“我?小混混?哈!你爸爸怎么想的?难道他认为你没本事找到个象样的对象吗?”家齐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说道。
“笑什么?!你刚开始跑来我家的时候,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说起来还真有点像呢,小混混不都是那个样子吗?”依萍没好气地推了推家齐,气恼着道。
“胡说八道,我可是正正经经的上门拜访,不过凑巧敲门的时间早了点,伯母不是也客客气气地请我进门?我哪里死皮赖脸了?”家齐笑着点点依萍的鼻尖。
“不过…被他们说成那样子,我居然可以这么快就气消了,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一点?我其实很想生气,很想骂他们几句,可是又觉得这样子只是气坏自己,一点也不值得。”依萍忽然泄了气般地说道。
“这样子算哪门子的冷血?你又没想过要对他们做什么坏事,只是不想理他们那些穷神恶煞罢了,而且你自己都说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值得,既然如此,你也用不着心虚,担忧自己做错什么事,好了,肚子饿不饿?我们先回你家去,带伯母上老饭店吃晚饭。”家齐安慰几句后,就用吃饭转移了依萍的心思。
“好呀!我妈好久没去吃大餐了,是该趁这机会带她好好吃一顿,嗯~就当作庆祝我考上大学啦。”依萍开心的点点头。
文佩听到两个孩子要带她去饭店吃饭,迟疑不决了半天,才在依萍的半哄半求之下和他们去吃一顿大餐,或许是心情越来越能放松的缘故,文佩的脸色比起前两个月要好上许多,她本来想着问问依萍去那边的情况,但是见依萍一脸笑盈盈又绝口不提半个字的样子,她反倒不忍心开口了。
第十八章
最后,依萍的小本子仍旧加上一笔数字,而且还是不小的一个数目,幸好学校离家不算太远,坐两趟电车就能到了。
“陆小姐,这是你上个月的薪水,本来你没做足一个月,是得扣掉一部份薪水的,不过你做的很好,抄的手稿不但端正又极少出错,让后面作业的同仁都顺心不少,所以我还是给足了一个月的薪水,另外呢,这是新的合同,我们先签一年期的约,照我之前说的,可以按字计酬,一千字五角钱,你的工作内容是每个月至少得抄完一本书。”杜主任把一个信封袋交给依萍,然后说道。
依萍先是拿起新的合同细看,不止把酬劳写得一清二楚,还有一小部份的福利,让她很是讶异和感激。
“最近哪,上头有新的命令下来,你应该听说过当年一二八事变,我们的印刷厂和图书馆在战火中付之一炬的事吧,这几年,所长有意想把那些被烧掉的图书重新印制出来,因此跟几位教授和学者前辈商借了我们目前没有存藏的书籍,我想把这部份交给几个可靠的人抄写,你很幸运是其中之一。”杜主任又说道。
“您的意思是?”依萍不解地问道。
“一般来说,书本能不能印制,都是编辑们确定了那篇文章值得出版,你们才需要抄写下那些定案后的手稿,然后交给印刷厂的工人印制,可是我想着这样对你来说有些不利,毕竟那样的话,很有可能好久都没有定案的稿子下来,但是抄写旧书是固定的工作,你的薪水比较有保障,虽然可能有时候会因为书籍借用的长短而有需要赶工的情况,不过我会尽量把日期赶的交给别人抄写。”杜主任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谢谢主任的帮忙,我一定尽力配合的。”依萍欣喜地向杜主任弯腰致谢。
“最后还有一件事,你一定更高兴,我们馆里有补助奖学金给同仁,本来那是给同仁家眷申请的,不过嘛,同仁本身也应该算在内的,所以你千万要好好念书,年底的时候把成绩单送过来,我就可以帮你申请上去,大学资格的名额不多,只有五名,但是奖学金可不少,有二百块呢,你要加油哦!”杜主任微微一笑,又向依萍说道。
“嗯!谢谢主任!”依萍何止是高兴呢?简直快要乐翻了。
晚上,依萍极慎重地把她领的二十块钱交到文佩手上,道:“妈,我知道这笔钱不算多,但是至少这个月不必去那里拿钱了,过两天学校开学,虽然家齐说他下班后有空会来看看你,可是我想现在家里到学校的交通还算方便,暂时不要麻烦他了,不过下学期学校要搬到新校舍,距离好像很远,说不定连回家都要拜托他去接我,到时我就没办法常回来了。”
“你放心好好念书,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而且你又不是好久才能回来,每个礼拜都可以回来一趟,不是?就不要一直麻烦家齐跑来跑去的。”文佩微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依萍点头回道。
日子很平稳地过去半个月,陆家的人似乎也没有人问起文佩母女怎么没来拿生活费的事。
李副官的消息有着落了,家齐这天特地来接依萍下课,顺便要向她说这个消息。
两个来到一家西菜馆,各自点了餐点后,家齐才说道:“依萍,之前你托我找的人有消息了,不过你也真是奇怪,明明那个李正德一直和伯母有往来的,你怎么会不晓得呢?”
“我妈肯定因为什么原因才故意瞒着我的吧,你大表舅那里有查到什么消息吗?”依萍脸上微微一怔,然后坦然地回道。
“那个李正德目前住在垃圾桥附近的一个平房,家里有妻子和女儿,而且那个女儿似乎还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在那附近已经惹出不少麻烦事,伯母常常拿钱去接济他们。”家齐见依萍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接着说道。
“我知道李副官的女儿叫李可云,以前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女孩,你们有查到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其实我和我母亲当初还没离开陆家的时候,曾听张嫂说起一些事情,不过…那时他们已经离开,我也无从确认起。”依萍迟疑不决地道。
“好像是因为在那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孩子生病死了,她也就跟着发疯了。”家齐说道。
“那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依萍急忙追问道。
“问过他们邻居,据说是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左右出生的,这么算起来,她在你们来上海之前就怀孕了?”家齐想了想后,才回道。
“那怕是没错了,张嫂曾偷偷跟我说过,当初她刚到我家工作时,听雪姨念叨过几回,好像李副官会离开是因为可云怀孕被雪姨发现,迫不得已才离开的。”依萍轻叹一声,颇为无奈地道。
“真是奇怪,一个丫头怀孕,为什么你说的那个什么雪姨就非要逼他们全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