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吗?”
温黎平静的黑眸里有一丝隐隐的心痛一闪而逝:“他、、、不配!”
“他以为,他的女儿在三年前就已坠崖身亡,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孩儿生命力如此顽强,她竟然活了过来,而且还恢复了记忆。”皇帝说到这里的时候,面现得意:“朕将计就计,放出消息,说青鸾女已被皇家所擒。不过,此女已身中奇毒,目前尚未清醒。他害怕自己的意图被发现,必然会提前动手,而我们、、、刚好可以将他抓了正着!”
“皇上英明,岂是他人可及。”温黎微一躬身,掩饰了自己心内的激烈挣扎。
皇帝瞟了一眼他,叹了一口气:“虽说如此,朕终究、、、还是陪进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温黎没有抬头:“殿下也是一时糊涂。”
“他不是糊涂。”皇帝的手掌狠狠地在书桌上一拍:“他是愚蠢!目光短浅,急功近利,这样的人,怎能堪当大任!”
“皇上息怒!”温黎的声音仍然是不温不火的:“殿下年轻,没有经受磨练,自然容易受奸人所惑。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要因此伤了身体!”
皇帝下意识地将拍痛的手捏紧了:“若是,若是那个孽畜能有温黎你一半的才智,朕就万幸了。”
温黎惶恐地弯下身子:“皇上,切莫如此,温黎岂敢与殿下比!”
皇帝从御座后走了出来:“温黎,天荣昨日还在向我求情,要求我放过、、、文家呢?温黎你说,朕是不是老了?我一直记得天荣被她的母妃抱在怀里的样子,没想到一晃眼,小丫头竟然变成了大姑娘了,她、、、竟然一直将你记在心上。温黎你说,天荣这丫头怎么突然就长大了呢!”
温黎面色一僵:“温黎谢过六公主的恩情了,六公主心机单纯,天真烂漫,幼时曾跟着我和天凌一起玩耍,想是、、、想是出于儿时的情谊,才为我等求情的。”
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你和天凌幼时一起长大,情谊自然非比寻常。只是,有一事朕心里不明,天凌早已娶了侧妃,你却为何、、、尚无动静?”
温黎温和地一笑:“温黎一直相信缘分,缘分未到,温黎不会强求。缘分到时,便是温黎成家之时。”
皇帝紧紧地盯着他:“那,温黎的缘分何时到呢?”
温黎轻咳一声:“待到灭了反贼,温黎自会告知皇上。”
皇帝佯作惊讶:“哦,难道温黎已有心上人了?”
温黎眼睛一黯,似是想到了什么,那漆黑的眸子便有了柔情:“是!”
皇帝转过身,将眼底的阴郁藏了起来:“前不久,天凌也曾告诉我,说他也有了属意的女子了!”
温黎轻轻“哦”了一声:“是何家的女子有如许福气,能得到天凌的厚爱呢?”
皇帝敲了敲桌子:“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呢,等到一切平定下来,朕、、、再为他们做主,把他们的事情定下来罢!”想了一想,他又道:“夜已深了,温黎你也该回去收拾行装了,明日就出发去嘉州吧!”
温黎整了整衣服,冲皇帝略一施礼:“是,皇上,温黎告辞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嘉州,就拜托你了!你放心,宫内,自有你父王和天凌!”
温黎点点头,随即悄然离开了御书房。
那抹俊逸的身影离开御书房之后,并没有立即往宫外走,而是转向了皇宫的西北角。他的行色匆匆,途中遇上值夜的侍卫之时,他将腰上的一块令牌一展,侍卫马上就为他放行了。
夜已深,大部分的宫苑已经灭了灯火。幽深的皇宫就像迷宫,而那抹身影却迅疾如鱼。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皇宫的西北角,也就是甘露苑所在之地。在院墙外站了一会儿,他一个轻快的掠身,便跃入了甘露苑内。
甘露苑内静悄悄的,曲曲折折的游廊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那儿随风摇曳。
俊逸的身影纯熟地穿过游廊,来到了一排房子前。迟疑了一会儿,他纵身跃入了一个房间。
辞行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彼岸花,彼岸花,花开开彼岸,开时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妖艳的彼岸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黄泉的路。彼岸花间,柔媚的妇人冲我温柔地笑着:“璃儿,娘要走了!”
“娘!”我哑声叫唤着,这是我的娘亲!那个无数次在我的梦境中出现的娘亲!
娘亲向我伸出了手:“璃儿,娘苦命的女儿!”
我一把扑进娘亲的怀里,哀哀地哭泣起来。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的娘亲,山鹰寨寨主的女儿,岩温大叔口中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原是受了我爹爹的欺骗而离开山鹰寨,来到了镇南王府。善良的她原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却不料,那个男人只是为了要利用她。我苦命的娘亲,一直生活在一个虚构的幸福中,直至谎言被拆穿之后,她才悔悟了一切!可是,为了我,她相依为命的女儿,她坚强地活了下去,并且还趁机带走了我。遭遇追兵的时候,她为了救我,又毫不犹豫地以身挡箭,从而失去了生命、、、
“娘。”如同幼时一样,我贪婪地嗅着娘亲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娘亲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璃儿,你终于想起娘亲了,太好了!”
“对不起,娘!”我那个狠心的爹爹,在我的背上刺上青鸾鸟之后,便给我服用了一种能丧失记忆的药。他的原意是想我忘记一切,然后一心一意帮助他成就他的野心。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一个母亲的力量能有多强大。那个怯弱温柔的女子,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之后,终于想办法带着我逃离了他。我什么人都能够忘掉,可我,怎么能忘掉自己的娘亲呢!
“傻丫头,怎么能怪你呢?”娘亲为我拂拭去脸上的泪水:“再说,现在,你不是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吗!”
“是啊,娘,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在娘亲的面前,我仍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娘亲的身体一僵,随即她轻轻地捧起我的脸,细细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刻在自己的眼眸中一样:“傻孩子,”娘亲的声音喑哑了:“娘亲不能再陪着你了,娘亲必须得走了!”
“为什么?”我傻乎乎地问道:“我们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不需要再分开了呀!”
娘亲柔柔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带了几分凄美,我的娘亲原本就是个美丽的女子呀!可惜,我长得并不像她,反而有点像那个恶魔般的男人。谎言被拆穿之前,我还一直以此为傲呢!因为在我的心中,那个男人可也是那样的温柔多情呀!
“璃儿,”娘亲轻轻地推开我,让我看看我们的四周。我们的脚旁,开满了妖艳的彼岸花。在汉州受伤昏迷的那些日子,我也曾见过这些花儿,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彼岸花。彼岸花,黄泉花!黄泉!我心头大惊,莫非我和娘亲又一次在黄泉上相遇了!
“璃儿,娘的乖女儿,娘为了要见你,一直守在这里没有走。可是,娘不可能一直守在璃儿的身边呀!”娘亲摸了摸我的脸:“鬼使大人说,如果我再不走的话,他也会连带受到惩罚了!”
“不!”我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娘亲的手。一想到再也看不见娘亲,我的心头大恸,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禁不住流了下来。
“傻丫头,娘并不是去别的地方,娘只是要再一次去投胎呀!”娘亲温声安慰着我。
“人间怱怱营众务,不觉年命日夜去,如灯风中灭难期,忙忙六道无定趣,未得解脱出苦海,云何安然不惊惧,各闻强健有力时,自策自励求常住。地水火风化此身,身灭四大各归真。诸魔六贼皆消散,苦乐前程只主人、、、”就在我紧抓住娘亲的手不愿分开之时,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高声的诵经声。那声音朗朗上韵,铿锵悦耳。
听到那声音,我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而娘亲柔美的面孔就像附在水面上,缓缓地变得飘渺起来。我心头涌上一阵惶恐,忍不住大声叫唤:“娘!娘!”
娘亲柔柔地笑着,声音也变得遥远了:“璃儿,再见了,你要多多保重!”
当娘亲的身影在一阵仙乐般的吟唱声中渐渐消失的时候,我的头也开始昏沉起来。
我艰涩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甘露苑的小床上。我的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娘亲要我保重的声音。翻过身子,我感到枕边的湿意。想起梦中的情景,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窗外一片寂静。没有月光的夜晚,就连虫儿也停止了吟唱。耳边隐隐约约听到的,是三更天的信号声。已经三更了么?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细细回忆着娘亲的音容笑貌。
这么一来,我便再也睡不着了。
趿上一双布鞋,我走出了院子。看着院外灰蒙蒙的一片,脑子里面突然浮现出那天在小竹楼见到皇帝时他对我说的那些话。
“叶姑娘,你说,这个人,抓走青鸾女的后代是为了什么呢?”当时他这么问我的时候,我在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东西。也许,文家的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也许,他把我软禁在此就是为了引出我那个所谓的爹爹、、、
我无言以对。
“你、、、和文世子文璟,可有何关系?”临离开前,他又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我的心一抖,然而脸上却强自保持着镇定:“没有关系!”当真相就快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忽然感到自己以前的行为是那样的荒唐可笑。
皇帝深深地别有用意地瞟了一下我的颈部,在那里,那个凤眼男人留给我的玉戒一直戴在那儿。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皇帝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想到这里,我感到身上一股深深的寒意。伸出手来,我摸向自己的脖子,却在下一个片刻惊骇地抓紧了衣领:我的玉戒不在了!
我慌乱不已,返身便往自己的房间跑。那个玉戒是那个凤眼男人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视如珍宝,日夜都戴在身上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抖抖索索地点燃了蜡烛,我翻开了丝被,却在一霎那间发现了一枚红豆。那是一枚穿在红线中的红豆,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枕旁,泛着温润的光、、、
秋夜
西风解事,为人间、洗尽三庚烦暑。一枕新凉宜客梦,飞入藕花深处。冰雪襟怀,琉璃世界,夜气清如许。
夜凉如水。
子夜时分,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也不知为什么,我近一段时间老爱做梦。这一次,我梦见了金戈铁马,我还梦见了我心爱的男人身披银甲,头戴银盔,骑在一匹白色的大马上,指挥着身后的士兵朝另一队人马杀将过去。夜色中他的长枪挽起一朵朵优美狠厉的花,随着那枪花过去,便是一个个倒下的身影。当那朵枪花掠上一个中年男人的肩头时,我忍不住大声叫唤起来:“等一等!”
话一落音,我就醒了过来。
耳边似乎听到了隐隐的呐喊声,细细一听,又听不见了。
我刚爬起身,有人进了我的房子,紧接着我听见了白荷的声音:“姑娘,你起了?”
咦,她怎么知道我醒了?莫非她也听到了那呐喊声?我连忙应了一声,随即便见到白荷点燃了桌上的半根残烛。
淡淡的烛光下,白荷脸上的妆容精致,不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强忍住好奇,我对白荷道:“白荷,你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没有?”
白荷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姑娘不要担心,甘露苑周围都有侍卫守着,不会有事的!”
我当然知道甘露苑周围有士兵守着,不管嘉州是否有变,天嘉皇帝都不会放我离开皇宫的。只是,白荷提到的“不要担心”指的是什么呢?我已经被软禁在这里,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我刚起身想往院外走,耳边又听见了呐喊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有千军万马,此刻正在不远处交战。
白荷阻止了我往外走的脚步:“姑娘,外面目前还很乱,你、、、最好坐在房间不要离开!”
“为什么?”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