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喉咙里,我却来不及顺气,急急忙忙叫道,“动静!隔壁!走!快!!”
陈友谅的确是聪慧,几个零散的词语在他的大脑里一转,就自动拼成了“刚刚动静太大会惊动隔壁的成昆,我们快点离开”的信息,然后下意识让开那把横在他脖子上的剑,那位白衣飘飘的侠客岂能让他如愿?
少年身形立刻一转,却因为这一转,那黑眸与我正对上,于是行云流水的剑法还来不及施展,动作便已经僵硬在这一刻。
“敏……君?”清秀的少年大大地张着嘴,看上去傻气极了,我却连忙七手八脚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而莫声谷的眼神却从怔忡变为了愤怒,他看向陈友谅,手中的长剑又要施展开来,我忙握住他的手腕,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刚刚只是误会,现在隔壁有个……很可怕的人被惊动了,如果他来了,你就完了!”
莫声谷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以他天然呆的大脑还无法短时间里处理这么复杂的信息。
陈友谅趁着这段功夫将屋子里能砸的器皿全部砸在了地上,他听到了我的解释,动作一瞬间有些僵硬,他转过头,急迫地朝我低声喊道,“丁敏君,谁叫你穿上衣服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开始扒自己的衣服,然后一脸疼惜地扔在地上,作QJ案现场状……
陈友谅又问莫声谷借了长剑,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在不同角度留下微妙的剑痕,不过他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急切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忽然问道,“丁敏君,你刚刚说的‘走’……是他走,还是你们一起走?”
我愣愣地看着他,在这一刻,那种微妙的悸动……是什么?
……
即使我们三个人的情况,只能由那个用三条线段组成的封闭图形来解释,即使下一秒,成昆就有可能一脸腹黑微笑地打开房门,但是这一刻,没有人打破这缄默。
陈友谅看着我沉默不语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容不知是释然亦或是……苦涩,他抱着双臂往墙壁上一靠,语气轻松地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放心吧……师父那边就交给我吧,我可是最会骗人的了……”
听着陈友谅故作轻松的话语,本来陷入了张无忌思考模式中,优柔寡断举棋不定的我一下子忽然开窍了,只是形势紧急之下,我也顾不得文艺地大发议论,却是一手抓住陈友谅,一手抓住莫声谷,硬生生用尽全身的内力将两人拽到已经被莫小七破坏成一个窟窿的窗前,大喊一声,“给老(娘)……跳!”
莫声谷最听我的话,也不做怀疑,就一下子跳出了窗子——他就是这样进来的,自然驾轻就熟。
莫声谷轻盈地落在了客栈后院的地上,抬头看着三楼上的我,傻傻地喊道,“敏君,你跳吧,我接住你!”
我刚想说我也是有轻功的,不过一估摸内力,已经被成昆榨得差不多了,估计真的得来一个公主抱了……
于是我回头看盯着我抓着他的手发呆的陈友谅,“你先跳!”
陈友谅抬眼看我,“为什么?”
我总不可能说怕你故意不跟上,只好偏过头去,有些脸红地说道,“我这不是最近吃太多,怕他一个人接不住嘛……”
陈友谅笑了笑,刚想说话,不过他脸色一变,“是师父的脚步声……他和隔壁油盐铺老王他们打好马吊回来了!”
“那快走!”我一脚刚刚跨出去,忽然又缩了回来,有些狐疑地看着陈友谅,“你不是说……你师父会在隔壁听吗?怎么去打麻将了?”
陈友谅不自然地转过脸,语气焦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快走啊!你想害死我们吗?!”
“……我只想害死你……从一开始就决定占我便宜了吗?”性格稳重而冷静的我自言自语了几句,然后稳重而冷静地回想起方才自以为聪明配合陈友谅的举动,大脑明明愤怒得想要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但是成昆的脚步却在一步步临近——
于是我最后看了一眼被我扔在地上的衣服,叹了口气,“陈友谅,占便宜过了手瘾摸一下不就好了,穿穿脱脱的我还嫌还浪费时间呢……”
……
温和地说完这段话后,我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了几步,于是就……自然而然地从三楼的窗户处落了下来,并且死死地攥着陈友谅的手腕——这可以看成“不抛弃不放弃”,也可以直译成……“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逆着风自由落体的过程只有短暂的几秒,直到感受到了落入了温暖而柔软的地方,我才睁开眼,莫声谷晶晶亮的眼睛正望着我,对我伸出手。
我站起身,看到刚刚被我压在身下垫背的陈友谅,即便是个练内家功夫的,这样直接一摔,他一下子也还缓不过气儿来,于是我看着他挺真诚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会轻功呢……”
“……你拉着我死活不让我改变身形轻功再好的人也摔死了啊!说实话,你刚才真没骗我,的确是吃得太……”陈友谅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刚想吐槽,却见我微笑地看着他,于是他噎了一下道,“没事儿……我活该。”
不过这种情况下却是没什么时间计较这些了,我站起身,急促地说道,“莫小七,你抱着我用轻功跑,陈友谅,你……就在后面追,明白了吧?”
“……”陈友谅刚想站起来,听到我这话,又蹲下去闷声不吭了……
莫声谷用力地点了点头,抱起我,然后板着脸作正人君子状,搞得好像这一刻柳下惠附身了似的……
其实公主抱不抱这倒不是重点(这就是重点),关键是我在成昆眼中中了十香软筋散,如果跑起来那才奇怪了……
莫声谷刚抱起我跑了几步,我蓦然心有所感,回过头,只见陈友谅正静静地望着我,那眸子通透得像是星空……我很少看到他这么正经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突然,从三楼那个窟窿处探出半截身子,却是那打完马吊归来的成昆,聪明如他,看到屋内凌乱的打斗过的痕迹,莫小七抱着我远去的身影,以及陈友谅正挣扎着站起来的情形就立刻明白了。
“哪里走!!”成昆暴喝一声,那吼声中似乎还蕴含着狮子吼的威力,震得人丹田中内劲翻腾不已,几欲吐血,而成昆则从那破窟窿处一跃而下,刚施展起绝顶轻功欲追击,却见莫声谷牵了一匹马,一扯缰绳,那匹马立即撒蹄子狂奔了起来,于是他估摸着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只好悻悻作罢。
“哼……你跑不掉的……”成昆冷哼了一声,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他这才想起了他的宝贝徒弟,转身问道,“小谅,可有大碍?”
陈友谅摇了摇头,只是神色间有些挣扎,成昆的眼神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有事。
陈友谅微微低下头,那薄唇抿了抿,对成昆说了些什么,在马背上渐行渐远的我,却是听不见了……
……
……
在荒野的驿道上的骏马,骏马上一男一女……似乎是个很有小言感觉的场景。
“莫小七!!我……”刚一张口,迎面的狂风就灌进我的嘴里……
“别怕!敏君!我会保护你的!!”身后的少年用握着缰绳的手圈着我的身体,他一脸坚定地说着。
“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过耳的风声太响,我只好吼了出来,“重点是,身后没人追啊啊!!”
“……啊?”莫声谷讷讷地勒住疾驰的骏马……
“所以说,你一路疾驰地来到了哪里?”我跳下马,打量着眼前陌生中又带着一点似曾相识(误?)的景色。
莫声谷低下头用脚拨弄了着小草,不说话了……
我明白了,他原来是压根没看路……
叹了口气,周围是一片树林,幽林蔽日,而眼前忽然有亮晶晶的物事在跳动,我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是一条小溪在阳光的反射下的波光。
“等一下……这个地方……”我忽然知道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由一条小溪蜿蜒连接的地方,正是我来这个偏僻地方的目的地所在……
原来,我们竟然是围着蝴蝶谷绕了一圈,直接绕到它的后方了么?
我刚想感叹,可就在这时,一种阴寒的感觉悄悄在血脉中蔓延开,这样的悄无声息,就像是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一般,冰冷,阴沉,仿佛能将人吞噬……
我抱紧双臂猛地跪倒在地上,原来是仅剩的内力已经无法阻挡这如附骨之蛆般的幻阴内力的侵蚀了……这一刻,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如置冰窖,经脉却如同被小虫撕咬一般的疼痛……
“敏君,敏君……”莫声谷焦急地叫着我的名字,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将是十指扣住我的手,拼命输着内力,慌乱无措地说道,“我、我……我很笨,敏君,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做……”
我喘了一口气,凭借着莫声谷的内力稍稍减少了那经脉的疼痛,只是那阴寒的气息却一直在身体百骸中游走,我努力地表达着我的意思,“这里是……蝴蝶谷……”我咬了咬唇,牙齿却忍不住打颤,“别……别去……”
“可是你……”
“不要紧……”靠着莫声谷的内力支撑,我勉强说着,“成昆肯定料到了我们会来,所、所以,去了也是一死……”
莫声谷沉默了片刻,将我轻轻放在地上,背抵着树干,他蹲下身,握住我的手,全心全意地输着内力。
他这样沉默不语的表情让我有些难过——明明现在难受的人是我,他一副这样的表情干什么?所以我只好分散他的注意力,道,“莫小七……你,怎么会来这个蝴蝶客栈的?”
“我……顺路。”莫声谷微微偏过头,低声道。
我笑了起来,“你也会骗人了啊……”
“我并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只是想去峨眉山……”
“……你去峨眉干什么?”
“因为……”莫声谷垂下了眼睑,乌黑的眸子依旧清澈无比,只是蝶翅般的睫毛微微刻下了淡淡的阴影,他鼓起勇气,说道,“因为敏君自是不愿去的,那么,就由我去好了……把这门亲事一笔勾销。”
我愣住。
有些话说出口了之后,会产生很微妙的化学变化。所以莫声谷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敏君这么任性的人……是不愿意受人束缚的吧?”他看着我,弯弯的眸子像是月牙,“我早就知道。”
我看着他的笑容,也带了笑意地问道,“那是有多早?”
“很早很早。”他说。
“很早很早是有多早?”
“那就是……很早很早很早。”莫声谷看着我,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这看起来像是作者充字数的废话……
我笑了,经脉的寒冷依然在肆虐,让我恨不得昏厥过去,只是这一刻我不想合眼,朦胧间,我看到树林下的光线投在他面容上,勾勒出少年俊秀的五官。他的眉眼看起来,无比温柔。
很早很早,很早很早很早,这句话很轻,却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
……
·春 节·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天空还是似暗非暗的橘红色,远处的边际已经堆积起暮霭沉沉的深紫,在交汇处融出像是被水墨浸湿的颜色。
即便是天还未暗下,灯笼却早已挂起。
大街上熙熙攘攘,描了黛眉的少女也抛下脸颊的羞涩,结了伴一边低声轻笑一边逛着夜市,时而抬起盈盈眼波瞄向某个高大的身影。
即使天灾人祸始终不断,但在这特殊的日子,总让人的脸上重新洋溢起微笑。
灯火阑珊处,几颗高大树木的枝桠被一盏盏灯笼压弯了腰,灯罩内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晚风袭来,远远看去,颇有“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意味。
“敏君祈了什么愿?”只见一个俊美少年身着一身青衣,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刚刚将灯笼挂上树梢的少女。
“多半是‘嫁得如意郎君’之类的罢?”少女身旁一位白衣少年却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最多也就是‘愿师父身体健康’了。”
若是有人仔细一看,这青衣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而那白衣少年却是一副剑眉星目,薄唇噙笑,这两人不论是谁见了,恐怕都要道一声,好一对翩翩浊世佳公子!
而那站在这对佳公子之间的少女一身鹅黄色广袖纱裙,颇有几分大家闺秀之色,但看她那跳上跳下的举动,却表现出远不似那纤细的身板的行动力。
“错了错了。”少女跳下搭起的梯子,回眸一笑道,“我写的是‘早生贵子’。”
“……”
“……我听错了吧?”
“忘了说,还有半句是‘赠卿卿师姐’。”
……
……
元宵节,可以猜灯谜、赏花灯、吃元宵、逛花市、放烟火,是一个逛街购物普天欢庆大饱口福,且打情骂俏男欢女爱眉来眼去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