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君睡得正熟,突然听到清怜喊她:“宫主,宫主。”
“嗯。”华君含糊地应一声,问:“什么事?门主回来了吗?”
清怜说道:“太极殿方向好像有刀兵打斗声。”
太极殿?珑儿?华君的眉头一皱,当即坐了起来,说:“去看看。”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无痕就匆匆忙忙地进来了。“宫主,不好了,世女她——”
华君问道:“珑儿怎么了?”
“商姑娘掳走了世女。”
“商泱?”华君惊讶地叫道:“她?她不是一直在暖阁里宅着的吗?”
“方才婢子听到太极殿方向有打斗声,就过去看,发现暗卫全朝城外赶去。翠儿和青儿都中了毒针受伤,婢子询问下才得知商姑娘刚才突然去到太极殿,点倒了屋子侍奉的婢女,抱起世女就冲出了太极殿。翠儿和青儿当时正在屋里,听到动静扑救不急,追着商姑娘出去,被商姑娘用毒针杀伤。”
华君叫道:“拿我凰令调动所有暗卫去追!”她三两下穿上鞋子,疾步朝乾元宫外走去,说:“商泱往什么方向走的?”她想到自己的脚程不快,不可能追得上这些跑得来比马还快的武林高手,当即让无痕给她备步辇,让人抬着她去追。
华君一行人刚到内城门口,突然见到暗卫首领来报。“见过宫主。”
“世女怎么样?”华君急声问:“追回来没有?”
“商……商姑娘抱着世女跳崖了。”
华君闻言顿觉一道霹雳拍下。开什么玩笑!她叫道:“马上带我去。”这帮暗卫是干什么吃的?不是很能耐么?大白天也能让人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这么多人去追,还让……跳了崖。
很快,华君来到崖边。水厂的悬崖边,水车还在转。暗卫和禁卫军把水厂围了个严严实实。悬崖边守着不少人。
一个禁卫统领上前来报:“禀宫主,已经派人下去了。”
华君站在悬崖边,朝下一看,笔直陡峭的悬崖,几百米深。她只看一眼都觉脚软头晕,太高了!就像一头要载下去似的。她深吸口气,问:“你们确信亲眼看到商泱抱着世女从这里跳下去的?”
边上一个暗卫头目答道:“回宫主,属下等人见到商泱抱着世女出来,立即上前询问,商泱却突然绕过属下,飞速朝城外奔去。青儿和翠儿赶出来,刚追上商姑娘就被她放出一把毒针打伤,属下等人一路追着商泱到此把她堵住,刚说了句请她放下世女万事好商量,她扭头就跳了下去。”
华君问:“你们就没有人拦着?”
“商姑娘的身形太快,快若鬼魅,根本拦不住。”
华君气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立即下令:“封锁住悬崖,从山上吊绳子下去,看她们有没有卡在半山腰的什么地方,再派人下去找!”最后一个“找”字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紧跟着就飙了出来。她想了想,说:“守住这里,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扭头对无痕说:“我们去暖阁。”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直觉告诉她,商泱今天的举动早有预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太恨雅儿,想断了万俟家的后,干出这种同归于尽的傻事。
第一百零三章
华君刚踏进暖阁的院子就见暖阁里的侍女暗卫横七竖八地躺着。她让无痕和银儿探了下,都还活着,只是全被银针扎中昏睡穴,晕了。并没有伤他们的性命,甚至连伤都没有受一点,银儿和无痕把封住他们身上穴位的银针一取,这些人便很快醒转。
华君进到暖阁里面,走进去就见桌子上的镇纸下面压着一张纸。她看到这张纸上的字,长长地松了口气,暗念声:“谢天谢地。”珑儿应该还活着。
清怜往那纸上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九月十五,殇情宫恭候万俟雅言大驾。”她扶住身体发软的华君,说:“宫主别担心。照方才暗卫所说的情况来看,商泱的轻功该是极高,否则不可能这么多暗卫和禁卫军都拦不住、追不上她。她既然有那般轻功,从这悬崖上去自能无事。她既然要回殇情宫,我们派人沿途追寻便是。”
“说的在理。”华君当即出了暖阁回到乾元宫,把底下的人召来,让他们去搜寻商泱的行踪,同时吩咐他们,即使发现了也别打草惊蛇,火速来报。这么大的事,华君也不敢瞒着万俟雅言擅自行事,又立即写了封信派人火速给万俟雅言送去。
百丈悬崖,商泱的轻功再高也不敢直接往下跳。倒是搭建在悬崖上的水车给她帮了大忙,她跳下悬崖后弹出一根绳子绕在结实的水车大桶上,再一个翻身跃到那桶底朝天口朝下的空水桶上,稳稳地踩在水桶上,无惊无险地到达下面,再施展轻功迅速离开。
孩子太小,商泱不敢点万俟珏的昏睡穴太久,怕伤到孩子。她摆脱暗卫就给万俟珏解了穴。
万俟珏的穴位解开没多久就醒了。先是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满山都是树,估计没看出什么稀奇,倒是被挂在商泱耳垂上不断晃动的珍珠耳坠吸引,小手一把抓在手里扯啊扯啊。商泱被她扯得疼,停下来,掰开万俟珏的手,她刚掰开,万俟珏又把手放回去继续抓扯。商泱的耳朵都被她扯红了,隐隐有血丝渗出。商泱索性把耳坠摘下来给了万俟珏。万俟珏握住耳坠捏了捏,又去扯商泱的另一只耳坠。商泱赶紧把另一只也摘给她,反正已经取下一只,另一只也得取下。万俟雅言一手一只珍珠耳坠捏着,老实了。
商泱抱着万俟珏继续在山林间树梢上飞跃赶路,可没过多久,万俟珏又去扯商泱头上的簪子,原本握在手里的珍珠耳坠早不知扔哪去了。
商泱的簪子是用来束头发的,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家伙就已把簪子从发髻里抽出来送到嘴里用那还没长齐的牙齿咬。商泱的一头如云秀发顿如暴布般洒下,恣意洒脱的垂在背后。商泱在树枝上停下,坐在,看着被她抱在怀里面的万俟珏。
万俟珏把簪子放在嘴里咬了两下,估计是发现不能吃,又把簪子还给她。商泱跃下树,把万俟珏放在地上,去挽发髻,她的发髻还没有挽好,就见万俟珏突然笑咧了嘴拔腿就往她身后奔去。
难道是万俟雅言来了?商泱顿生警惕,迅速把发簪插头云鬓中,一回头,哪见到万俟雅言的半分踪影,倒是见到万俟珏飞快地扑到旁边的一株野花跟前一把抓下去又飞速缩手,先是深吸口气,憋气,再“哇”地一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哭。万俟珏一边哭一边跑回商泱跟前,摊开右掌,抬起双臂,要抱抱。
商泱翻开万俟珏的手掌一天,肥肥嫩嫩的小手掌上被花茎上长的刺扎出几粒小血点。商泱抿紧嘴,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把万俟珏抱起来。
万俟珏抱住商泱的脖子,哭得好伤心啊,哭过几声之后,又把受伤的手凑到商泱面前摊开,脸上挂着泪,嘴里含糊地说:“痛痛……”
商泱嘴角的笑意更深,摆明是在兴灾乐祸。谁叫万俟珏看到什么都伸手去抓,被扎着了吧。
万俟珏看到商泱在笑,肥嘟嘟的手“啪啪”两掌轻轻地拍在商泱若雪脂般的脸颊上,哭着扭头到处看,找华君。她没找着,哭得更大声,哭着喊:“娘亲,娘亲抱抱……”眼泪顺着脸颊串成线珠子地往下滑。
商泱的笑容隐去,她不懂怎么哄孩子,只好任由万俟珏哭,抱着万俟珏继续赶路。
万俟珏哭过一阵之后,不跟她走了,挣扎着要下地。商泱不放,万俟珏就拼命挣扎,拼命地扭动身子朝外扑。商泱只好停下来,把万俟珏放在地上。这崇山峻岭的除了树就是草,万俟珏一个只有一尺多高的小矮子站在原地打转,往前走走不对,看不到路,又往后退也看不到路,她哭得更伤心了,仰起头,可怜巴拉地看着商泱喊:“娘亲——呜呜呜——娘亲——”扁着小嘴含糊地喊着,看着都让人伤心。
商泱蹲在她面前,伸手去替她拭泪,冲万俟珏摇手,示意她不哭。
万俟珏还是冲着她哭。
商泱又把头上的簪子取下给万俟珏想哄哄她。万俟珏冲她摇摇手表示不要,把簪子推回给她。商泱又把万俟珏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万俟珏不让她抱,推开,又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哭,哭两声,扭头,走。她走两步出去,顿住,没看到有路,又回头,对着商泱哭得更大声。
商泱默默地看着哭闹不止的万俟珏,伸手去拉万俟珏的小手,晃晃,央求小家伙不要哭了。
万俟珏握着她的手指,不仅晃手臂,还晃身子,继续“呜呜呜”地哭。
商泱彻底地被面前这个小哑巴的动作和哭闹给弄纠结了,我哑你也学我哑么?她以为小孩子小好弄走,抱起来就可以走了,怎料到小孩子这么能哭啊,还哭得这么伤心。万俟珏喜欢到处跑,以前也跑到她住的暖阁去过几次,笑得口水直淌,抱着个苹果迈着小步伐满屋子跑,给万俟珏水果的时候,小丫头还会笑咧嘴地冲她说“谢谢”、“抱抱”,还亲她的脸颊。看到万俟珏哭成这样要找娘亲,商泱的心里很不好受。她这是让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离开自己的母亲。她真想立即把万俟珏还回去。可人已经让她抱出来,她把万俟珏还回去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抱出来再还回去,又何必把孩子抱出来?她自己走掉便是。她要走,随时都能走,留下,留这么久,是因为万俟雅言。万俟雅言伤过她又帮过她,本该恩怨两清,然而有些事不是说了就能了说清就能清的。在万俟雅言的地盘上,她是个被关在黄金笼子里的犯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她在万俟雅言眼里的位置只是座殇情宫。也许,只有在殇情宫,在万俟雅言的权势地位起不到作用的地方才能看到——没有权势依傍、不以权势压制她的万俟雅言。
那个女人,以那样的手段要了她的身子,再把她圈养起来说愿意养她一辈子保她一生福贵。那个女人有时候狠辣无情、连她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有时候又至情至性、野心勃勃却又一身沉重。
商泱觉得她这一生最不该看的就是万俟雅言的那双眼睛。
商泱从来不知道万俟珏这么能哭,嗓子哭哑了脸也哭红了还在哭。沙哑奶气的声音抽搐着喊:“娘亲”。
商泱去握万俟珏的手,万俟珏抽泣着看着她哭,又拉着商泱的手要走,却又一副不知道往哪走的模样。商泱低下头去,抱起万俟珏朝山下赶去。
终于,万俟珏不哭了,伏在她的怀里抽泣。
下到山脚,站在官道的三岔路口,看着界碑牌,商泱迟疑了下,没往去殇情宫的那条路走,而是调头去了万俟雅言所在的洛城。
商泱把万俟珏放在军营外,再迅速离开,藏身一棵大树上。
万俟珏被丢在军营的大门口,站在原地,左右扭扭头,没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又“哇”地一声哭起来,喊:“娘亲……”看到穿盔甲的,走过去,仰起小脸看着那当兵的,喊:“姨——”小小年纪的,经常看到她姨和穿盔甲的人在一起,看到穿盔甲的就想到了姨。
这些当兵的看到商泱过来的,刚想阻挡,人家已经把人放下又飞快闪走了,他们想拦都拦不住。
当兵的看着这小孩子,面面相觑,跟着就看到她一身穿戴,眼里放光。
一个士兵伸手去拽万俟珏脖子上的那把黄金锁。
恰逢这时,一个小头目过来,喝道:“七娃!”他走过去,一把推开要抢黄金锁的小兵,上下打量两眼这哭得唏哩哗啦的孩子,问:“这孩子哪来的?”
“不知道啊,刚才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突然飞过来把这孩子放下就走了。伍长,你看这孩子这身穿戴,值钱呐!”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她这身穿戴够你小子吃喝半辈子!你看她像是一般人家里的孩子吗?好端端的整个孩子搁在这里,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伍长,我脑子简单,想不到那么深。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赶紧进去禀报。”那伍长又是一顿喝叱。他也眼馋这孩子身上的东西,可谁知道这孩子从哪来的?他抬头环顾四周,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珏儿!”那伍长突然听到万俟雅言的声音,惊得他赶紧回头行礼。门口的一大帮人也赶紧跪下行礼。
“姨——”万俟珏哭喊一声,迈开步子就朝万俟雅言跑去。跑得急,又没跑稳,“啪”地一声摔地上,没声音了。
万俟雅言赶紧奔过去,把万俟珏抱起来。
万俟珏哽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哭声。她搂住万俟雅言的脖子,紧紧地搂住,哭得撕心裂肺。
万俟雅言轻轻拍着万俟珏,哄道:“珏儿乖,不哭了,不哭了。”她抬起头朝四周看去,虽然没看到商泱,但她知道商泱就在这附近。万俟雅言抱着万俟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