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六回北静王御下恩威并谭卜龙赎罪剖肝胆
西宁王府。
谭卜龙进来负荆请罪,直直跪在地上已经有一盏茶的工夫,水溶也不理会他,只顾慢慢读着一本《玉溪生诗》。
谭卜龙抬眼偷偷觑了一眼水溶,心想主子也不过差不多的岁数,咋就这么沉得住气呢?主子不生气的时候便天生带有三分威严,生了气的时候更是叫人心中害怕,大气不敢出。
正想着,水溶抬起眼来盯了他一眼。谭卜龙忙垂下眼睑。只见水溶放下书,要去拿案上的茶水来喝。
谭卜龙赶紧道:“王爷,茶水放得久了,恐怕已经凉了,我去给您换一盏?”
水溶看看他,谭卜龙赶紧低下头。水溶也不言语,拿起茶来便喝,喝完慢慢道:“当初是你母亲去求的太妃,又有你兄长保荐你到我身边当差,说是你虽有些毛躁,行事倒也伶俐。我看你兄长沉稳,想来你也不会出了大格去,因准了此事。如今你倒是自个儿说说,今儿都坏了哪些规矩?”
谭卜龙伏在地上道:“回主子的话,小的有违王爷的旨意,未能低调了结此事。遇事未能克制怒气,妄动武力,差点暴露郡主的身份。小的知错,请王爷责罚。王爷莫要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水溶道:“既知道怕我生气,当时如何不想想。都是平日里太纵着你的缘故,如今也学得一点沉不住气,别人不过嘴皮子动几下,你就动了手,连我的吩咐也不听了。幸好今儿没留下什么踪迹把柄,打的人咱们也还镇得住,追究起来倒也不怕,要是下次遇上什么难缠点的,保不住你的人头事小,坏了郡主的名誉你可担当得起?”
谭卜龙听得额头上的汗涔涔的下来,一个劲儿磕头认错,直磕得咚咚作响。
水溶道:“罢了,罢了,起来罢。论理,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本该叫你母亲来把你领回去,我看在你父母都是王府的老人了,要是把你领回去,叫他们两个老脸往哪儿搁?因对你略施惩戒,革你三月银米,另再着你将功补过。日后再犯,定不轻饶的。”
谭卜龙一开始听到要把他逐出王府,心里咯噔一下,后来又听说只是革三月银米,倒也放下心来,只是不知这将功补过要怎么个补法?
这一日傍晚,北静太妃和西宁王妃自元宝山的陵园回来,说是正好遇上法师开坛讲法,便恭敬聆听,再领了素斋回来的,因不吃饭了,只坐着喝两杯茶。
这西宁世子妃早听说婆母早上有些不快,本挣扎着起来,要伺候她婆婆吃饭,谁知竟又不吃饭。西宁王妃打发她带着黛玉水清吃了饭再来。西宁世子和水溶也自另开一桌不提。
黛玉匆匆吃了几口饭便辞了众人回房,水清以为她为着白天的事情还在伤心,因想着要如何哄她开开心。因派了小丫头去请她兄长和表哥。半天只来了个西宁世子,说她哥哥有事要出去一趟,水清心里只当是白天之事要善后,便缠着西宁世子一口一个允哥哥,吵着晚间要放烟火顽儿。
西宁世子奇道:“你怎知我们府里现成的有烟火这样东西?”水清道:“我听说姑姑生辰那日,姑父大人为了讨她开心,大放烟火呢。半个京城都照亮了,现如今总该有些剩下的吧?”
西宁世子笑道:“真真鬼灵精,现就放完了呢?”
世子妃笑道:“爷还逗清妹妹玩儿?当日巴巴的替她留着这些,好等她来了放给她看,正该献宝似的拿出来才好,还只顾逗她玩儿。”
原来这西宁世子见水清那日来不了,怕她日后埋怨没见到烟花,便做主替她留了一小半,等她来的时候特特放给她看。
水清笑逐颜开,道:“今儿晚上天气正合适,不如今儿就放了吧!”
说着一行催着西宁世子去预备,一行遣了人去请黛玉。过了一会儿,西宁世子差人来回,都已预备妥当,就等赏光了。
那边黛玉没来,身边几个丫头倒是来了,雪雁道:“姑娘自小体弱,不禁爆竹烟火的劈啪声,怕听了犯心悸的毛病,今儿又劳累,现已歇下了。因说小丫头们难得看见烟火,不要拘了她们,只留了紫鹃一人伺候,打发我们过来看热闹。”
世子妃道:“那倒委屈了紫鹃姑娘。不如叫我身边的丫头去服侍林姑娘,把紫鹃姑娘换来如何?反正她们几个年年都看。”
西宁世子笑道:“林姑娘也不过谦虚两句,你就当真了。我看他们贾府的排场比我们府里大了去了,只不过不想拘着小丫头们倒是真的。”
世子妃笑道:“倒是我糊涂了,他们家现可是半个国丈了。”因此作罢。
一时世子和世子妃请了北静太妃和西宁王妃去观赏烟火,水清听说黛玉不来,虽有些遗憾,倒也不减兴致。
话说这里黛玉屋里早早就灭了烛火,一片幽暗,只紫鹃在外间,留着一盏小油灯,约摸是要在灯下绣些什么,这回子却趴在那里睡着了。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放烟火的声响,一阵风似乎掀开了门口的软帘,吹得外间虚掩的门吱呀的一声。紫鹃动了动,却仍未醒,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一个蒙面黑衣人偷偷探进半个身子,见紫鹃又睡了过去,方一闪身进了屋子,蹑手蹑脚想要轻轻绕过紫鹃。
正在这时,紫鹃忽然打了个响亮的鼾,把那黑衣人唬了一大跳,忙蹲下伸手按在靴子里藏着的匕首上。只见紫鹃蹭了两下,还是没有醒的意思。那黑衣人心里好笑:这丫头打鼾声儿还挺响,不知以后哪个倒霉男人会娶到她。
正要再起身绕过去,那丫头忽地又放了个响屁,黑衣人忙伸手去捂著鼻子,一边死死握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正蹲在那里憋得辛苦,忽然一眼瞥见这丫头的脚,大得出奇,一双绣花鞋做工粗糙,显是胡乱做成的。
黑衣人心中起疑,暗道不妙,忙抽出匕首,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下去便要结果了这人。
☆、卅七回黑衣人行刺反被捉谭卜龙忠心护新主
且说趁黑窜进黛玉屋中的黑衣人,疑心那丫头有假,正要一刀结果了她,谁知趴在桌上的女子似脑后长眼,倏的一下抽出桌底下的长剑,钉的一声打飞了黑衣人的匕首。
那黑衣人也非等闲之辈,忙后退几步,也抽出背上的短剑,一边退着走向门口,一边盯着那丫头。
只见她肤色白净,搽了胭脂,倒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眉毛未免太粗些,身量未免太高些,眼神也忒狠厉些。黑衣人看他半男不女,阴阳怪气,不免有些发怵,叫道:“嘿!你到底是男是女?”
只听那人森然开口说道:“你说我是男是女?”
黑衣人听他声音沙哑浑厚,偏偏从那嫣红小嘴里吐出来,更为骇人,毛骨悚然:“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眼神微动,阴森森接道:“怎么就不认得我了,莫非我的脸被枕头捂的变了样子么?阎王爷说我死的太冤,累的地府怨气太重,给我个机缘叫我上来跟你算清楚了再安心下去。”
那人黑衣人更为惊骇,心想王府的人都未察觉那烧死的丫头有何蹊跷,别人更不知道,莫非这真的是鬼?因此忙忙说道:“你要算帐莫要找我来,我也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你多少也明白是谁指使的我。就算我你不杀你,也有别人来杀你。”
那半男不女的鬼继续说道:“我倒是不晓得是谁要害我,只晓得是你下的手,我只找你。你若要我不找你,你倒是说说是谁指使的你?”
那黑衣人心想哪有活着的时候知道的清清楚楚,死了反倒不明白的,听那话倒是像在套他的话似的。因更不敢大意说出主子名号,又常听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便偷瞄一眼,果然是个有影子的,便不答言,举剑便刺。那
丫头见他突然发难,忙举剑格挡,原也是看他心虚想诈一诈他,谁知被他看出破绽。
两人斗在一处,一时满室的刀光剑影,那黑衣人不欲在此久留,不顾破绽连连发了几招同归于尽的招式,逼退对方几步,便要趁机逃出屋去。
谁知从屋外冲进又冲进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来。黑衣人只得退回屋内,他见势头不妙,恐怕今日有辱使命,心里畏惧被生擒之后酷刑拷打,支持不住供出主子,受尽折磨不说还要得个叛徒的罪名,不如现在自裁了事。
谁知那丫头打扮的早已防备他要自尽,一只手一剑刺出,刺中他手腕,黑衣人吃痛,一松手,咣当一声手中短剑掉在地下。另一只手同时上来卸了他的下巴,不让他咬舌自尽。这才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绑了。
水溶此时方闲闲踱步进来,那人见了水溶,脸色微变。水溶瞧他脸上神色变幻,倒是出乎自己意料,莫非他认得自己?只是如今是在黛玉香闺之中,不便就此逼供,因吩咐把人带下去审讯。
众人刚要动手,水溶忽地心里一动,道:“慢!谭卜龙,你过去看看他,嘴里可藏着什么好货没有?”
那黑衣人一听,心底凉透。只见那丫鬟打扮的人应声上来,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举着油灯细细看去。黑衣人方察觉那人掌上布满老茧,且喉间分明有喉结,这才确定他是男子乔装的。
谭卜龙细细找了一回,道:“启禀王爷,果然臼齿缝间藏了东西,看样子似乎是毒药无疑了。照这行事作风,似乎和那一路人是一伙的。”
水溶心里一时也不辨是何滋味,只吩咐道:“带下去吧,审问之前把他嘴里的东西撬出来,小心不要弄破了。谭卜龙,你留下。”
众人得了吩咐,忙行动如风,收拾了地下的东西,抬起那人走了。人虽多,却一点脚步声不闻,可见平日训练有素。这里水溶见人都走了,这才请黛玉出来。黛玉自里间后头的小隔间里开了门闩,带了紫鹃到外间来相见。
水溶道:“委屈你了,可吓坏了吧?”
黛玉摇头道:“咱们躲在里头,那里隐蔽着呢,又上了门闩,倒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怕这位……这位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倒是我的罪过了。”
谭卜龙本低头不敢看黛玉,此时头低得更厉害了。水溶道:“他们跟了我,这些事儿也经得多了,不打紧。如今我心里已有了三分明白了,只是需花上些时间去证实一下。
如今你在这府里住着恐怕还是不安生,只怕他们这府里有谁见不得你好,不然也混不进这些死士,买不通那些丫头。你若回了贾府,都是自己家里人,便不怕了。
如今咱们明着逮住了他们的人,必然已叫他们知道咱们有了防备,既知咱们有了防备,便不敢轻易妄动。我看他们这行事,成不成事倒是其次,最怕的是被抓住,拷问出元凶。
可见那幕后之人一旦被发现,必定会一败涂地,因此我看他们是不敢再有什么打算了。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派个妥当人给你看院子吧。
这是我身边的一等侍卫谭卜龙,身手还好些,平日里他自会隐匿在暗处,你若要用他,只管约好暗记召唤,不急的可用字条吩咐他,若是要紧事,他自会想法见你。”
黛玉踟蹰道:“王爷太过费心了。黛玉不知以何相报。”
水溶怕她谢绝,忙走近两步低声道:“我也不瞒你,令尊现悄悄领着一样要紧的差事,保你平安既是安他的心也是安主上的心,你若出事,恐怕于大局有碍。因此我拼了命也要保住你的。”
黛玉听了,倒是替父亲担忧不已,道:“既如此,父亲前日还要告老请辞……莫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不知这差事可涉险情?”
水溶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不过的。你只管放心,令尊处境比你还安全。只怕你这里的事儿还与他无关呢。”
黛玉听了方略略放下心来。水溶又嘱咐一回,方带着谭卜龙出了屋。
紫鹃才上来一边服侍黛玉更衣,一边道:“姑娘这性子愈发刚强了,遇到这样的事儿也不慌张了。我才刚吓得腿到现在还抖呢?姑娘说,这府里见不得咱们好的,除了世子妃还能有谁?”
☆、卅八回夜深深主仆且猜疑地凉凉姊妹同罚跪
且说黛玉紫鹃主仆二人闹了一晚上,正欲卸了残妆休息,紫鹃说起世子妃见不得黛玉好,黛玉刚要说话,只听前头细碎的脚步响起,知是雪雁春纤等人看了烟火回来,便住了口。
只见雪雁等有说有笑的进来了,见黛玉还坐在镜前,讶道:“姑娘不是早歇下了?这回子怎么又起来了?”
黛玉少不得推说睡不着起来看了会儿书云云,因问道:“这府里的烟火怎么样?”
雪雁道:“先时放的大烟花倒也罢了,与咱们府里的差不离,后来郡主娘娘自己拿在手里放的小烟火倒是有趣的紧,我正同春纤讲,啥时候也撺掇着宝玉弄些来给咱们姑娘玩去。”
黛玉笑道:“明着说是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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