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大黑马前蹄一抬,纵身立起,把水清甩了下来,西宁世子和水溶忙扑过去。
西宁世子一把接住水清,水溶一颗心刚要放回肚里,只听西宁世子叫道:“这边我接住了,你快去那边!”水溶回头一看,那大黑马冲着黛玉那边的母马狂奔而去,几匹没人看着的母马已受惊四散逃离。几个女侍从虽竭力拉着黛玉那匹马的马缰绳,却仍挣不过马儿的蛮力,被拽在地上。
黛玉见那匹大黑马奔过来,心中大骇,欲要下马已来不及,本盼着几个女侍从能把马牵住,却不想马儿受惊,反把人掀翻在地,狂奔起来,黛玉大急,慌乱中听到水溶一声大喊:“抱住马脖子别放!”
黛玉忙照做,学刚才水溶的样子抱住马脖子。水溶骑上刚才驯服的那匹大黑马,一边大喊:“放箭射马!”一边策马去追黛玉那匹马。几个侍卫立刻搭上弓箭,几箭射出,那第二匹大黑马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可黛玉那匹母马受了惊,竟不辨方向,冲破马场的帐幔,一路飞蹄而去。
☆、卅二回惊险情北静王救美羞无地林黛玉失言
京城的西面,有一座山,山势并不巍峨,却十分出名,因山形奇特,像只元宝,因得了个浑名叫做元宝山。
这元宝山因风水极好,便修了许多王公贵族的陵园。
元宝山山势极缓,平滑的山麓连着一大片肥美的草场。此时正值秋季,长长的牧草里一只只白色的绵羊若隐若现,这里正是西宁王府的产业——西郊牧场——一头连着王府马场,一头连着元宝山。
只见平静的草场上,一匹枣红色的马撒蹄狂奔而来,马上似乎还伏着个人,紧接着后面一匹大黑马,却是清清楚楚看得见是一人一马。
受惊狂奔的枣红马上正是林黛玉,后面一匹追赶的大黑马上却是北静王水溶。
黛玉在马上感觉马儿冲出了马场,真正如脱缰野马一般狂奔起来,自己只好死死抱住马脖子。
水溶骑了大黑马,本来神骏非常,片刻便可赶上黛玉的马,因怕一气儿追赶,更惊了那枣红母马,因耐心跟了一阵,见那母马渐渐减了势头,忙策马赶上,两马并驾齐驱。
水溶想去拉缰绳,把马停下来,可又恐一拉之下,马儿立起前蹄,把黛玉抛下来。想来想去唯有一法。
黛玉本来紧紧闭着眼睛,后来觉得枣红马渐渐减了速度,又听到旁边传来另一阵马蹄声,睁眼一看,看见水溶曲腿站在大黑马的马背上,一边驱着马靠近,待到两马差不多挨到一起的时候,纵身一跃,从大黑马身上跳起,跨坐到枣红马身上。
黛玉吓得别过头不敢看,只觉得马身一震,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环着她的腰把她捞了起来,水溶用另一只手去拉缰绳,那枣红马果然一个急停,接着前蹄立起,黛玉只觉得自己向后倒去,贴在了水溶的胸膛上。
水溶用力拉着缰绳,维持身体平衡。枣红马终于前蹄落地,右前蹄扒了两下地,老老实实不动了。
水溶忙抱着黛玉跳下马来,黛玉只觉得双脚僵直麻痹,身上一路被风吹得凉透,好在水溶相助,捡回了一条命,因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双脚发软,向前倒去。
好在水溶眼疾手快,一把搀住,轻轻把她拢近,拍了拍她的背,哄道:“莫哭,莫哭,都好了。”黛玉想要不哭,可止不住得哭个不休。水溶忙踩扁一片牧草,扶黛玉在地上坐了。
那大黑马见黛玉哭得伤心,仿佛也通人性,走过来蹭蹭黛玉,又跪坐在地,让黛玉靠着。黛玉见那大黑马本就害怕,想不到它如此温顺,挨着她表示友好,便抽抽噎噎靠在它身上,只觉得马身上暖洋洋的,日头也晒得暖洋洋的,身上渐渐有了热气。
水溶不知道如何安慰黛玉,想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好好安慰一番,却又怕有乘人之危之嫌,因此便默默坐在一旁等她哭完。
只听黛玉渐渐止了哭,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后来便没了声音。
水溶回头一看,黛玉竟靠在大黑马身上睡着了,羽扇一般乌黑的睫毛上仍挂着一两颗晶莹的泪珠,眉头轻轻皱着,小嘴微微嘟着,显是还在睡着之前的情绪里。
水溶着了魔一般贴在黛玉身边坐下,又伸手把她几绺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一瞬之间,指尖触到黛玉那光滑如玉的脸颊,带来一阵奇异的触感,仿佛什么东西从指尖钻进来,一路流过心头,变成一团火,积聚在腹部。
黛玉睡梦中觉得痒痒,本来轻轻皱着的眉毛更是拧起来,嘴巴也嘟起来了。
水溶只觉得胸腹中一团火,灼烈难受,一颗心剧烈跳动,哪里禁得起黛玉那张嫣红小嘴微微嘟起,虽然知道她肯定是睡梦中被外物干扰才皱眉嘟嘴,可那鲜花一般的嘴唇这样轻轻撅起,仿佛是在索吻一般。水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凑上去,在她诱人的小嘴儿上印上轻轻一吻。
水溶觉得时间仿佛过去一万年,日月星辰仿佛不再流转,天地间只剩下对面的她。时间仿佛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回了神,倏的放开她的唇,仿佛被蛇咬一般。回头一看,大黑马正瞪着马眼看他,仿佛嘲笑他刚才所行之事并非君子所为,水溶气恨恨的也瞪回去,大黑马鼻子里喷出气来,扭头不理他了。
剩下个水溶心里还在交战,一个声音说:“不该,不该!”一个声音说:“好软,好香!”
水溶索性闭着眼睛不去看黛玉,口观鼻,鼻观心,阿弥陀佛,六根清净……过了没多久,竟然也睡着了,梦里梦见黛玉穿着大红嫁衣,羞羞怯怯叫他夫君。
黛玉这里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也做了个梦,梦见许多瑰丽灿烂的光影,那光影里似乎还有个男子,他刚要转过头来,梦却醒了。只见水溶靠着马,也在边上睡着了。
黛玉看他睡着的神气像个半大小子,哪里有半分王爷的气势。因细细地看着他,只见他浓黑的眉毛舒展着,密密的睫毛紧紧合着,遮住了那双平日里有些冷厉的眼睛,英挺的鼻子下面,嘴角微微翘起,好像做着什么好梦。
黛玉看着好笑,心想:“不知溶叔梦到了什么好东西。”
正想着,水溶蓦地睁开了眼睛,黛玉趁他睡着了偷看被抓个现行,心下大乱,慌道:“溶……”
水溶正梦见黛玉叫他夫君,谁知一醒过来,一个真实的黛玉却张口叫他:溶。水溶惊呆了,这可是梦里都没梦到的。
黛玉心里编了几个借口,皆极为牵强,因想说:溶叔,咱们回去吧。便又开口道:“溶……”说了一半,看他眼神怪异,怕叫他溶叔他又生气,这个“叔”字竟没出口。
水溶心跳漏了一拍,因黛玉竟又叫了声:溶。只觉得心中的喜悦之情无限膨胀起来。
黛玉这里连叫了两声溶叔皆只叫了一半,方回味出怪异之处,窘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带着哭音叫道:“溶叔,咱们回去吧。”
水溶的喜悦一下子被扑灭了。
------题外话------
溶叔吃豆腐,溶叔不知羞。不要怜惜他,用力砸他。
☆、卅三回贤主人怎奈撒痴马双姝游竟遇呆霸王
空阔辽远的草场上,一个着杏红衣裳的女子缓缓地走着。
长长的牧草没过了她的小腿,一只隐没在牧草中的白色绵羊被她惊走,逃了开去,引得她笑声连连。
日头晒着她,也不甚暴烈,只柔和地洒下一层金色的光辉,晒过的芒草扬起些碎末,轻飘飘浮在半空。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笑道:“常说不知天高地厚,原来天之高远地之深厚,非立于天地之间不可知也。从前是真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一个年轻男子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各牵着一匹马,也不答她的话,只问道:“你果真再不骑马了?今日若不敢骑,日后只怕更不敢骑了。”
杏红衣裳的女子回头道:“咱们走回去不行?”
那男子叹道:“只怕走到天黑才得回府。如今他们恐怕正四处找咱们呢。”
原来这林黛玉的马受惊之后乱奔,水溶又急急追来,并未有人跟从。草场之大,不可辨马儿行踪方向。牧草又盛,顺着马蹄印子找恐怕也得找上半天。
只听黛玉低声道:“要骑也不是不敢,只是如何上马呢?”
因想起刚才下马之时水溶揽了她的腰,不由脸上飞上红晕。
水溶失笑,原来一路磨蹭不肯上马,是这个缘故。因想逗她一回,又怕她脸皮薄,要生气,便生生忍住了,道:“这个容易,你只管踩着我的背上去就行了。”
黛玉听了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
心里想着,我连王八的背都不敢踩,怎么敢踩你王爷的尊背。或许是开阔的草原让黛玉少了拘束,也或许是刚才死里逃生让她看开了那些俗礼,她心里这么想着,居然也就说了出来。
水溶听了,皱眉道:“怎么也学清儿那小丫头,贫嘴贫舌起来?”
黛玉看他皱眉,仿佛又看到水清黏着水溶撒娇做痴的情状,因叹道:“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就好了。我心里对阿清可羡慕的紧。”
水溶道:“清儿倒是和你一见如故,从前只有父亲叫她阿清,别人叫了她要生气,如今倒是让你这么叫她。她这性子日后吃亏的地方多了。”
黛玉道:“我看阿清这丫头面儿上虽憨玩儿,大半也是太妃和你宠的,内里可精明细致着呢。”水溶道:“但愿如此,我便阿弥陀佛了。”
顿了顿,忽然停下来,道:“说起来,以前清儿上马,都吵着要我用两只手握在一起给她搭个脚蹬子,像这样。”说着把两只手手指交叉握着,示意黛玉踩着上马。
黛玉正在犹疑,忽地那大黑马的的跑上来亲热地蹭着黛玉,然后后腿一屈,跪了下来,也示意黛玉上马。
水溶恨不得一鞭子抽在它马屁股上,真是个见风使舵,吃里扒外的贱马。
黛玉看看水溶,又看看大黑马,不知如何抉择,哪边都不敢得罪。最终还是水溶吃不消,妥协道:“你还是骑这匹黑马罢,它虽高大些,竟通人性,或比这枣红马更好骑些也不一定。”
说着把枣红马身上的马鞍除下,安在大黑马身上。黛玉方小心翼翼坐上了马,那大黑马后蹄一撑,稳稳站了起来。
北静王这里也翻身上马,指点黛玉拿好缰绳,又示范了一遍姿势,黛玉方缓缓策马前行。
两人低速前行了一阵,远远看见几个小黑点,不知是不是西宁王府的人,过了一会儿,水清的声音远远传来:“哥哥!林姐姐!”只见是水清骑着马飞驰而来。
直奔到不远处,水清方勒马站住,哭道:“林姐姐,你没事吧?可吓坏了吧?都是我不好,你不生气吧?”
黛玉见水清改了称呼,不禁笑道:“为了当这个林姐姐,我可是吃足了苦头。如今终于得偿心愿,高兴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水清破涕为笑,道:“那我以后便一直叫你林姐姐可好?”
水溶心想,那我这称呼也该改改了。说话间西宁世子也赶到了,见两人无事,便也放下心来。水溶问道:“母亲和姑姑可回来了?”
西宁世子道:“放心,不曾回来,听说今儿元宝山上的法师开坛讲法,能耽搁上大半天,估计这事儿能瞒得过去。”
说着指着水清道:“不然这小丫头片子可要受罚了。”
水清苦着脸道:“母亲眼线多着呢,只怕瞒不过去。咱们不如索性趁母亲和姑姑没回来,偷偷上街去玩儿一遭,横竖也是罚,不如多犯点错儿。”
其余三人听了均失笑,唯水清觉得这道理越想越明白。因撺掇着他哥哥弄两套男装,要乔装成男子大摇大摆上街去。
水溶自然不会由着她胡闹,一口回绝了。水清不死心,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一致:水清和黛玉坐着马车,由两位爷骑马领着逛去。看到什么有趣儿的只管停下来慢慢看,要买什么使唤丫头去买。
水清未能成功达成女扮男装的想法,不过还是可以出去玩,便满意了九分。几个人用过饭,换了衣服,重新梳洗一番,水清和黛玉坐了马车,水溶和西宁世子跟在后面,带了几个仆从,慢慢朝城中逛去。
黛玉此前只在进京和回扬州途中沿街路过几条繁华街市,每次经过的时候都是满怀心事,忧心忡忡,哪有没有心思去看,更别提停下来细看。
水清这丫头虽有母亲和兄长娇宠着,倒也只出来过一两趟,王府的规矩摆在那里,千金小姐家的哪能天天出来逛。黛玉和水清两个在马车内隔着烟罗纱往外瞧,一样一样都很新鲜,两人瞧的错不开眼。
北静王和西宁世子又买许多小玩物给她们顽,路过干净的点心铺子又停下来买几包新巧细点给她们吃。水清看到什么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