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讨厌我吗?”说这句话太费力,以至于程锦耗尽全身的力气,才足以讲出来。
王珺头都不抬,“没错。程锦,我讨厌你。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我讨厌你,是个男子;我讨厌你,明知不对还越陷越深;我讨厌你,一脸的天真看不懂我的系。可是再多的讨厌,也比不上我喜欢你的——万分之一。程锦,我,喜欢你。
程锦一张笑脸,满是倔强,“为什么讨厌我?”夜似锦,你是夜家的女儿,不可以哭。
王珺嗤笑,“讨厌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呀。”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哪里还有用得上讨厌呀。
“可是你之前,明明对我很好?”
“程锦,我是喜欢男子,玩玩而已,你不会是当真了吧?像你这样的,在军营之中随便挑,就是一大把。程锦,我没有蠢到,为了一个你,放下这么一大片森林不顾。”
“程锦,我最讨厌你这副欲哭不哭的样子,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以为会得到所有人的宠爱。你就承认吧程锦,你什么都不是。”
“程锦,你样子是不错,但是也仅此而已。这军营,你若是想要留下来,那我走。你要是铁了心想走,麻烦你,滚远一点儿。”
那句抵在心口的话,一点一点的冷却下去。她本是满心欣喜地跑来告诉他,要是他点头说喜欢她,她就告诉皇兄,已遇上想要共之一生的人。原来对司懿轩,并不是喜欢啊。那不过是因为太孤单,才攥在掌心的执念。然而对王珺的喜欢,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就被伤得体无完肤了。这辈子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恐怕莫过于此吧。
王珺见程锦出了大帐,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程锦离开前的那句话,还在他的耳侧回响,她说,“王珺,我这辈子,见过最恶毒的人,莫过于你。”程锦,你这下看清楚了吧,我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幸好被你一早发现了。
程锦,你最大的志向,不是娶妻生子吗?
我成全你。
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恰巧是一个男子。可是程锦,我不敢了,这世俗指责和谩骂,我舍不得拖你一同经受了。
那就让我一个人,困在这泥沼之中,永世都不得上岸。
我隔岸观火了这么多年,等到轮到自己时候,终于是发现,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
程锦,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跟前。
不然的话,我不敢保证,那时候的我心中的魔怔是否更深,是否会选择不顾一切,将你留下来,禁锢在我的身边。以任何的名义都好。我的小锦。
程锦,趁着我现在,还是清醒着的,就跑远一些吧。
天涯海角,随便哪里都好,只要那里,没有我。
第二天,当左先锋陈毅向王珺汇报,说程锦连夜赶回皇都城的时候,王珺面无表情的点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早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只不过是听谁说出口来而已。
夜临冥果然是像他当日所说的一般,出皇都城三里而迎之回朝大军。
“王将军,山高路远,朕代表望月的百姓,迎将军回朝。”夜临冥上前将王珺扶起来,对着他身后的将士,“众将士,平身,望月绝不会忘记你们,所做的牺牲和贡献。”
“恭贺圣上,”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望月王朝在夜临冥的统治之下,将会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那势必是一个国强民安的时代。
见王珺心不在焉,夜临冥想起宫里面那只一听王珺回来就炸了毛的小白兔,总算是明白了些什么,“朕瞧着,将军不怎么高兴呀。”
王珺想遍了理由,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他怎么说,看着皆是喜逐颜开的将士和百姓,可是在他眼前浮现的,却是程锦那张带有明朗且狡猾的笑的小脸。
谁知,夜临冥的下一句话,就将王珺推入了谷底。
夜临冥状似无意“对了,王将军,怎么不见程锦?”言罢,还装模作样地,前前后后张望了一番。
王珺顿时就像是被点了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圣上,程锦,他,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夜临冥先是否定,然后面色一闪,“王将军,你莫不是要告诉朕,程锦已经战死沙场?”
王珺握着的双手一抖,仍是不敢置信,“或是,他已经回来,而没有去见圣上?”周围的欢呼声,距离王珺越来越远,程锦,我并不是让你,如此不负责任的跑掉。
夜临冥本就无心刁难王珺,于是便顺着王珺的话往下说,“有可能。她自小性子倔强,这次有劳将军照顾了。”
“臣斗胆问一句,他,与圣上的关系。”
“姑表亲戚,说起来,朕也并未见过几面。”
这一夜,星辰满天。可是对有的人来说,却远远比不上,某一日所见过的,那般璀璨、那般耀眼、那般让人着迷。
“皇兄。”似锦公主往旁边挪了挪,将台阶的一半位置让给夜临冥坐。
夜临冥坐下来,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说不出来的感慨,“一同杀敌,一同鼓气,一同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今晚庆功宴,似锦不去看看吗,那些战场上相互扶持的兄弟们?”
“皇兄,我孤身回来的时候你没有问,我以为,以后你也不会问我。”
“皇兄只是在等,似锦亲口讲出来,可是见你迟迟不肯开口,只得自己来问了。”
似锦公主耷拉着小脑袋,“皇兄,似锦可以借你的肩膀一用吗?”
夜临冥拍拍自己的右肩,“荣幸之至。”话才一落地,右肩上便是一沉。
“皇兄,原来对司懿轩,并不是喜欢啊。以前我执念那么重,却原来不是喜欢。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还糟了人家的嫌弃。那个人,真是混蛋,还说似锦不过是凭着一张脸好看而已,说我什么都不是。皇兄,就算是我没了父皇的宠爱,连母妃也走了,好在也是望月国的公主,他凭什么,说我什么都不是……”似锦公主一边啜泣,一边胡乱地说着话。
夜临冥暗自叹了一口气,“似锦这么好,别人看不到,是他没有福气。”他们夜家的儿女,在情关面前,大多丢盔卸甲。他的皇妹,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对司懿轩的感情,却又深陷在了另一个人的情网之中。
“皇兄,似锦注定,这一生都得不到爱吧?”似锦公主一下一下的抽泣着,声音软糯又无助,让人听了多是心疼。
“那个人,是王珺对不对?”夜临冥问道。
枕在夜临冥右肩上的那个小脑袋,猛然之间就是被这句话给弹开来了,双眼惊恐的看着夜临冥,“皇兄,你,你怎么知道的?”那些伤心暂且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疑惑和震惊。
夜临冥摸摸似锦公主的长发,轻轻地笑起来,“似锦表现得这么明显,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的。”
可是,他,不是明眼人对不对?
“既然似锦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王珺因军功显著,被册封为怀郡侯。满朝文武,无一不前去祝贺。
“侯爷,就等您入席了。”陈毅在后花园找到王珺。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秋意越来越浓烈了。
“还是没有。”陈毅如实答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如此也好
“就说我马上过去。”王珺背对着陈毅,那只撑在廊柱上的手慢慢地收拢,抓住的,除了孤寂,剩下的都是想念。
陈毅此刻脑中能够闪出的名字便就是程锦,向来情绪不外露的王珺,自程锦走后,他曾多次见到王珺望着一处魂不守舍。本来还心喜程锦的离开,终于是不必担忧有什么流言蜚语沾上王珺了。可是陈毅却是越发觉得,再也见不到以前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大将军,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就成了这天下最平凡的一个男人。陈毅不无感慨,他的大将军,也不过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刚巧与之属同性罢了。
换下侯爷服的王珺,更显得威风凛凛了。来往的官员之中,绝大多是都是冲着王珺的爵位来的。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大商贾。有不少世家的小姐们,被如此这般打扮的王珺及其相貌,羞红了脸。更有多半家中有未嫁女儿的夫人们表示,对于有王珺这样的乘龙快婿,很是满意。这封侯宴,俨然成为了变相的相亲大宴。王珺的母亲,已经被众多夫人们团团围住,大有一番今天就要选出合适姻缘的架势。
王珺很是头疼,他很久没有见过母亲笑得这样开怀了。可是这高兴,却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他甚至是可以想象得到,若是有一天他带着程锦回来,父母暴跳如雷的言行。眼前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世家小姐们,脸上涂满了脂粉,巧笑嫣然者、故作娇羞者、明目张胆者,她们皆是碍于王珺的虎着一张脸,不敢上前。
再多的莺莺燕燕,可是没有一个人,是入得了王珺的眼的。心已经被另外的一个人填满了,以至于再见到另外的人时候,都是忍不住拿出来与之做比较。然后王珺便是无可抑制的深陷进情海之中,那个人,偏偏就是好到,任何人都比之不及。即便是,王珺也知道程锦的身上,有很多的小毛病。
周围的喧闹声不止,他成了所有人口中被讨论的那一个,然而王珺仍然是觉得他的世界太过于安静,以至于整颗心都是空空荡荡没有着落的。王珺一个人身处不起眼的角落,桌案上的那坛酒,也不知不觉的下去了不少。今日本来他是主角,都知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好在也没有强迫他各桌各席寒暄。
“侯爷。”有心仪王珺的女子,大着胆子上前来问好。一身粉红色的衣裙,头上的发饰精致且很有讲究,这人正是御史大人的小孙女金竺兰,因为是家里面的独女,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儿养着,倒也不蛮横无理,性子偏向男孩子。金竺兰一向眼界高,今日是被祖母拉着前来参加王珺的封侯宴,不曾想却是一眼就相中了王珺。
王珺眉眼都没有抬一下,便是下了逐客令,“多谢前来参加宴会,还请随意。”
碰了软钉子的金竺兰虽然尴尬,但是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早就听说侯爷府上建筑别致,竺兰在此有个不情之请……”
话才说到一半的金竺兰,就被王珺打断了,“既然是不情之请,小姐便不必多言了。”说话间,王珺又斟了一杯酒下肚。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将心中的那些纠葛解开来,放松一下。
“……”金竺兰也算是个美人儿,再加上自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境,不免觉得有些伤心,站在原地踟躅着,略微的垂着头,委屈极了。
远远看着这边状况,急忙赶过来救场的陈毅,看着眼前这个明眸善睐、欲语还休的女子,暗中深叹了一口气,姑娘呀,不是你长得不美,实在是,我们家将军不好你这一口儿啊。陈毅拿臂肘在后面捅了捅王珺的脊背,将军,来者是客,好歹您也客气客气呀。
王珺手中的酒杯举起来,象征性的往后推了一下,“二十年的桃花酿,要不要来一杯?”以前瞧不起宿醉的人,如今他竟然也成了这一类人。癫癫狂狂,是以前我最瞧不起的自己了。
陈毅顿时就忘记了还有金竺兰这回事,十分欢快的盘腿坐下来,于王珺的身侧,身子往桌案前倾着,痛快地在酒坛口处吸了一口气,然后非常满足的后仰着身子,“要不是染了风寒,百米开外,我都能闻见这酒香。”还没有开始喝上一口,就已经是一脸餍足的表情了。
就这样被丢在一旁无人理的金竺兰,只能是选择——默默地走开。王珺对她越是这样不以为然,金竺兰对于王珺的兴趣就愈加浓烈。
而往往,人,就是喜欢如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纳入怀中。
“废什么话,想喝自己倒。”王珺一脚揣在陈毅的腿弯儿处,语气也是难得的恶劣。
被赏了二十年桃花酿的陈毅,哪里还会是计较王珺对自己的态度。贪恋地拿起一侧的一个酒杯,为自己满满的斟上了一杯,啧啧有声,然后仰头一口下肚,“我说将军啊,听旁人叫你侯爷,还真是不习惯呀。”军营里生长的汉子,性情本来就大线条,如今被这强加于身上头衔束缚,哪里还会是自在呀。可是这爵位,有功嘉奖,自古以来都是免不了的。
王珺手中的酒杯往旁边一送,就与陈毅碰了杯,两个人皆是豪爽的一饮而尽。
“将军,你……”想要提及程锦的话,最终再看到王珺那一脸的落寞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谈。有的人,不言都是长在心上的伤疤,提起来又能如何呢。
王珺淡淡的瞥了陈毅一眼,尔后,一语道破,“你是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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