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荷,你怎么忘记了,你再也不是那个人人宠爱着的——智曜国的九公主了。你,只是莲荷,配得上他的莲荷。
“公主放心。”就算是没有上官青漪的拜托,她也绝对会是倾尽自己的全力的。
怜卿看着夜剡冥,他整个人就那样斜靠在长廊的大理石柱上,眼睛是闭着的,眉间尽是疲倦。不用多想也知道,夜剡冥肯定是一定未睡。怜卿慢慢地向着夜剡冥走去,步子轻缓而又小心。她明知道,夜剡冥只是在假寐,却依旧是不想惊动他。
就在怜卿走到距离夜剡冥一步之遥的时候,夜剡冥突然睁开了眼睛,勾起嘴角看着怜卿,怜卿像是一只受了惊讶的小兔子,两只眼睛瞪得浑圆,十指更是可爱的翘起来,就那样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夜剡冥。夜剡冥的嘴角勾了又勾,一夜未睡的疲惫,也瞬间就扫除了绝大部分。就连跳动的心脏,也是带着愉悦的声响的。
“卿卿……”夜剡冥轻柔的声音,就好像是那微微在脸颊上擦过的羽毛一样柔软细致。
怜卿觉得耳廓“轰”得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不是没有听过这样温柔的声音叫她,可是偏偏就是这一声,在这样的一个清晨,让怜卿特别有感触。就好像是,在春天最暖的时日里面,播下去的一粒种子,经过风声雨露,开始生根发芽,尔后慢慢地生长起来。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莫名的,怜卿就联想到了这一番。
夜剡冥看着依旧是没有回过神儿来的怜卿,右手一伸,就将仍然是懵懵懂懂的怜卿拥入了怀中,觉察到怜卿有要挣扎的欲望,夜剡冥继续温声温气,“卿卿,让我抱一会儿……”带着一点淡淡的撒娇气,更多的却是耍赖。我们都知道,男人的本质,其实都是孩子。
怜卿握成拳头的两只手,慢慢地就松开来了,她,从夜剡冥的这句话之中,听出了浓烈的不安来。怜卿整颗心就软了下来,双手伸到夜剡冥的背后,就那样轻轻地,顺着夜剡冥的脊骨,一下一下的往下顺着。怜卿的动作很缓,力度也不大,却是让夜剡冥很舒服。
那些在身体里面不停地骚动着的不安,就那么轻易地、爽快地,被一一抚平了。夜剡冥从来都知道,现在窝在他的怀里面的这个女子,在任何危难的时候,只要是她陪在身边,那么他就会心安。夜剡冥这个时刻,并不觉得害怕,他只是在担心,他如今所做的这些,会让十五夜祁冥承受莫大的痛苦。
说起来,夜剡冥一夜未睡,是因为麒麟所送回来的消息。那消息上面,描述了十五夜祁冥目前的状况,从未受过苦的十五,在那遥远的智曜国,饱受折磨。那个自小就喜欢也只穿白色衣衫的少年,将十七年以来,都未曾受过的苦,在这一年里面全都承担了。
夜剡冥有几次在噩梦中惊醒过来,那梦境里面,已经去世的十五的母妃,痛哭流涕。食指颤抖着指着他、质问他,那么危险的战场,怎么就偏要十五去猜可以。那样的凶狠的质问,让夜剡冥醒过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炎热到只是拥着一层小薄毯的盛夏的夜晚里面,他,却是冻得浑身发冷。夜剡冥又是何尝不止一次的,也如十五去世的母妃一样,凶狠而又生硬的问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让十五去那里。夜剡冥知道,这是地上的十五的母妃,在怪他。
就连夜剡冥的母妃走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疼。
可是偏偏这一切,全数都在十五夜祁冥的身上给应验了。
可是真的是没有人,愿意去经历这一些的。他——夜剡冥,也是一样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夜剡冥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夜,你还好吧?”怜卿手下懂得动作一滞,在感受到夜剡冥的伤感情绪的时候,再也做不下来。
真是个傻丫头,夜剡冥这样子想着,却是并不打算就此松口。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没怎么有机会和怜卿单独相处。这样难得的机会,夜剡冥自然是不会就此放过的。
怜卿见夜剡冥没有说话,原来战神的心也是脆弱的。怜卿垂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儿,认真斟酌着每一个字眼儿,“我有个外号,叫‘医毒双绝’,这你知道吧?”
夜剡冥差一点儿就笑出声音来,他点点头,然后又回了一声“嗯”。
“虽说江湖传闻不可全信,但是我的医术和毒术,绝对是信得过的。”怜卿继续推销。
夜剡冥轻笑出声来,“卿卿,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特别像是在推销呀。”
怜卿先是一愣,随即低着头,用自己的指尖儿,戳着夜剡冥的腰,她这么说,还不是为了照顾到夜剡冥的情绪,“我说的也没有错啊。”怜卿说完这句话才是反应过来,她为什么,声音突然变小了,这不是在给对方制造一个自己正在心虚的现状么。
于是,夜剡冥便紧紧地抓住了这一点儿,“卿卿,你其实,不用这么心虚的。”说完,夜剡冥还不忘记叹气一声,一只手揉揉怜卿的长发,并且在怜卿的发顶上轻轻地拍了拍。
喵的,得理不饶人是不,况且理还不在你那边。怜卿的斗志,瞬间就被激发起来了。怜卿念着,脾气好也是不能这样被欺负的。“你才心虚,你整天心虚,你吃饭心虚、睡觉心虚、上厕所都心虚。”像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讲一样,怜卿说完便是惊住了,她是一个向来什么事都藏得住的女子,即便是之前夙沙宁和上官青漪她们百般无赖,也没有这样情绪波动过。因为是低着头,入眼的是夜剡冥一大片的黑色衣衫,那样沉静而又稳重。怜卿反思,是因为她被保护的太好,所以在他们的跟前,才是会越来越不想控制自己的脾气,越来越纵容自己小女孩的脾气发泄吧。
那些刚刚还在心底躁动不已的情绪,在这一刻,已经是偃旗息鼓。来得快,去得更快。但是对于怜卿来讲,却不是负担。而她这样抱怨,也并不是心烦。而是,这个人,就那样自然地,将她所有的小脾气,都给牵扯出来,而又彻底纵容着。如此,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
“好,是我心虚,卿卿哪里会是心虚的人呀。”夜剡冥顺着怜卿的小脾气,慢慢的说。
怜卿不免得意洋洋了起来,就算是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小孩子气,却依旧是不想阻止这些情绪的发生。她也不过是才十七岁,在他们的几年陪伴之下,也是渐渐地将那些心伤和不如意,都给淡去了。十七岁的女孩子,有自己的判断和遇事不惊的冷静,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要将自己变成一个世故的老人家一般。而且,这些小情绪,也是每个女孩子都会产生的。怜卿也知道,她身边的这些人,是愿意看着她这样的。
现在的怜卿,虽还有顾虑,但是却是愿意敞开心扉的。
虽然怜卿是低着头的,但是夜剡冥依旧是,将怜卿脸上的得意和狡猾的笑意,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每每看到怜卿这样真实的小女子反应,夜剡冥都是很享受的。
“所以卿卿,我在心虚什么?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夜剡冥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问道。
怜卿眼见着自己的右脚,来回移动着,紧随着,便是找准了位置,在夜剡冥的靴子上面,不轻不重的踩了一脚,在听到夜剡冥刻意的一声“嘶”之后,怜卿才是停下动作。果然啊,她是一日比一日,更为恃宠而骄了。怜卿摇摇头,不过,这未必也不是一个好现象。
时间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曾经深刻的东西,变得浅淡。让以前无论如何都要坚持的原则和说法,在等到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下去之后,就会发现,连观念原来都是可以更改的。这世上并不存在永远不改变的事情或者是人,不管是已经忘却,还是变得更加爱。沧海都会移成桑田,有些改变,是为了见证更为美好的以后。这,又有什么不可呢?
而我们,也只是会在弥足珍贵的人面前,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只怪,遇上的人太好,怎么也不愿意,再给大家一个死气沉沉的自己。怜卿心中有喜悦翻涌,她才只有十七岁,等到年迈之后,自然是有的是机会这样深沉冷静。可是在那之前,她确实是应该重新定位了。
“卿卿,你这样,其实是在调戏我吗?”夜剡冥故意深吸一口气,不急不慢的开口。说起来,怜卿的这点儿小力气,完全是对夜剡冥造不成任何的杀伤力。可是偏偏,夜剡冥就是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对怜卿“不依不饶”。
怜卿吭哧吭哧了半天,终于是恼羞成怒了,声音也是跟着不自觉地抬高了不少,形势下转,夜剡冥一下子就成为了令人发指的被攻击形象,“我就是在调戏你。”说完这句话,仰起头来怒视着夜剡冥,整张小脸还是红彤彤的。
夜剡冥就这样低着头,看着怜卿,那些轻轻的笑着,终于是变成了大声的爽朗。
上官青漪躲在远处的回廊的拐弯处,整个身子都靠在壁墙上,上官青漪揪着自己的前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两只眼睛也随着酸涩了起来,情绪还不带发作,眼泪就顺着流了下来。上官青漪自从出生之后,就是已经在上官青玄的组织里面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很多人进来,也眼睁睁的看着很多人离去。她唯一懂得的便就是杀戮,而杀戮是为了效忠上官青玄。可是,谁又会想到,命运最是喜欢捉弄人。
她被上官青玄挑中,假扮智曜国九公主,来了这望月国。在来望月国的途中,上官青漪还多是不屑和反感,组织里面谁都知道,她每日喊得最响亮的口号就是,这一生都不要嫁人。因为上官青玄告诉过她,她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而她的父亲将家里面所有的家产都变卖掉去赌博,把她丢弃在荒野之中。
幼年时候的上官青漪,每天都被这个说法灌输在头脑之中。待到成年懂事之后,骨子里面早就认定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都是无情种。唯有杀戮和鲜血,才能够带给她兴奋。
与夜剡冥的新婚夜,她给夜剡冥下了春药,可是依旧是被夜剡冥给推开。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便就在爱情里面迷失了。他,颠覆了上官青漪对于男人的所有的认知和观念。所有的好奇心,也就全部都爆发出来了。上官青漪也终于是相信,好奇心,是最致命的毒药。于是,那些暗中的观察,再也不是为了上官青玄的命令和任务。而是成了,她的喜好。
这个男人,有什么癖好,爱什么布料,茶点嫌弃什么口味。每一个观察,都让她不可自拔,陷在这爱情里面。她歇斯底里、张牙舞爪地在他的面前耍心机,那些,其实并不是为了试探夜剡冥的底线和容忍度。而是,为了让夜剡冥多看她一眼。
这一份爱情,在最开始的时候,原来就已经是变了质。所以此后就算是再怎么挽救,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不爱她,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为沉痛的事情吗?
可是,这并不能够阻碍她,给上官青玄假的情报、回报不实的消息。甚至是,连副蛊都不想去取。没错,她为了这个根本就不爱她的男人,背叛了自己的主上,背叛了自己的国家。然而,对于上官青漪来说,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家国的概念。自小就是孤儿,前半生所经历最多的事情就是杀戮和流血。她这样一个,最不相信爱情的女人。偏偏,在爱情来了的时候,变得太过于偏执和无所畏惧。她无数个夜里,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以及精神上的折磨,然而依旧是得不到啊。
上官青漪瞧不起这样的自己,明知道得不到,还偏执己见。明明已经是,跌落到了地狱的最底层,却依旧是执迷不悟。
今日,看到怜卿和夜剡冥如此亲昵的这一幕之后,上官青漪彻底地绝望了。上官青漪也终于是肯接受,就算是她再漂亮再爱他,也绝对是得不到夜剡冥一丝垂怜的。在那个男人的眼中心里,能够容纳的女人,也从来都不会是成为她。
不止如此,等到一切战事结束之后,这十四王府,她也是再也住不进来了,如此,就连远远地看着他,都成为了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原来,绝望的味道是这么苦的。整个心肺,都被浸泡在这苦味之中。以往受伤时候,所吃过的所有的草药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剂苦。
上官青漪看着低落在衣裳上的眼泪,嘴角扯起的都是嘲讽的笑意,上官青漪啊上官青漪,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你本来的名字是——无情。最是无情人间有,自此之后无君郎。
这一生都不碰爱不碰情,所以谓之无情。可是无情,纵是谁都想不到吧,你,最是深情。
上官青漪伸出一只手,将滴落下来的眼泪接住。这眼泪实在是太苦,她尝一次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