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璃- 第6部分

第十一章
落璃承认这是他看过的最触目惊心的一幕。当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十几条颜色艳丽的毒蛇爬满了的凤月身子。他才猛然意识到凤月并非睡着，而是被药迷晕了。他维持着掀起帘子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不停蠕动的蛇。刚才真是大意了，自己跃出马车的动作那么大，向来的浅眠的凤月怎么可能会不醒来。想必是故意将自己引开的罢。现在怎么办，虽然学过如何应对毒蛇，但很可能会让蛇咬到凤月，在这里可不能期待有血清可以解毒。不安、焦躁一点一滴地涌出来，又被强行压了下去。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思考！
〃王爷，您在。。。。。。〃樊淳茜起夜，却看到落璃在马车前定格的奇怪动作，没多想就喊出了声，却在遭到恶狠狠地一瞪后闭了嘴。
落璃表情严肃地点头示意他过来，樊淳茜也意识到或许有事情不对，放缓了脚步走到跟前。当他看到马车里的情形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立刻，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轻轻地退开。
樊淳茜带兵征战南北，对于各种蛇的对付方法皆略通一二。他绕着马车走了一圈，仔细地看任何隐蔽的地方，终于在马车后面轮子和后转轴的中间发现一个没有盖的小陶瓷罐。他慢慢地取出罐子，转回落璃身后。只动嘴唇，〃王爷知道是谁放的吗？〃
〃商队领头。〃落璃也同样无声地说着。
樊淳茜快速地来到商队的车队，找到了领头的马车，也不打招呼便闯了进去，发现竟无人在里面。将马车里不多的物品都翻开，在一个放着绿色瓷瓶小矮几下找到陶瓷罐的盖子。不出所料，盖子上还沾着许多白色的粉末。他将粉末小心翼翼地都刮入罐子里，又打开绿色的瓷瓶闻了闻。立即，拿了东西返回。
看着樊淳茜勾勾手的动作，落璃不着痕迹地放下帘子，退开来。而樊淳茜则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入罐子，是些绿色的液体。罐子中立刻冒出淡淡的青烟。他将罐子放在帘子旁后，拉着落璃退到半丈远的地方。落璃疑惑地看了一眼樊淳茜，他只坚定的点点头。两人屏息盯着罐子，用不了多久，就看到蛇接二连三地爬到了罐子里面。落璃数到十六条的时候，轻轻地说了声：〃够了。〃樊淳茜则一个轻跃上前，把盖子盖上。落璃则冲进马车中，看到凤月仍昏睡着。伸手探了他的脉息，有股多余的气息在乱撞，显然是中了毒的。将凤月扶坐起来，用十成的功力打通他的周身大穴，试图让这股多余的内息驱除。但直到凤月的头顶开始冒出了微薄的白烟，他体内的气息却变得更为强大。收了手，落璃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候在外头的樊淳茜叫了进来。
〃你帮他把下脉。〃
〃是，王爷。〃樊淳茜慎重地抚上凤月的手腕。渐渐的，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惊讶。
〃回王爷，他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废话，我也知道中的不是一般的毒。落璃皱了下眉头，冰寒不经意间浓重的弥漫开。
〃如果没错的话，此毒名蛛丝。沙漠中的顽蛇会寻此气味而去。但顽本身的安全感很低，要收集到那么多条，必然需要生活在沙漠中的人特制的蛇粉，和上仙人掌的汁液，蛇则会自发的聚集。而这种毒性能牵引中毒者的内力，然后渐渐将其瓦解，内力越深厚，这个过程就会越痛苦。中毒者每天会毒发两个时辰，直到内力损耗完后精力耗尽而被痛死。现在是毒性开始侵入身体各处，估计过不了多久，月公子便能苏醒，但也会第一次毒发。〃
〃解药呢？〃月是如何中的毒？他曾说过自己是精通用毒之人。
〃在下惊讶的便是这个。此毒乃空远国皇室密药，非一般人能取到，我也是过去从一名空远来的道士那听说的。所以，解药自然只由空远的国君莫重保管。〃
〃空远么。。。。。。〃事情似乎变得很复杂了。〃你到西北方向找商队的领头。〃希望他没死呢。。。。。。但那可能性太小小了，只要是自己起了杀念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的。
〃咳咳。。。。。。〃樊淳茜才离开，凤月便醒了。他正要讶异自己竟睡得如此沉，便感到体内有股气流在横冲直撞。对上落璃看着他的眼睛，他正要问，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丹田穿来，似被人拿了把刀子在不停地搅动。刚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神情甚至有些扭曲。
〃你中了毒，抓紧我的手，忍着。〃落璃的手覆了上去，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竟已瞬间冰凉了。凤月的内力与自己的差不多，即到了炉火纯青的高深之境，这么一来，疼痛必是最猛烈的。
凤月痛苦地闭上眼睛，漂亮的眉毛拧到了一起。脸逐渐泛青，嘴唇苍白，冷汗从额角渗渗地留下。他抓着落璃的手越来越用力，以致于关节都泛白了。但两个时辰过去，他始终都没发出一丝声响，只是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当疼痛终于消失时，他对落璃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可眼中闪着明显的狠厉。〃是谁？〃声音虽小，却满是暴恹。
〃还不清楚。〃翻找出暗格中的衣服，递给凤月。
撑起身，接过衣服，那双被自己抓出带了暗红色指印的手恰好暴露在眼前，凤月突然有点调皮地笑开：〃抱歉。〃一把扯过递衣服的那只手，竟把毫无戒心的落璃拉倒到自己身上。他转而把双手圈上落璃的脖子，将脸埋到其肩窝中。
〃呵呵。。。。。。冰山美人也有热情时啊。。。。。。中毒是件好事呢。〃落璃笑着，拥紧了身下的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王爷。。。。。。人已经死了。〃樊淳茜的声音从帘子外不适时的传来。
〃不过本王现在要做正事了，怎么办好呢，真舍不得啊。。。。。。〃
〃你滚吧。。。。。。〃稍微恢复了力气的凤月用力地推开落璃。
〃真无情啊。〃落璃装出大受打击的伤心模样，一边转身出了马车。
〃把朴大人也叫过来吧。〃却与落璃的话同时响起〃王爷。〃一抹雪白的身影从马车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落璃飞快地瞟了一眼朴非有些不稳的步伐，又把视线转到地上的尸体上。他在尸体的上空张开手掌，紫黑色的烟雾从掌心喷出，很快将尸体萦绕其中。樊淳茜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这诡异的情形震撼住，也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半晌，烟雾褪去，地上竟只剩干燥依旧的黄沙。落璃不理会两人震惊的表情，淡淡地问道：〃朴大人，空远有几名皇子公主？〃
〃七位皇子四位公主。〃
〃樊大人，今晚的事你知道怎么做吧。〃说完，落璃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马车。


第十二章
〃你何苦要吓他们呢？〃已经坐起来的凤月挨着靠垫，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刚才的情形。
〃他们可都是你的重臣，没那么不经吓吧。〃落璃紧挨着凤月坐下，转为严肃的口气：〃你怎么会中毒？〃
〃我知道的话还会中毒吗？〃凤月低垂眼，眼下因为刚才的折磨晕出淡淡的黑色阴影。他微微偏开头，两鬓落下的发遮挡了表情。
〃你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吗？〃
〃没猜错的话，是蛛丝。〃
〃月。。。。。。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欺骗。〃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会帮你拿到解药。〃
凤月扭转头看着落璃的侧脸，发现他盯着车帘的方向，似乎能看透帘帐，到达远方，混沌了模糊不清的空茫。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觉得喉咙被堵上般，无法发声。
背对躺着的两人皆一夜无眠，可都默契般地装出熟睡的样子，直到黎明时分樊淳茜在车外唤落璃出发。
樊淳茜将事情处理得很好，没有一人对突然消失的领队提出质疑。待出发的时候，已经选好了新的领队，高瘦的个子，由衷的恭敬态度。
整整四天，除了夜间，落璃都没有再进入马车。拿了黑色的斗篷戴着，与领路人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毒依然在同一时间发作，每当这个时候，落璃都让凤月握紧自己的手，直到被印出深深的红色痕迹。而凤月也从未发出一声痛呼，但毒发后无力地躺倒在落璃腿上时，他总是闭上眼睛，害怕沾染了情绪的眸子暴露在空气中。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越来越浓重，甚至有了墨绿色。
深夜，毒再次发作。凤月抓着落璃的手异常用力，直至指甲刮出了道道血痕。他的脸色呈现不同于平常的青紫，嘴唇也变成了暗紫色。紧咬的牙关溢出了一丝鲜血，眼神开始迷离。他死死地握着落璃的手，身子改为侧卧着，双腿蜷缩到胸前。
〃月。。。。。。不要咬牙〃落璃着急地喊着，顿时生气自己为了小小的猜忌而不讲话是多么幼稚的行为。他不是没将凤月一天比一天低落的情绪看在眼里，而是他不允许欺骗，哪怕换了一个世界也不想自己轻易被改变。
凤月哪还能听得进他的话，咬着的力度更大了，连嘴唇也咬出了血。任凭落璃用手掐开他的嘴也无济于事。突然，落璃低头吻住了凤月的唇。他用舌头轻轻地描着凤月的唇型，把血腥吞下，然后强行翘开凤月紧咬的牙关，迅速将舌头伸了进去。感受到凤月想咬却不敢用力的动作，落璃用舌尖舔过每颗牙齿，渐渐地吮吸、加深着这个吻。到最后，竟变得有些粗暴。但凤月想咬牙的动作却不再了。
毒发就要两个时辰了，却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凤月的身体反而开始更剧烈的颤抖，泛白的手关节也渐渐转为暗紫色。
怎么会这样？以凤月的内力不可能那么快就撑不住的。可如果将内力输进凤月的身体，只会让他更痛苦罢了。落璃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布满了心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慌。
〃樊。。。。。。〃才喊出一个字，便看到凤月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睛睁开了又快速闭上。
落璃的眼神黯淡下来，但反握住凤月的手依然没有放松。
凤月的身体开始抽搐，发簪早已松脱下来，洒落满身的黑发被浸透衣袍的汗水濡湿，贴着象牙白的的衣袍，显得异常狼狈。落璃用手环着凤月的身体，将他轻轻地抱入怀中，空出一只手不停地擦着他额边不断流下的冷汗。心计如焚，却无计可施。
水深火热般的又过了一个时辰，疼痛才慢慢地消退了，青紫消失后的脸色是吓人的苍白。凤月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如一个坏掉的娃娃，就这么安静地躺着。这时候，落璃才发现，汗水也湿透了自己的衣服，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过了许久，落璃才缓缓地开口：〃月。。。。。。不要折磨你自己了。〃
面对落璃仰躺着的凤月纹丝不动，似乎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太阳异常猛烈，到了正午的时候，除了领队、落璃、樊淳茜和侍卫，其他人都已经躲到了马车中。透过垂下的黑纱看着没有边际的漫漫黄沙，落璃觉得有轻微的眩晕。他突然间想起匕首插入父亲心口的一瞬间，鲜血像久盼的甘霖，喷涌而出，流入身下的黄沙，沙子变成了刺目的红。从那以后，他屏除了仅存的一丁点儿怜悯，彻底的冷血无情堆砌了杀手的第一排名。但可笑的是，也从近以后，对沙漠有着莫名的恐惧。后来曾经执行了一次沙漠中的任务，看到那人的血溅在暗黄的沙子上，他整整呕吐了两天。
落璃闭上眼睛，稳定心神，待再张开时，又是那个无所畏惧的人了。韩绪已经去了五天，以他的功力，除非出事，要不应在两天前回来了。但楚寒呢？有谁能有那么大能耐将那两人一同制服么？
正当落璃陷入思考的时候，领队急急勒马，指着正前方的远处，大喊道：〃王爷，前面有沙暴！〃
落璃望向所指的方向，天地间扬起了旋风一般的黄雾，奔腾着朝这边袭来。黑纱下，他勾起鬼魅的笑容，头转向樊淳茜。樊淳茜意会般点了点头，策马走到半丈之后的马车当中。
〃平时商队都是如何抵御沙暴的？〃
〃立即停下，将马栓到马车上即可。这些马车都是经过特别改制过的，比一般的马车结实。〃领队的声音有些着急，惟恐不够时间做准备。
〃那就快吧。〃落璃似乎受其影响，也紧张起来，竟直接跳下马，将马往回牵。
就在落璃背对着领队向马车走去时，那人从袖中取出匕首，向落璃的后心掷去。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注入了内力的速度几乎另人无暇反应。千钧一发的瞬间，落璃猛转过身，只见黑色的衣袍剧烈翻飞又立即静止，摊开的掌中躺着一把匕首，泛着的莹蓝光泽，表明是上了剧毒的。而同时，马车中间的樊淳茜将箭射向了领队的两边小腿，人跌落马下。
看到那一点点渗出的殷红色液体滴落在沙子上，一阵恶心涌上落璃的喉头。他挥手让樊淳茜上前，自己则绕开领队，走到离风沙更近的地方。
平常人或许无法辨别出人为的沙暴和自然的沙暴。但落璃讨厌沙漠，所以更了解沙漠，这是要生存的最基本准则。愈是恐惧的东西愈要细致深入的了解，便可以消除恐惧，即便厌恶感依旧根深蒂固。而樊淳茜多年的边塞打仗经验，必然也足以辨别出表象的蹊跷。
越快离开这厌恶之第越好呢，这是你们的不幸。笔直地伫立在最前方的落璃惋惜地想着，看渐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