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用过晚膳,落璃直楞楞地看着坐在对面幽雅地吃着糕点的人,竟可以完全忽忽略自己的视线,不禁说道:〃呐。。。。。。我发现你演戏的天分很高啊,只见过二皇子一面便能扮得如此相像。〃
〃你也不差,是不是真的有打算在青旋登上皇位后当他的皇后?〃
〃嗯?谁能肯定呢。〃落璃不经意地开着玩笑。却不想听的人忆起宴席结束那夜,他在大皇子宫院中偷看到的情景。
〃是啊,他是喜欢你得紧呀。〃带了讽刺的声音。
〃呵呵。。。。。。倘若真有那么一日,高高在上的君王能有爱么?〃落璃不清楚自己说这话是无心亦或有意,他却恰恰低下头,眼睑低垂,手指悠悠地刮着琉璃盏的边缘。
〃是呵。。。。。。〃沉默了一阵,凤月用含糊的声音答着,举起茶杯的动作令宽大的袖口挡住了表情。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不大的虫鸣声愈发清晰。幸好这个时候,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王爷。〃
落璃立马寻声转过头去,脸上露出真切的欣喜:〃啊!!小寒寒。。。。。。你好了呀!〃
〃谢王爷相救,属下已经痊愈了。〃对于落璃的这个称呼和态度,楚寒已经习惯了。他曾极力反对过,完全无济于事,也就放弃了。跟这个人抬杠,那简直是自讨苦吃。但另一个人没有习惯。先前他都呆在马车中,也未参与圣教的事,自然对这状况不清楚。不自觉地,黑了半张脸。
〃真的痊愈了?!你的恢复能力很好嘛,看来我以后不用为韩绪担心了。当然了。。。。。。你也是啦。〃落璃显然没有注意到对面人不好的神色,继续眉飞色舞。对于楚寒这个人,他是当朋友看的,毕竟是自己来这里后第一个日夜相随的人,也教了自己不少东西。
但楚寒却注意到了凤月的不快,耸耸肩道:〃属下不知道王爷您在说什么,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去看韩绪吗?我也一起去,这两天太忙,竟忘了他了。〃说罢走到楚寒跟前。
楚寒看了眼凤月越来越不郁的神色,心下暗暗为这平日精明过人的王爷叹息,为什么在有些事上他那么迟钝呢?
〃对了,月你也一起去么?〃好似才想起这个人存在,刚要迈出步子的人突然回头询问。
〃好的。〃虽是心中不快,但凤月毕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当着大家的面表明自己的身份更有利于以后的行事。
第十九章
〃你还在等什么?〃几天过去了,落璃除了时不时往大皇子俯跑,其他时间都摊在院子中的大藤椅上晒太阳。这与当初的说的不一样,连凤月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你说。。。。。。朴非和青旋为什么会有蛛丝呢?合着眼,任大片阳光撒在脸上,光亮亮的一片,表情就这么消失在耀眼的光华中,看不真切。
〃。。。。。。〃
〃我想。。。。。。青旋或许不是坏人呢。〃顿了顿,似乎经过了挣扎的思考过程,〃对,他不是青旋。〃
凤月的眼神一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琉璃杯,直要把杯子捏碎。可惜始终闭着眼睛的落璃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波动,低喃道:〃催眠么。。。。。。〃
〃你说什么?〃将情绪掩饰得完美的声音。
〃没有。。。。。。〃陷入了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许久,落璃叹了口起,问道:〃皇位对于你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声音带着模糊的疲惫。
皇帝僵住了。从来没有谁问过他这个问题,久到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想当年他为了得到皇位,将几个夺嫡的兄弟斩草除根,才有了今天的牢固江山,这一个狠字,此后一直不愿再回想。在被噩梦折磨了几年后,竟也慢慢淡忘了。偏偏落璃的这一句话,将鲜血淋漓的争夺撕扯开。张口欲辩,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落璃并不在乎他的发应,接着道:〃其实皇帝有什么好呢?一个活人,被放到一个死位上来。皇帝的椅子虽大,可坐在上面,四不靠边,空空荡荡,一点也不舒服啊。。。。。。你不能靠,谁也不能靠。皇帝是唯一的,乾纲独断,圣心独裁,没人可以并肩站往,任谁见了都要后退半步,都要下跪行礼。看到的永远是人的发顶,真的不好玩呢。〃话说到后来越来越快,还带了淡淡的笑意,分不清的讽刺还是真觉得无趣。〃你看这些百年宫殿,吞没了多少人的生命和热血,白天它宏伟神圣,到了夜晚,不过是散发着阴森幽暗的冥俯。呵。。。。。。其实,皇帝便是那江山社稷的奴才,一个谁也不能勉强他做什么的奴才。〃
声音不大,语调不疾不缓,甚至有着温柔的笑,却宛如一道闪电,横劈在凤月头上。自己每天将腰杆挺得笔直,背负着帝王的尊贵,也同时背负着所有帝王都无法避免的寂寞沧桑。称孤道寡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高高在上,看着匍匐的臣民,心中一片空茫。忆起母后临死前的话:〃月儿。。。。。。天下人都能仰仗着你,但你不能依靠任何人。所谓天子,便要你头顶着天,可没有东西可以容纳天。你是天子,懂吗?〃临终的苍白气色若厉鬼般绞杀着凤月的心绪,仿佛又回到了森冷的残杀。最后,竟连心和身都不是自己的,那是属于朝廷,属于天下的。多年的苦楚若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狂燥地奔涌而出,无法阻挡。
落璃终感到奇怪,睁开眼睛,看到一旁的人脸色惨白,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茶杯。顿时心下一惊,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倾身轻轻揽过凤月僵直的身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落璃重重地闭上眼睛,半晌,似下了重大的决心,睁开眼,声音清明道:〃所以我说过让你统一天下,那时候,没有了国家纷争,至少能空出那么一点点的自我;那时候,你真的是天,足够强到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却直抵心上,不顾‘你不能依靠任何人'的劝戒久久在耳边回响,凤月终将犹豫的手放到落璃的背上。瞬间,暖意扩散开来。
〃我查到一个有趣的事情。〃已经恢复的韩绪挨着门柱,眼睛斜挑。
抬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空远的皇后,是青旋的姐姐。〃
落璃沉吟了一会儿,〃那就更好办了,朴非可以找她要解药。〃
〃我还查到,青旋的姐姐其实在空远立下太子的时候就死了。殷楼接下的。〃
脸上一惊,:〃那宫中的。。。。。。〃
〃自然是让殷楼带劳的娘娘了。〃韩绪淡淡地冷笑着。
〃为什么不早说?〃有了怒意的责问。
〃殷楼杀人无数,我又岂能桩桩清楚?那样,会睡不着觉的。可是,我昨天看到青旋的时候想起来了。〃
〃青旋是不是被人控制了?〃落璃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青旋偶尔的表现与现下的完全窘异。就在前天,他与青旋在花园赏花,兴许是不懂事的下人的孩子爬到了假山上,后来发现有人在,情急之下摔了下来。当时青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接住了孩子,还宽容地笑着说:〃小孩子不应如此顽皮。〃落璃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他努力地想从青旋的眼中找出只是讨好自己而伪装出的诡计,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纯净的柔和。可是,就在一刹那,青旋轻抚着孩子的手触电般猛然缩了回来,眼神似乎被蒙上了纸片般混沌,态度变得阴冷,喝倒:〃怎能有孩子出现在这里。来人啊!逐出俯去。〃落璃肯定之前的所见不是幻觉,那么,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与你在楚寒身上做过的事一样。〃提到这个,韩绪不高兴起来。
〃啊。。。。。。〃落璃歉意地摊摊手掌,〃下了盅?〃
〃恩,是苗疆的一种奇盅,所谓奇,一是能改变人的性情,甚至行为,二则是。。。。。。〃刻意拉长了声音,嗤笑了一声,〃是解盅勿需下盅人。殷楼便有熟知此道的人。另外,若受盅之人动了情,盅毒便会不稳定。空远现在的皇后正是苗疆人。〃
〃朴非!〃落璃喊了出来。
〃你不会想让我去救他吧。〃对于把自己打得那么惨的人,韩绪还是耿耿于怀的。
〃不,我去!〃
〃你?!〃韩绪还想再说什么,被落璃急急地打断了,〃你现在回殷楼让人来解盅毒,我现在就动身去空远。〃以自己的功力,两天便能到达空远。朴非。。。。。。依旧是凤流的重臣。凤月的解药也不能耽搁了。那女人的目的是什么?控制青旋刺杀凤月和朴非。哼。。。。。。乱了乱了。
韩绪瞟了一眼又陷入思考的人,潇洒地消失了。
凤月在听了落璃的决定后,震惊地看着他,大吼出声:〃你疯了么!独闯空远。落璃,一切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优点就是化繁为简。〃毫不在乎的语调,一手忙着穿上便利的衣服。〃你闭嘴!〃骤然拔高的语气。
〃啊?〃凤月被着突兀的一喝瞢了一秒。
〃你要留下来。韩绪过两天才能回来,在此之前青旋由你应付。楚寒会保护你。让樊淳茜加紧对院子的防卫,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飞进来。〃
凤月的脸色青了又白,无奈事情只能这么解决。〃楚寒不用来保护我。〃没错的话,自己的武功高于他吧。
〃你还真信啊,那是保护青旋的。〃落璃最后将软剑缠上腰间,飞身出了门。
凤月盯着摇晃的桃木雕花门,咬牙切齿。
第二十章
空远皇宫。
落璃头疼地看着眼前的诡异景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巨大的高墙阻挡了进入皇宫的唯一入口,墙上有多个镶嵌而入的槽道,凹陷的地方有满满的润红色沙子在不停流动,竟真的如水一般潮湿,并不时会有一簌从巨大的开口倾落到下一级的槽道,红色飞溅开来,冲撞的力度足以将人砸至粉身碎骨。淡淡的血腥味四散着,落璃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墙太高,依靠轻功而上一定要找个落脚点,偏偏流动的沙渠像沼泽一般,无法支力。制造出这个东西的人不能不说是个奇才了。这么一来,只要活物就休想从皇宫的大门进入。
任凭想破脑壳也寻不到入法的落璃自嘲地笑笑,本非光明正大之人,何需由门而入?转而绕着宫墙走,希望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当他从日升绕到日落时,本还带着嬉戏的心态被完全打消了。怎么会有人将所有的墙壁都造成那样?!而且血腥味越来越浓,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动物的血!再晚一些,朴非的命和凤月的解药恐怕又要从长计议了。烦躁的情绪渐渐上升。
盯着那流动的沙砾,竟在月光中泛光,落璃决定用最卤莽的方式……硬闯。关心则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脑海中不断跳跃的不好设想,猛一提气,往墙顶跃去。
刺痛几乎在同一瞬间在全身蔓延开来,那流动的沙子中竟搀杂了大量尖锐的碎片,和着流沙坠落的速度,能硬生生地扎入人的皮肉。落璃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如同坠入了有成千上万条毒蛇的穴口,带着毒汁的利牙镶入身体,疼痛到麻木!不止是简单的碎片啊。
已在中途,唯进非退。在过去的训练中,只要还有一口在,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再攀过一道铁往也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咬紧牙关,落璃拔出剑,运力将剑穿过沙子,插入里层的石壁。如此重复三次,当到达高墙的顶端时,鲜血浸透了玄色的外袍,仿佛刚从地狱返回的修罗。
体力不支地坐倒在宽大的墙头,看着墙那头的景象。呵呵,空远总是给人惊喜呀。这里真的是皇宫么?
皇宫的建筑以一道宽大的沙渠为界两方而建。庭台楼阁布满了断辕残瓦,遍地尸体,血流成河。那沙子果然是血润的。来不及多想,稍稍调息,落璃便纵身跳了下去。
踩在鞋下的血还会发出滋滋的声响,定是不久前的事情。抓起一具尸体试看,是被强大的掌力击碎心脾,七孔流血而死。望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死法想必都是一样,大都是穿蓝色的卒衣的宫卫。落璃的嘴角轻轻上扬,抛开尸体,纵身向皇宫深处非掠而去。
〃我跟你看样东西!〃易容成落璃的凤月才一跨入大皇子的院落,就被兴冲冲的青旋拉着往屋子里走。
看着自己的手被紧紧握在别人手里,还使劲地拉着自己急走,便想到落璃平日和青旋也是如此相处,凤月觉得一股愤怒从心底顿时窜起。可面上还是温柔的笑意:〃大皇子别急啊!你要我看什么?〃
〃你的愿望哦。〃青旋的笑容竟灿烂得纯粹,〃怎么又改口了。〃
〃我也是看你这么急,情急之下才喊错的嘛。〃
〃哈哈哈。。。。。。〃青旋大声笑道,并不留意微微的迥异,拉着凤月进了门厅,指着桌上说道:〃你前日说想放风筝,我便命人做了这个,你看如何?〃像急着献宝的孩子。
凤月看着占了整张大圆桌的风筝,鲤鱼的形状惟妙惟肖,定是请了极好的画师来画吧。突然心里有一阵的异样,却很快被无措取代了。他身为君王,自小便接受的是严苛的帝王之术,岂知如何放风筝?
看着身旁的人脸上有一丝为难,青旋以为是风筝没做成喜欢的样子,忙开口道:〃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让师傅重做呀。〃
〃不是。。。。。。我。。。。。。〃
〃那我们就去放风筝吧。你不是还让我教你怎么放吗!〃青旋挥手命下人进来收拾好风筝。
〃对呀!〃凤月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