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我倒是有些羡慕你，有师门，有孙猴子，有夜墨，还有她……
有朝一日轮到了我，怕是要当真来去无牵挂——无谁会牵挂我。
对不起啊，萧遥。
那个承诺，我要食言了。不，或者，最后一句，我有可能会做得到……
（五）
她说‘扁他！’，我忍不住想要笑，很有她的风格。
‘逆天剑’果然非同寻常，却，定然不会伤了我性命。
撑开一个结界，为了不惊扰到天庭的耳目。
连番耗费真力，再加上之前化解‘盘古斧’的那一势，我已再也无力闪避。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的法力，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既然无法解释，便只好让夜墨自己发现个中的缘由。反正受伤对我而言，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叮铃铃’……
耳边传来的清脆声音，让我忽地疲惫至极。那种疲惫，铺天盖地汹涌而至，将我彻底淹没。
萧遥，你竟真的想我死么……
我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剑已透胸。
我看着铃铛跌落，我看着她抱头痛呼，我看着夜墨将她拥入怀中。我看着那道白光从她颈项间逸出，散开，复又向我聚拢。
最后的那点联系，终于也要断了么……
（六）
她曾经问我，如果想要找她，怎么办？我没有回答。
我不需要寻找，我永远都知道她在哪儿，她有没有危险，她好不好。
但是今后，我做不到了……
她曾经问我，爱不爱她？我没有回答。
我怕说了之后，再难回头。
不是我，我早已回不了头。是她，她不能再次陷落。因为我，什么也给不了。
她只是喜欢我，并不爱我，或者说，还没有爱上我。
瞧，我真的很了解她。
但是今后，了解她的那个，不再是我，而是夜墨。
她说‘你笑了，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我很想握住那只手，那只伸向我的手。却，只能给她一个笑，一个她喜欢的笑，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笑。
萧遥，对不起，让你，记起了我……
第四十五章 寂寞。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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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没死，不仅没死而且还活得很恣意很嚣张，不仅活得很恣意很嚣张而且还成了一个不是菜鸟的厉害妖怪。
做了近万年的菜鸟，忽然不菜了，让我每每想起便甚为惆怅。
夜墨在那鼎里待了几年之后，戾气去无踪疯癫更出众，居然将半数的法力一下子通通传给了我，号称这叫做‘分享’。
分享他个大鬼头啊，明明就是争强好胜，就是死磕。
跟那个神仙，跟那串珠链……
“萧遥，来，把这个戴上。”
“不要！我讨厌这种颜色！”
“乖啦乖啦，瞧瞧，多漂亮，跟你的眼睛实在是太配了！”
我看着镜中那支碧绿色的发簪，以及发簪下面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无语凝噎。
人模人样了那么多年，如今总算是有了点儿妖怪的风范。一觉起来，老娘竟然活生生变出了两只猫眼，一到晚上就‘噌噌’的直冒绿光，跟饿狼似的……
夜墨对此却大为亢奋，立即投入到把我打扮成一颗青葱的事业中无法自拔，绿衫绿裙绿袜绿鞋里里外外绿了个遍，这会儿索性连发簪都绿了，往那儿一杵，绿油油一片好不扎眼。
“你干脆直接给我找顶绿帽子戴上算了！”
“哎呀呀，好主意！我这就去找！”
“……你敢！”
“好好好，不敢不敢。来，喝口汤。”
翡翠汤……又是绿的……
我翻着白眼任由这个‘绿色强迫症患者’把汤一口一口喂进嘴巴里：“对了，你什么时候把你的法力给弄回去啊？放在我这里又浪费又别扭。”
“法力送出，概不回收！”
“……”
夜墨摇头晃脑地端着空碗出去了，我则看着在十指尖隐隐流转的墨绿氤氲发呆。
距离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九千六百三十三天，我睡了五千两百九十九天，醒了四千三百三十四天。
真是奇迹啊，这一觉居然把我的记忆能力还有算术水平给睡得一起开了窍。
只是，活得太过明白的感觉，着实不是那么舒坦……
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我和夜墨都没有再提及。
我们依然像以前那样到处吃喝玩乐惹事生非，除了照例时不常的去给天兵天将们找点麻烦，夜墨还顺手收服了很多非神仙类的生物。
那些家伙常年以来形单影只各自为阵，一直被神仙们压在头上作威作福欺负惨了。如今夜墨的横空出世，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像是流浪的娃儿终于找到了组织一样，没娘的孩子可算是找到人疼了……
夜墨就算给了我一半法力，那打架的本事依然所向披靡牛掰无比，弄得我除了在旁边看热闹之外，连一次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被摆平的那帮败将们还商量着给夜墨取了个挺响亮的名号——夜魔。
时隔万年，这三界终于再度出现了一个，魔。
“萧遥，快跟我来！”
一阵黑色的旋风‘嗖’的一声刮了进来，然后裹挟着我‘嗖’的一声到了‘墨遥界’的上空。
这‘墨遥界’比人间热闹繁华，比地府生机勃勃，比天庭色彩斑斓，乃是夜墨一剑劈出来的一个空间，独立于三界之外，现在是妖魔鬼怪们的大本营。
关于此处的名字，曾经还有两个备选方案：‘萧夜’和‘夜萧’……
夜墨拥着我在空中徜徉，眼前，是一朵朵霎那绽放又霎那凋谢的花儿，烟花。
“这是新捣鼓出来的玩意儿，可以连续照亮整个‘墨遥界’整晚不灭，你喜不喜欢？”
“我……喜欢……”
“萧遥，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喜极而泣？”
“我没有哭我没有哭！你为什么总是要说我在哭？难道你很想让我哭吗？！”
“我怎么会想让你哭，我愿意倾尽一切来换你的笑，但是萧遥，你在哭，是为了……他么？”
他……
一朵朵的烟花，一张张的笑脸。那眼角眉梢的纹路，那唇边漾起的弧度，仿若春风化雨，不觉自醉。
当初，他看着烟花盛开的时候，笑得如此开怀，于是我的心，也随之飞扬。
那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吗？
是啊，爱……
我用四千三百三十四天的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
我心中那个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的空洞，是寂寞。这份寂寞，是因为爱。
我爱上了他，他却不在我身边。
“我要去找他。”
“好。”夜墨抬手轻拭我的脸颊：“我在这儿，在‘墨遥界’，等你回来。”
“你不陪我去？”
“不了。”
我扬脸看着夜墨那双黑亮的眼睛：“这么大方，就不怕我不回来？”
“不怕。”他笑嘻嘻地拧住我的鼻子：“你身上的法力，是我给你的聘礼。萧遥乖乖，你早已经是我下了定的东西了，知不知道？”
“……呸！你才是东西！”
“好吧，你不是东西。”
“……无聊！”我想打掉他的手，却不料居然拧得越发紧起来，弄得我的鼻子又酸又疼，眼泪奔涌得那叫一个欢快。
他定定地看着我痛哭流涕，轻叹一声，终于松开了手，展臂将我拥入怀中：“去找他吧，了结一切后，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我只是把眼泪鼻涕尽数蹭在他的衣襟上，什么都没说。
了结……
是啊，拖了这么久，的确是时候，去做个了结……
第四十六章 了结
夜墨的法力很好用，我轻而易举避开了天庭那较之以往严密强悍了多的守卫，一路无惊无险来到了这座黑沉冷肃依旧的府邸，门楣上的匾，依旧空空如也。
夜墨的法力又不大好用，我进不了密室。曾经随意来去无遮无挡的地方，如今却只能被禁制阻于门外。
原来，这禁制防的不止神仙，还有妖怪。只是不防我，不防以前的我。
摸摸空荡荡的脖子，我四下瞅了瞅，准备毁点什么闹点动静出来。
俗话说得好啊，天空就算没有巨响，老娘我也要制造巨响，然后再闪亮登场！
不过很遗憾，由于这个计划胎死腹中，老娘我只好悄磨叽地登场了……
密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无声无息，速度很快。
有亮光倾洒而出，晃得置身于黑暗中的我有些眼晕。
一个身影逆光而立，我揉了揉眼却还是看不清那被模糊了的面孔。
举手，弹指，墨绿色的光球于掌心悬浮，周遭顿时亮如白昼。
一闪，一灭。
“萧遥。”
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再也不复曾经的温润平和，但，与记忆中的相符。
“有空么？一起出去逛逛呗！”我双手背于身后，歪着头笑得甚是纯良。
双眼已经适应了光线的逆差，面前的容颜渐渐清晰。
眉目依旧，神情却冷漠而疏离，古井深潭的眸子如平镜般无波无澜，怎么望也望不到底，仿若永难兴起半分涟漪。
还有，鬓间的点点星霜，已成白雪两片……
“好。”没有迟疑，当先迈步，身后那扇厚重的门自行关闭，速度很慢。
没有了我的天庭想必很安稳很和谐，月亮和星星又敢大摇大摆的出来混了。
白袍玉带高冠广袖，即便只是缓步而行不发一语，便已踩碎了星光黯淡了月色。
果然不愧是，我所爱的……
“喂！你还欠我一件事儿没有做呢！”
“什么。”语气语调……压根儿就没有任何语气语调。
我快走两步拦在他的面前，手掠发梢极是‘风骚’：“你忘了？你还没有解决我的……饥渴问题……”
他不语不动，就这么看着我，像根木头，还是一根死透了的木头。
“真没劲！”被打击了的我没好气地撇撇嘴：“你答应过，要跟我再往人间一游的！”
“好。”
太阳的！怎的之前那个问题不见他回答得这般干净干脆？老娘我的玻璃心哟……
还是那个昆仑山脚下的小镇，还是那个迎来送往的妓院，还是那个‘老而弥坚’的老鸨，只不过姑娘们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
这一回，倒是没有劳我大驾为他挡开恶狼扑食的莺莺燕燕，因为他那副‘毙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已经成功地将所有□通通浇熄。
那间包房被翻修一新，那堆烟花也经过了改良升级，他立在窗前看着明明灭灭间的绚烂，我则倚着窗棂看着他。
“这家店里原来的那几个小狐狸精不见了。”
沉默……
“一路走来几乎也没有看到什么妖妖怪怪，当然，本妖怪除外。”
继续沉默……
“你应该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吧？”
还是沉默……
“什么时候有空，去我们那儿坐坐？”
沉默到底……
“如今这个三界分治，妖魔精怪自成一界的局面，你看了很满意吧？”
沉默至死……
“再也没有谁能破坏你最在意的平衡，你恐怕做梦都要笑出来了吧？”
沉默啊沉默……
“对了，恭喜你啊，终于成了真正的，很厉害的神仙。”
“同喜。”沉默被打破了，撒花！
可算是不用再唱独角戏的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其实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喜的呢！因为我和你不同，我的法力是夜墨那家伙强行给的，而你，却是处心积虑才终于得到的……哦或许应该说，是终于拿回去的……”
阐教永远困守昆仑山，截教彻底灰飞烟灭，通天的元神化入‘逆天剑’从而控制住夜墨的魔性。你自然知道这把剑不会伤你性命，便甘受重创，好让夜墨发现剑中的秘密。通天既然不愿伤你，那么金翎子那个鸟人说的就明显是假话，于是夜墨当然无法再与你为敌，而且还对你心中有愧。然后你又把‘紫绛’所制的‘凝神丸’给他，以便我这个无魂无魄的倒霉蛋不至于连元神都散了死翘翘。而夜墨为了能让法力尽失又没了任何保护的我活得久一些，便索性一股脑分了一半的法力给我，这样一来，原本有可能挑翻三界平衡的家伙便也不复存在。
至于你，执掌天条手握兵权，再加上这身牛掰无比的本事，永远也不用担心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被玉帝老儿随便找个借口给关起来。这一步一步，真是算计得丝丝入扣分毫不差啊！”
看着那清瘦得已然有些嶙峋的侧脸，我忽地笑出了声：“潋尘潋尘，我竟足足过了万年，才知道你的名字叫做，潋尘。”
窗外的绚烂归于沉寂，他的视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