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手拿着他内衣的衣带时,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满脸诡异笑容的我。
此情此景实在是囧得可以,就连我这饱经风霜的妖怪也唯有石化当场。
我与他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我承认,他的眼睛比我的大,又黑又亮又圆。这样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确是少见,尤其是露出像现在这种混杂着茫然和无措的神情时,真真儿是千娇百媚我见犹怜……
“真的……是你……”
我正胡思乱想得恶念丛生,他却眼神一凝脸色一变,猛地抓住了我那双不规矩的手:“我找了你……整整十六年……”
我顿时惊疑不定地开始绞尽脑汁想这些年来干过的坏事,有什么是值得让人家死追不放的。可是,十六年,貌似我随随便便一个瞌睡就十几二十年啊!
揉揉尚有些惺忪的睡眼,我再次细细打量他的容貌,终于恍然大悟:“噢!你就是那个吃我豆腐的小色狼!”
当年我伴在他身边,一直等到来找他的人将其带走。他趴在别人肩头直直盯着我的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依稀还有几分印象。
后来雪融了,我便觅了个山洞睡觉打发时间。
没想到,我一个瞌睡刚醒来就又见到了他,只是曾经的稚齿小儿如今已长成了个翩翩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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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净利落地解开了他的内衣,却不是为了满足好色的妖心。
他活了,自然血脉也流通了,于是刚弄干净的衣物又斑斓了。
我无暇与自己的‘白色强迫症’作战,只顾看着他虽然结实却稍嫌瘦弱的胸膛发呆。 那里伤痕累累,新的旧的交相辉映琳琅满目,从其中几乎可以总结出一个兵器大全来。而正流血流不停的那两道最新的伤口更是断筋露骨,望之可怖。
居然这样都不死,这孩子的生命力绝对堪比小强。
由于物种不同,我是不知道如何去治疗人类的。所以这个倒霉娃儿只好强撑着自救,我则好整以暇袖手旁观,期间还很好学地问这问那,他也都气若游丝地一一作答。
这么做的确有些无良,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去逗逗他,欺负他,谁让他长得这么招人爱了?
“这些伤都是跟人家打架弄的啊?”
“嗯,不过,我只是受伤,那些人都死了。”
“厉害!”
“灭我满门的仇人也已经都被我亲手杀了。”
“恭喜!”
“我那天以为自己死定了,拼了最后一口气来到这儿,只希望临死前能再看到你一眼。”
“感动!”
“现在,我大仇得报,无牵无挂,此生只余一件事未了。”
“嘛事?”
“娶你为妻。”
“噗!”
我将口中的美酒尽数喷到了面前的火堆上,腾空串起的火苗映照着他依然毫无血色的面容和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
经过几日的调养他伤势大好,看得出他对疗伤驾轻就熟,也看得出这些年他吃了不少苦头。难得的是,他的身上并无什么太深的戾气,眼神里除了有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外,还是那样的清澈。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不过,这事恐怕不成。”
“为什么?”
“人妖殊途啊!我是妖,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又如何?妖怎么了,我不介意。”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很感谢你不介意我是妖,可是,我介意你是人。”
趁他惊诧之际,我干咳一声,赶紧摆出语重心长的架势:“别的暂且不说,我能活几千几万年那么久,你却只有短短的数十年。我睡一觉的工夫,你说不定就成小老头了,我再睡一觉,你很可能就成一堆白骨了。这样说你能明白不?小家伙?”
为了表示本妖怪乃是他的‘高龄长辈’,我老实不客气地捏了捏他的脸,手感不错!
他靠坐在岩壁上任我蹂躏,苍白的面颊上被我整出了一抹嫣红。
我不怀好意地呵呵直乐,他则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两道浓眉紧紧皱起,在认真思考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明白了。”
然而,还没容我松口气,他又一字一顿地加了一句:“所以,我需成妖!”
“……”
我也算得上是个见多识广的‘老不死’,却只见世人要成仙成神成佛,还真是从未曾见谁心心念念誓要做妖怪的。
所以,我只认为他纯粹是少年心性的一时冲动而已,过个三两年他自己怕也便只会将这一切当做无稽笑谈了。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完全低估了他那种死磕到底的蛮牛精神有多么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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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冲破我设的结界,将我从睡梦中拖起来的时候,正值七月流火的炎炎夏日。
迷迷糊糊的我只觉腰间一紧,便腾云驾雾地飞上了天。然后,我迷离的双眼立马就瞪成了两个鸡蛋。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白茫茫一片玩了个干干净净。
“你弄的?”
“喜欢吗?”
“有病啊你?这样擅自扰乱四季是要遭天谴的!”
“我是妖,本就逆天而行,怕那劳什子作甚?你只告诉我,喜欢不喜欢?”
“喜欢!”
“那做我老婆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又不爱你!”
“你为什么不爱我?”
这个问题我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天谴一向是来得非常迅速的。
他一手揽着我,一手执剑随意挥洒,将一班天兵天将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收拾完了这帮来找茬的,他便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跑路了,端的是很狂很暴力。
距离他当初立誓成妖过去了多久呢?几百年或是几千年?我弄不清楚。我以为他早就投了不知道多少次胎了,结果他不仅一直活着,而且真的成了妖,还是个挺有本事的妖。
我愣愣地看着他,禁不住有些恍惚。
眉眼依旧,只是原本的热切变成了如今的狂傲;轮廓依旧,只是原本的青涩变成了如今的成熟;身材……不依旧了,高了些,壮了些,修长而挺拔,总之若是站直了为我挡风的话应该会效果很好。 “我英俊不?”
“嗯。”
“喜欢看我不?”
“嗯。”
“爱我不?”
“不。”
他于是有些恼了,气鼓鼓地跑到山顶处迎风而立,做郁闷纠结状。
我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是好笑,指着白衣飘飘的他笑弯了腰,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歪头看着我,神情中似乎透着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你为什么喜欢白色?”
“好看呗。”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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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了一声便消失了许久,唉,真是男妖怪的心呐海底的针。
等到再次出现时,他换下了一袭白衫,穿上了一身的黑,从头黑到脚,不知道是不是从里黑到外。
像个黑蝙蝠一样掠到我的面前,他扑闪着大眼睛,咧着嘴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好看不?”
我故意气他:“嗯,牙挺白的。”
他的黑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忽然手一扬,竟遮蔽了正午的阳光,在彻底的黑暗中,我只看到那明晃晃的牙齿在一上一下地折腾:“现在,是不是更白,更好看了?”
“找死啊!”
“我乐意!你快说是不是更好看了?”
“是是是!”
“喜欢不?”
“喜欢喜欢!”
“可是如果没有黑你就不能看到这样的白对不对?”
“对对对!”
“那你喜欢黑色还是喜欢白色?”
“白色!……都喜欢!”
于是太阳又出现了,我的眼睛还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耳边已经听到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
只见一个妖怪正在单挑一群神仙,那抹黑色上下翻飞左击右挑,游刃有余潇洒难言。
霎那天地间,妖气凛然。
不得不承认,和我这个除了吃就是睡,懒到了至高境界的妖界前辈相比,这家伙的修为简直就是一日千里,早已将我给远远地抛到了三十三天宫之外。
我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全心全意扮演着围观路人的角色,抱着膀子看热闹看得非常乐呵,却浑不觉作为一个妖怪,自己也已经成了要被天谴的目标。
待到回过神来,只看到他正挡在我面前的后背,先是微屈,而后猛地挺直。随着一声长啸,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那帮天上来的再也没有到处打群架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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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是从里黑到外,就像以前的内外一身白。
我又解开了他的内衣,看着他不再瘦弱,强健宽广的胸膛发呆。那里没有了累累的伤痕,但是,塌陷进去了好大一块。
现在,我与他的物种相同了,可我还是不会医治。天可怜见,我从来没有受过伤,也没救过任何生物,怎么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呢?话说回来,我这个菜鸟妖怪所了解的东西还真是少得天怒人怨。
他挣扎着呛咳出几口鲜血,本已有些混沌的神智复又清明。
“原来妖怪也会死的。”
“我没死过。”
“我以为变成了妖怪以后,就能够一直陪着你,不再让你独自面对寂寞。”
“我不寂寞。”
“你寂寞的,因为你的心少了一半。”
“怎么可能?”
“不可能么?那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只是那黑亮的眸子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暗。
我心中忽然慌乱得厉害,一把抓住他绵软无力的手大喊:“如果我爱你,你是不是就不死了?”
我的声音嘶哑,有两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掌心。
他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雪色的面容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良久,那干涸的唇角方才几不可见地微微上勾,很慢很慢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顿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欣喜若狂:“好好好,我爱你我爱你!不许死了哦!”
他的手缓缓握拳,里面有我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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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很守承诺,没有死。
可是,我却反悔了,反正我又不是君子,我是个女子,还是个女妖怪。
在那之后,我继续我吃饱喝足睡大觉,穷极无聊到处逛的废柴‘妖生’。他则跟鬼一样,常常‘嗖’的一下出现然后又‘嗖’的一下消失,而每次出现时,他的本事和美色都会飙升好大一截,同时,邪气和妖气也不甘落后的双双晋级。
我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夜墨’,只记得不久前他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萧遥’,真的是在不久前,大概也就是五六七八个月之前……
他总爱问我为什么不爱他,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的钟爱白色。
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我不寂寞。
因为,寂寞是要曾经真爱过,才会有的。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爱呢?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又不能玩,这么有百害而无一益的事情,不适合本妖怪。
第三章 死胖子和公主龙
‘风月楼’是一家妓院,这里的老板娘俗称老鸨,这里的姑娘们通常卖身不卖艺。
今儿个晚上,这里的老鸨和姑娘们貌似因为精神方面受到了一些刺激,而导致其面部表情都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儿扭曲。
有个豪阔的俊俏公子哥儿用大手笔包了全场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好事,可是,如果那公子哥儿的同伴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姐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和尚,而且小姐与和尚竟一头扎在脂粉堆里左拥右抱胡吃海喝玩得比公子还尽兴还疯癫的话,恐怕就要对楼里全体同仁的承受能力提出不小的挑战了。
美酒在手,美人在怀,美乐入耳,美食入口,妖生若此夫复何求啊!
我看着这等诡异的景况,席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