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有了个开头,再说接下来的话,银羽倒也没觉得开不了口。
银羽有些怅然的扭头看向形容憔悴的夜非天,幽幽的道:“从九年前知道有她的存在起,我就一直对她感到很好奇,好奇到用尽一切方法得到她的消息。因她喜而笑,因她哀而忧,到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份最开始单纯的好奇,在我都没察觉的时候便转变成了另一种我完全不熟悉的感情。”
银羽口中的那个她,自然便是东方瞳夕。
“直到那一天,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心里的那个空洞,只因这一眼便从此圆满。”银羽的目光看向窗外,继续说道。
“对任何人我都可以肯定的说,我绝对相信我对她的感情。可是……”银羽收回目光,认真的与夜非天对视,接着道:“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她的感情,始终没有你对她的深。”
提到这个,银羽面上不由多出了几分落寞。午后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纸照在他脸上,让人只觉一片萧索。
“为了找到她,你可以放下凌国的所有要事务,不远千里、不顾危险来到靖城;为了她,你可以强自忍住心中不喜,和我们一起策划让她现身;为了她,甚至在她遇到危险时,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去救她。”银羽说完,心中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的,那天晚上,他们的营救计划中其实并没有夜非天暗中救人这一部分的,是夜非天执意要跟银羽一起去!
只因,不自己亲自去,他着实不放心。那是他自小便精心呵护的珍宝,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人事物能抵得过她的重要……
用生命爱她
在夜非天的眼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东方瞳夕更重要,即使,是他自己的性命。
事实上,以夜非天的精明和他对东方瞳夕的熟悉,那个假扮的东方瞳夕,他只要稍作留意,便绝对能分辨出来。
可是,当时他没有!而且,还因此带了一身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伤回来,只因,关心则乱。
“我们这一群人中,东方绍杰,应刖,就连新来的那个梵音岚都将一颗心系在她身上,可是只有你,能视她为自己的全部。”说这话时,银羽心里其实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在收到景飒的威胁,要他只身将兵符交给他时,他的心里的确想过拿兵符去换东方瞳夕的命。可是,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只不过存在了那么一瞬间,便被他的理智给狠狠压下。
他是银家长子,很大可能便是银家的下一任掌舵人,因此,他必须为银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考虑。
虽然他一直在心里用这些话安慰自己,可是,他却知道,之所以他会作出拿假兵符这个决定,更深层的原因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东方瞳夕,到底是没有高于一切的。
他爱她是没错,但是,却还没有到能为了她抛开一切,全力去爱她,这于他来说,其实,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看向认真听着自己的话的夜非天,银羽将藏在心里几天的话终于尽数说出口。他也舒了口胸中的闷气,敛去心里的烦意,随即,他又信心满满的道:“我今天说这些,可不是要跟你认输的!对瞳儿,我仍然不会放手。我只是想说,如果有一天,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你,请你一定一定要继续这样将她视作一切的爱着她。”
说到最后,银羽的语气中只剩了认真。
此时,夜非天却眼尖的发现,银羽的眼角,似乎有水渍一闪而过。
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夜非天只看着银羽的眼睛,重重的点点头,再点点头。
东方瞳夕本就是他这一生最珍视的人,因此,就算没有银羽的这番话,他仍然会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爱着她!
屋内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本来是联袂而来看望夜非天伤势的东方绍杰、应刖、梵音岚静静地立于门外。听完他们的对话,几人都在心里默默的反问自己:你能为她放弃一切吗?
几双手紧紧握成拳,又再次松开,没有答案喧之于口,心里却都渐渐冰凉,然后,默默无语转身,沿着来时的路退回去。
这一夜,注定要有好几个人辗转无眠。
“天哥哥……”
东方瞳夕踏着月色悄声走近,虽然屋内只有淡淡的月光,可是,以她的目力来看,夜非天沉睡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仍是那么醒目。
东方瞳夕轻轻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就着地板跪坐依偎在床边,从来都是杀伐决断的她,心里第一次有了犹豫。
这许多年来,夜非天对她的好,实在是让人无可挑剔,就如这次。
你没事,真好
东方瞳夕从来没在旁人面前展示过自己的不凡之处,可是,她身边的几人多多少少总是有所察觉,尤其是夜非天。他怎会不知道东方瞳夕的本事丝毫不亚于他呢?
只是,当他知道东方瞳夕有危险时,他仍是毫不犹豫的只身去救她,关心则乱,不外乎如是。
东方瞳夕伸手握住夜非天露在被子外的手,轻轻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润的触感自面上传进心里,让她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天哥哥,对不起。”东方瞳夕的心中不无愧疚地说道。
这三个字,在东方瞳夕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是第一次说。若是让烨听见她跟人说对不起,肯定又得可劲嘲笑她一番。
想到烨,再看看夜非天比平时明显柔和的睡颜,东方瞳夕向来清冷的心里一片柔软。
也是第一次,她有了向人打开心扉的冲动。
“那个人……”她低声述说,“他是靖国的皇帝,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想铲除银家收拢皇权。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瞒了所有人与他交往了这许久,只是因为那个人有着一张与烨相似的脸,便天真的希望有着这张脸的人能有跟他一样的心。”
“对了,天哥哥,你不知道烨是谁。烨,他是我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唯一一个愿意全身心包容我的人。如果没有他的陪伴,在来到这里与天哥哥相遇之前的那么多年里,我又该何其寂寥?曾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却见到了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景飒。”东方瞳夕喃喃着看着□□的夜非天,说道。
那些年里,她是大名鼎鼎的千面妖瞳,在无数人眼中她神秘且强大的,没有任何事能击倒她。
只有烨,不惧她的冷脸,似不知道放弃为何物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迎难而上,用他孜孜不倦的痴缠精神,终于将她一颗冷硬的心捂热。那之后,这世上多了一个虽然对她管东管西令她厌烦,却也令她由衷感到温暖的人。
世间,也仅此一人。
也所以,乍见景飒,虽然明知道那不是烨,她仍卸下所有的理智,频繁跟他接触。
“可是我没想到,因为我的一次任性,竟然差点把天哥哥的性命都搭上去。”想到那时初见夜非天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无法扼制的恐惧,东方瞳夕到现在仍觉心里一冷。
她曾经以为,来到这个时空,便再不会有对她像烨那般好的人,可是,她有了全心呵护她的亲人,也有了夜非天。
虽然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可是,夜非天对她的好,丝毫不亚于烨,他隐藏在那张冷脸之下的,是少有人能察觉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她的拒绝,她的躲闪,夜非天都知道,终究不曾退却。
夜非天对她的感情,东方瞳夕也知道,她的感情太淡,虽然现在还不能有所回应,却也终于能坦然接受。
“天哥哥,你没事,真好……”
……
不好的预感
月光下,病榻旁,衣着单薄的东方瞳夕静静偎在床边,沉沉入睡。她丝毫不曾觉察到,□□的夜非天无声的睁开眼。
夜非天的眼中先是闪过疑惑、惊讶等情绪,最后,却在他双眼一弯间转成了满满的喜悦。
虽然他并不能完全明白东方瞳夕方才所说的话,更清楚的知道,小瞳儿这近二十年的生活里,绝对没有一个名叫“烨”,且跟他朝夕相处了很多年的人。可是,他的小瞳儿呵,终于开始对他的感情有回应了……
对他来说,还有什么能重要得过这个吗?
……
清晨,靖城城门在卫兵的合力之下刚刚半开,便见城外飞速驶来一匹骏马,在所有卫兵未反应过来时,半点不减速便冲入了城内。
“你是什么人,进城要先接受检查……”
有那反应快的卫兵回过神来,冲着马上的人喊道,回应他的,却只有越来越远的马蹄声。
入得城内,马上的骑士四处环顾,然后认准一个方向全力疾驰,迅疾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敲打出让闻者为之心惊的旋律。
清晨的靖城人烟尚不多,所以疾驰的骏马没花太多时间便来到了目的地。望着龙飞凤舞的“银府”二字,马上骑士面上的焦色这才稍缓。
御马上前捏着门上铜环重重拍了几下,银府的朱漆大门在他焦急的等待中缓缓打开。
门房诧异的看着眼前仍在马上的骑士,惊讶过后是异常的愤怒!
想银家在靖国的地位,平时来求见家主那些地位高贵的大人们谁不是离大门几十米远时便纷纷下马下轿,何曾碰到过像眼前这人这般无礼的。
张嘴刚要发作,那骑士却不容他多说,一把将他抄到马上,一边催马向银府内驶去一边道:“我乃凌国东方家之人,来此有急事要告知小姐,烦请带路。”
门房正要撇嘴,突然想起东方家与小姐意味着什么,当下也不迟疑的指向东方瞳夕的住处,“这边。”
整个银府,也因着这一骑绝尘而开始沸腾。
东方瞳夕一早起来,发现自己依偎在夜非天怀里,再对上夜非天那简直柔得就差没滴出水来的眼神,怎么也忍不住心里的不自在。
她连忙借口要晨练,急匆匆的便冲了出来,却迎面碰上去了她院子里却没寻着她人的门房和那骑士。
“冽?”东方瞳夕眼中一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马上的骑士,正是十年前夜非天送予东方瞳夕的护卫,冷冽。
若非对冷冽十分熟悉,东方瞳夕恐怕都不能认出他来。
眼前的冷冽,头发散乱,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显然许久不曾休息好,身上虽不能说是衣衫褴褛,却也尽是风尘朴朴。他胯下那匹马,本是上等的神骏宝马,在这么多天不眠不休的疾驰下,看起来也只剩了最后一口气而已……
见到东方瞳夕,冽的心中焦虑一缓,自马上飞身而下,抱拳单膝跪下……
成全你的夙愿
冷冽的心中焦虑一缓,自马上飞身而下,抱拳单膝跪下,急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几日前,文家向皇上递上一纸奏折,弹劾东方家与靖国银家勾结通敌,不仅拿出几封盖有银家家主印信的密信,还言之凿凿的指认小姐乃银家家主银翼与东方家大小姐东方颜所生。不仅如此,文家还鼓动东方家的几名政敌联名上书,奏请皇上惩东方家通敌叛国之罪。”冷冽说着,看了看东方瞳夕,接着道:“同时,他们还有谣言散布于民间,说是东方家勾结敌国想要陷凌国于不义,引起京城百姓的极大恐慌,更有听信了谣言的百姓整日围于东方家,要求东方家主给个交待。”
“文、家!”东方瞳夕面上厉色乍现,待细细问过冷冽,知道东方家虽然形势紧急,但暂时也无大碍。
稍稍稳定一下心神之后,东方瞳夕转身看着闻讯赶来听了冷冽的话,同样一脸怒意的银翼,讽刺地道:“先前是联合景飒一起给银羽下毒,现在还把火烧到了东方家,甚至是两国相争上,银家,可真是尽出人才!”
一席话说得银翼面色铁青,却又无从反驳。
给银羽下毒的是何人,他早就了然于心!只是,到底是同宗手足,他和银羽都没想过要斩草除根,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变本加厉起来。
想到远在凌国的东方颜会因此受到什么待遇,银翼的心里也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后悔不迭。
银翼双手紧握成拳,只一瞬间,他便下定了决心。看着从未叫过他一声“父亲”的东方瞳夕,他沉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置,无论你怎么处置他们,我都没有异议,你要知道,在我心里,也没有人能重要过你娘。”
二十年前那个笑颜如花的少女,不知她如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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