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杨海幽深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愧疚。
琳琅抬头看见,柔声道:“你不必如此,早在当初,我就知道了你不能长久在家里,我也不会拘着你。你什么都不要想,在一心为国为民的时候,别想着马革裹尸,挣那什么武死战身后名儿,只要想着如何平安归来,别撇下我们娘儿们就行了。”
杨海抓着她的手,紧紧握着,久久没有说话。
琳琅又是一笑,到:“我们在家里,丰衣足食,也不求你升官发财,只求你平安即可。”
杨海道:“你放心,我如今有妻有子,还有祖母需奉养,自当倍加珍惜性命。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多带虎哥儿出去走走,也好解解寂寞。”
琳琅道:“我独自在家,有奶奶和虎哥儿,又何尝寂寞过了?况且又不是无所事事。荣国府才下了帖子,后儿我正要去一趟呢!”
杨海点头,一宿无话。
不说这一夜是如何恩爱缠绵,次日一早,杨海便收拾几件衣裳,住到营中去了。这一举动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杨奶奶红着眼睛送走了孙子,纵然琳琅一样,也得打起精神带着虎哥儿在她跟前凑趣。
见到虎哥儿一张笑颜,杨奶奶心情才安慰好些,想到杨海离家的日子越来越长,心里不觉对琳琅多了几分愧疚,琳琅却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她。
山上随军的家眷早就习以为常了,况如今只是训练罢了,送走男人后,依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串串门说说话,或整治自家的菜地。
宁孺人来找琳琅画了许多颜色新鲜绣花样子,还借了副做点心的模子回去。
陈安人却因孙大全训练,要回娘家住几日,又来借琳琅的首饰。只是这次并没有借那只金凤,而是借了琳琅出嫁前蒋玉菡给她打的一套珍珠头面,上头的珍珠大大小小总有一百多颗,且都是上等南珠,虽然不是特别富丽,但琳琅也从未戴过整套,只戴过单件。
金银首饰暗淡了倒可以炸一炸,但珍珠也比不上玉翠,人常说人老珠黄,保养的不好,或是年深日久,都会微微泛黄,只能换珠重做,因此琳琅略踌躇了一下,仍是借给她了。
幸而琳琅平素极少浓妆艳饰,别人借过的衣裳首饰在山上从来不戴,是以陈安人十分感激,对杨奶奶道:“老太太有孙媳如此,好福气,衣裳鞋袜都打理得妥当。”
杨奶奶谦逊了几句,送走了陈安人,低头看着身上琳琅才给她做的青绸褂子,又想起杨海一年四季也都做了不少耐磨结实的衣裳,虎哥儿更是新衣新鞋不断,再看琳琅身上的家常衣裳,不觉问道:“我怎么没见你做过新衣裳?”
琳琅一怔,随即笑道:“哪里没有?一年四季,我各做了两套新衣裳。“杨奶奶道:“你月月给我做衣裳鞋袜,过年过寿都有,却没见你自己做,四季衣裳一年八套,够做什么?况且你还要出门应酬,更该多做一些。”
琳琅莞尔到:“奶奶为我着想,我岂有不知?只是我那些嫁妆里的衣裳鞋袜还没穿遍,从前的也有很多,哪一件都不差,白放着可惜了,还要新的做什么?没得倒费了料子,况且也没人天天出门穿新衣的道理,奶奶疼我,赶明儿再做不迟。”
杨奶奶点头叹道:“你别苛待了自己。”
琳琅从不做苛待自己的事情,衣食住行人情来往都是以一家三口的俸禄和收成为主,嫁妆银子从来不动,当然,拿出自己陪嫁的布料给奶奶做衣裳是她的孝心。
第二日去荣国府的时候,琳琅也未着新衣,而是穿九成新的衣裳,配着翡翠首饰。
翡翠通透无暇,水头十足,有未出嫁之前杨海送她那盒翡翠饰物中的,也有别人送的。
鸳鸯见了便先笑道:“姐姐果然还是更喜欢翡翠,印着姐姐的肤色愈发好看了。”
琳琅抬手在她眼前摇了摇,道:“这串十八子,是从前老太太赏的,我爱得不得了,你瞧我这戒指,上头镶嵌的翡翠戒面还是你悄悄给我留的呢!”
鸳鸯想起旧年姐妹情,又见琳琅并不避讳,不禁笑了起来。
及至见了贾母和王夫人,贾母见到那串十八子,眼里也带着笑,谁都喜欢不忘旧的人。鸳鸯知道,贾母看重晴雯,就是从赖嬷嬷嘴里看重她心里不忘旧,而和晴雯相比,袭人却另有一样痴处,服侍贾母时,心里只有一个贾母,服侍宝玉时,心里又只有一个宝玉。
可是鸳鸯并不觉得袭人比晴雯差,她和袭人交好也不是没有道理,论及为人处世,可敬职责,她比晴雯强远了,而且若非袭人,花家也不能这么快便从家徒四壁跻身殷实之家。
现今袭人和晴雯都跟着宝玉在上房里,只不过在见到琳琅的时候一个羡慕,一个不屑。
鸳鸯一一看在眼里,并不言语。
琳琅何等人物,自然也瞧见了,只是她们与自己无关,便陪着贾母和王夫人等说笑。
袭人和晴雯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不是,但她们有一样的目标,即成为宝玉的姨娘,所以宝玉房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同的是前者监守自盗,后者守身如玉,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鸳鸯的刚烈,紫鹃的,两人纵然也薄命,其品性忠心却叫人爱到极致。
如今紫鹃跟着黛玉去了,自有她的好处。
按下翻滚的心思,琳琅笑道:“省亲别墅已经得了,想来娘娘省亲的日子也定了?”
王夫人掩不住洋洋的喜气,道:“老爷已经启奏皇上,准了娘娘次年正月十五归家省亲。一晃眼,差不多快十年了,我们娘儿们好歹能在家里聚一聚。”说着,眼眶儿顿时一红。
宝玉在一旁呆呆地回想着幼时待他如子的大姐姐,却记不甚清,忍不住落下几点清泪。
贾母最见不得宝玉哭,暗暗瞅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犹未回神,琳琅已先笑着解劝道:“合家团聚,自然是喜事,太太怎么反伤心起来了?莫不是舍不得给我螃蟹吃了?”嘴里说是喜事,唯她知道并不是喜,只是面对当今之计,她区区一个丫头难以力挽狂澜,只能尽力为王夫人等预备一条后路。
王夫人慌忙回过神来,瞧见贾母和宝玉如此,心里暗有三分后悔,有感念琳琅伶俐,便笑道:“今儿螃蟹极大极多,多是团脐,尽够你吃,只不过螃蟹性寒,到底不能多吃。”
琳琅道:“幸亏不是太太舍不得,不然我来一趟,竟吃不上,可不是白来了?”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道:“快摆酒席来,蒸大螃蟹,热合欢花浸的酒,若她不吃,也得硬塞两个满黄的给她,灌她几盅酒。”
又对薛姨妈和宝钗道:“姨太太和宝丫头也留下,尝尝底下孝敬上来的螃蟹。”
一语未了,忽听一群丫头仆妇簇拥着湘云大说大笑地进来,请了安,便跑到贾母身边道:“老祖宗,有这样好的螃蟹,怎么能忘了我?我好容易才得出门呢?”
贾母见到史湘云,十分喜悦,笑道:“我没去接你,怎么有空来?”
湘云笑道:“婶娘叫我来陪陪老祖宗,正经忙碌的时候,我何尝来了,闻得老祖宗闲了才来。我想老祖宗了,老祖宗都不想我!!”
贾母听了笑道:“我怎么就不想你了,才说过两日去接你。既来了,且好生吃一顿。”
湘云道:“倒像是我单为了吃才来似的。”
贾母笑道:“难道不是为了吃?螃蟹还没上呢,你倒是闻着味儿来了。”
湘云大笑,转眼看向琳琅。眼里闪过一抹惊异,几步便走到她跟前,拉着琳琅的手,道:“哎呦,多少时候没见过姐姐了,乍一看,通身的气派,竟叫我让不出来了!”
琳琅见她身量高挑,穿着一袭海棠红撒花斜襟褙子,戴着几样金玉珠环,越发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许久没见,形容迥异,添了三分俏丽,七分爽朗,叫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看罢便抿嘴一笑,道:“史大姑娘这话是取笑我呢!”
湘云笑道:“我怎么就是取笑姐姐了?我爱姐姐还爱不过来呢!”
宝钗道:“怪道云丫头这样惹人爱,如今听得她说话,竟和老太太一样口气。“湘云回身又拉着她,笑道:“宝姐姐,我也想你呢!“贾母笑对薛姨妈道:“宝丫头这样好,伶既俐,又稳重,也不知道哪个有福的得了去!“薛姨妈红着脸道:“宝丫头还小呢,再者我也舍不得她。”
贾母笑道:“宝丫头十四岁也不小了,常听人说舍不得闺女,是留来留去留成仇,咱们这样人家早该议亲了,姨太太可别耽误了她,等宝丫头说好了,也该轮到迎丫头、探丫头了。”
一席话说得宝钗低头不语,众人都飞红了脸。
难得贾母提到迎春一回,邢夫人立即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过了年迎春就十五了。”
王夫人却道:“老太太该去花厅了,再不去,螃蟹酒水怕也凉了。”
作者有话说:
内牛、内牛、内牛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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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今天第二次手术,回来就开始奋斗,奋斗…
81史太君再接林家女
一齐进了大花厅,因省亲别墅才好,娘娘尚未游幸,便不敢先行去顽,唯有宝玉顽过几回,题了匾额,故此酒宴摆在这里,大花厅门口窗下廊里院中挤挤挨挨罗列各色菊花,花开如锦,一进去,便闻得一股寒香扑鼻而至。
桌椅杯箸凤姐早就预备妥当了,上面一桌,贾母、薛姨妈、宝玉、湘云,下面一桌是邢夫人、王夫人并宝钗、迎春、探春、惜春,李纨和凤姐是不敢坐的,帮只在旁边虚设一桌。
贾母朝琳琅招手道:“好孩子,你是客,坐这里。”
琳琅忙道:“这如何敢当?”
贾母却笑道:“你这孩子,也该拿出款儿来了。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女子的身份便是如此,什么时候依靠过自己的本事穿上凤冠霞帔?你如今随首你夫君封了敕命,便不许看轻了自己,过来坐。”
不等琳琅再推辞,王夫人亲自按着她坐到贾母下手,道:“既然老太太说了,你就听着。”
琳琅再三告罪,方斜签着坐了。
因厅中群芳皆在,莺声燕语,宝玉望向姐妹们的眼神充满喜悦之色,一会凑到湘云身边说笑,一会离座跑到宝钗跟前倒酒,转身又让三春吃螃蟹,忙得不可开交。
湘云笑道:“爱哥哥,你太忙了些,赶紧坐下来趁热吃。”
宝玉听了,果然坐回来,袭人忙掰了个满黄的螃蟹与他,凤姐叫人倒了姜醋,烫了酒。
宝钗见状抿嘴一笑。
贾母看在眼里,才与琳琅说完话,便笑道:“宝玉,你身子弱,不许多吃。”
又叫湘云也不许多吃。
宝玉吃完,推开不吃了,转头看向琳琅道:“好姐姐,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琳琅正跟贾母说话,闻言笑道:“宝二爷常出去,难不成还听少了?”
宝玉脸上一红,说道:“我出门,不过和几家世交吃酒说些花园戏子小事,再然便是去北静王府,别处老祖宗也不舍得我去,哪里知道什么。”
琳琅尚未接口,宝钗笑道:“宝兄弟也该留意孔孟之书,习学经济之道了。”
湘云呷了一口滚滚的酒,点头道:“正是呢,爱哥哥也不小了,便是不肯读书科举,咱们这样人家,也该同那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仕途经济的学问,将来也好应酬事务,日后多两个朋友,岂不是一件好事?光跟他们吃酒看戏做什么?”
琳琅暗暗点头,虽说湘云说的俗了点,但到底是真话,难怪她和南安太妃来往熟稔,便是这份见识,也足以凌驾于宝玉之上了。可见史候爷夫人该教的都教给她了。
王夫人瞅着宝钗时,眼里也流出一丝赞赏。
却见宝玉听了,登时撂下脸来,不悦地道:“姑娘们且别到别处去找别人说罢,我是俗中又俗的一俗人,仔细玷辱了你们的经济学问!”
琳琅叹息一声,难怪荣国府一旦败落,极难再翻身,所有男儿,终究是庸庸碌碌,醉生梦死,果然是后继无人了,包括原著中的主角也毫无作为,想来曹公也是经历此等人生,方以悔恨之笔书此巨作,纵是贾珠之才,却又体弱多病,近些年来几若隐世。
微一侧头,只看到宝钗和湘云同时涨红了脸。
王夫人喝道:“宝玉!你再说这话,仔细你老爷知道!”
一听到老爷二字,宝玉便如猫见了老鼠,直往贾母怀里钻。
贾母拍着宝玉的背,嗔道:“宝玉,怎么和你姐姐妹妹说话呢?今儿个她们都是客,你万不该如此失礼。快去斟酒赔个不是。”
宝玉黏在贾母怀里不吱声,脸上阴沉如水。
贾母眼里闪过一丝严厉之色,道:“宝玉,听话。”
宝玉犹未动作,宝钗便起身笑道:“原是我们说错了话,惹得宝兄弟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