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黛玉有些犹豫,道:“会不会太打搅了珠大哥哥和珠大嫂子?”
林朗一旁点头,姐妹皆不愿麻烦。
紫鹃踌躇道:“太太最疼珠大爷,知道后会不会恼了?”
琳琅笑道:“恼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些!太太倒巴不得大爷去请教珠大爷,反能解些惆怅抑郁。素日珠大爷倒想教导宝二爷,不料宝二爷不肯,如今只在家中给兰哥儿启蒙罢了。再者,姑娘不舍大爷独去,亦可过去随着大奶奶学习针黹女工,岂不两便?”
黛玉低头沉吟片刻,抬头道:“如今我尚能教朗儿一些功课,等过了残冬,春暖花开时候,珠大哥哥也好了些,我们再备上礼物去请教珠大哥哥。”
冬日天短人懒,黛玉恐劳累贾珠,兼之一年之计在于春,故有此语,琳琅暗赞她玲珑剔透,想得周全。
030章:
或许因为不是独自一人进贾府的缘故,亦或者黛玉身为长姐,须得教养幼弟,所以黛玉并没有时间伤春感秋,也没功夫和宝玉玩闹,更不曾起居坐卧在一处,这样也好,其实原著中宝黛爱情的萌发是在林如海去世之后,两情相悦是在元春省亲之后。
那时的黛玉一无所有,只有宝玉对她一片心意,便将宝玉当做了救命的稻草。
如今宝玉虽然对黛玉殷切备至,打叠起千百样的温柔款款,皆因黛玉无心,又有张嬷嬷在一旁看着,与弟弟守制读书,故而并不十分亲密,但是兄妹情分较之别人还是要好。
王夫人甚为满意,只要黛玉远着宝玉,她乐得做个仁慈宽厚体贴的好舅妈。
这日忽然下起雪来,寒风凛冽,姑娘爷们都在屋里或抹骨牌,或读书写字,或描龙绣凤,都不肯出来,宝玉本来找黛玉顽,不想黛玉正坐在炕上与林朗讲解四书五经做文章,只觉索然无味,因袭人来唤,便回屋和丫头们调脂弄粉去了。
黛玉疑惑道:“这二表哥,莫不是日日如此不成?”
紫鹃想了一会,笑道:“打小儿都是这么过来的,老爷管了几次也不听,偏又爱弄出幌子来。倒是宝玉做的脂粉好使,我们都使他做的胭脂膏子,比市卖的强。”
林朗年纪最幼,却极傲气,淡淡地道:“姐姐可不许用,再没有爷们调脂弄粉的道理!”
黛玉听了,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小小年纪,偏爱操心!”
林朗却挺了挺胸脯,道:“我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将来顶门立户,又是姐姐的依靠,更该上进才是,我若跟二表哥学着弄这些,荒废了功课,岂不是本末倒置?”
黛玉心里有悲有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恰逢三春过来,黛玉忙打起精神款待,因顽起飞花令,张嬷嬷微微皱眉,暗叹贾府的规矩散漫,明知黛玉林朗尚在热孝,偏还勾着他们玩乐,若不接待,不免显得他们没有待客之道,好在黛玉恐扰了林朗读书,只叫他回屋自看,林朗原不甚喜与姐妹们一处厮混,依了。
张嬷嬷放下心来,对黛玉又多了三分怜爱。
却说林朗回到卧室,只见琳琅正在翻箱子,堆了半炕绸缎衣料,奇道:“姐姐在找什么?”
琳琅回身见到他,忙扬起一抹清婉笑意,道:“江南总是温声软语,薄雪无声,再冷,冷不过这里的天寒地冻,我见大爷和姑娘日日早起读书练字,恐冻坏了手,记得从前太太赏了一张一斗珠儿的羊皮,最是柔软不过,就想找出来给大爷做双手套。”
翻了半日,终于从箱子底找了出来,量了量尺寸,能做两双小的,四双大的,黛玉姐弟各一双,孝敬张嬷嬷一双,秦隽和蒋玉菡各一双托人送过去,自己再做一双,正正好。
张嬷嬷的规矩严谨,又是宫里头出来的,素日教黛玉规矩时,见琳琅比别个不同,心气儿高,性格刚强,遂叫她与紫鹃跟着学,权当陪着黛玉。琳琅从中获益良多,自觉脱籍后过于得意忘形,又惊又愧,不免十分警醒,心中极尊敬她老人家。
人有劣根性,身份不同,经历不同,说话做事未免都有三分影响,难怪有暴发户一说。
琳琅自省其身,暗暗下了决心,谨小慎微,与人为善,万不可洋洋得意,失了身份!
于是林朗在炕上写文章,琳琅则坐在熏笼边先给他做手套。
待做完后,黛蓝缎面羊皮里,套分五指,又轻又软,丝毫不影响握笔写字,手背面上绣着连中三元的图案,做得小巧玲珑,林朗戴在手上不住端详,又提笔写了几行字,与寻常无异,笑道:“姐姐好巧的心思,果然不冻手了!”
琳琅又给黛玉做了一双,却是藕荷缎绣白梅花,清雅别致。
黛玉爱煞,思索再三,次日叫紫鹃拿了草上霜的羊皮,跟琳琅学着做了两双,又熬夜做了两双鞋袜,针线虽然犹嫌稚嫩,wωw奇Qìsuu書网但心意难得,和纳兰词连带书信一并托人快马送去江南。
紫鹃只跟了黛玉几日,情分却如姐妹,一心一意为黛玉,遂叹道:“姑娘别太劳累了。”
黛玉道:“我和弟弟不能承欢父亲大人膝下,已是十分不孝,熬一两夜算什么?”
张嬷嬷笑道:“正该如此,百善孝为先,当今正是以孝治天下。姑娘闲了,或看看书,或给姑老爷做些针线,等出了孝,再和姑娘们玩乐才是正经。”
正说着,忽听帘外小丫头道:“姑娘,大爷,琏二奶奶来了。”
黛玉姐弟两人忙道:“快请。”
崭新的毡帘掀起,凤姐带着平儿、丰儿笑容满面地进来。这几年凤姐管家,在荣国府里威风八面,最会察言观色说些奉承话,又极贴贾母的心,故是贾母跟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人,她知道贾母的心思,因此对黛玉和林朗比别人分外好些。
见她进来,黛玉姐弟起身让座,黛玉笑道:“琏二嫂子怎么有空过来?”
凤姐拉着她的手,叫平儿抱着一个莲青色毛毡的包袱送上来,笑道:“这半个月接连下雪,老太太拿了压箱底的好皮子,赶着叫人给妹妹和大兄弟做了两身大毛衣裳连着斗篷,我好容易才抢到这个巧宗儿,来妹妹跟前卖个好儿呢!”又问银霜炭够不够,被子暖不暖。
黛玉命紫鹃和琳琅收了,一一答罢,道:“有劳嫂子亲自送来,请你吃杯好茶。”
可巧琳琅才收了东西送上茶来,放在炕桌上,凤姐松了黛玉的手,往琳琅肩头一拍,满脸堆笑,道:“好姐姐,我来了,你怎么不理我?亏我还给你留了好东西。”
琳琅却不推辞,道:“什么好东西,值得奶奶特特留给我?”
凤姐笑道:“能给你当嫁妆的好东西。”
说得众人都笑了,琳琅道:“奶奶说的什么话?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年纪大不尊重呢!”
说着作势要走,立时便被凤姐拉住,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过了年你就十六岁了,还能留几年?顶多三四年。太太待你跟女儿似的,又许你一份嫁妆,底下早有人来求了,只是太太疼你,说放你出去自行婚配,不然,怕来求的人得多十倍!我现今给你攒嫁妆,你还说我,林妹妹,林兄弟,你们来评评,可有这个理儿?”
这话说得饶是琳琅厚脸皮,也忍不住羞恼起来。
确如凤姐所言,这两年常有管事娘子在自己跟前夸赞自家儿子如何好,如何能干,这些日子她一心服侍林朗,或做些上头要的针线,只将这些装作不知罢了。好容易脱了籍,她不想嫁个奴仆之身,让子孙世代为奴,出了府后,也不求大富大贵,她没那份心计本事嫁给什么高门大户王孙公子,只想嫁个老实平凡的普通人,过着温馨平淡的日子。
至晚间,凤姐果然打发丰儿送来一个包袱。
黛玉原是个爱玩闹的,本性坦然,张嬷嬷也并不拘束她,见了笑道:“快打开让我们瞧瞧琏二嫂子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当嫁妆,若不好,明儿个我带姐姐找她算账去!”
琳琅道:“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年下赏的衣裳,哪个没有?”
正要把包袱拿进去,黛玉坐在炕上道:“快按住她,她藏着不让我们看,我们偏看!”
雪雁青鹤洗砚吹墨几个年纪小,又与琳琅相熟,自进贾府以来琳琅待她们颇有照顾,很快站稳了脚跟,遂都一窝蜂跑过来,你抓手,我按腿,再搂脖子,按在炕上起不来,恨得琳琅口内嚷道:“趁早放开,不然你们可仔细了,等我起来,撅了你们的膀子!”
剩下紫鹃春纤两个才不理她,又笑又闹,急急忙忙打开包袱与黛玉姐弟看。
黛玉一看,不过包着一匹十二尺的雀金呢,一件八成新的绯色洋缎小毛皮袄,一件九成新的酱色绉绸羊皮褂子,两盘蜜蜡手串,黄杨木梳一对,篦子一对,抿子一对,剔刷一对。
紫鹃吃了一惊,笑道:“二奶奶倒疼琳琅姐姐,雀金呢还是前儿个江南甄家才送进府的,好华丽金贵东西,虽不及老太太屋里那件俄罗斯的雀金裘,却也相差不远了。”
林朗却道:“有什么好?几十两银子一匹,取其外耀罢了。”
黛玉道:“好不好有什么要紧,难得的是心意。琏二嫂子倒乖觉,给琳琅姐姐的果然是嫁妆,你瞧,连梳子篦子都齐备了。”说着掩口一笑。
众人闻言大笑,紫鹃指着琳琅说不出话来。
林朗却道:“我记得咱们也带了些料子,其中怕也有雀金呢。雪雁姐姐,你去找找,若有,拿出一匹来给琳儿姐姐凑个成双。”
不等琳琅推辞,黛玉便开口道:“你糊涂了不是?咱们都嫌弃的东西,何苦给她?没的轻贱了琳儿姐姐,白放着到时候也不鲜亮了。倒是我们带来的东西里有一套紫砂茶具,还有一件榴花冻石的笔筒十分别致,一并送给姐姐,赶明儿姐姐出门子了再给姐姐添妆。”
031章:
这日琳琅随着黛玉姐弟给贾母请安,出来时可巧遇到赖嬷嬷来给贾母请安,迎头遇到黛玉姐弟,遂上来问好,和蔼可亲,十分恭敬。
贾家规矩,服侍过长辈的奴才比年轻主子有体面,黛玉来了两个月,知赖嬷嬷是贾母的陪房兼心腹,长子次子皆为贾府管家,媳妇亦为管家娘子,孙儿刚又得了恩典放出去捐了功名,乃是第一等暴发新荣之家,忙笑道:“紫鹃,快搀嬷嬷起来。”
紫鹃听了,上前扶起赖嬷嬷。
赖嬷嬷笑容满面,夸赞了紫鹃几句,又拉着立在林朗身后琳琅的手细细打量,赞了两句,道:“才多长时间没见,琳琅姑娘越发出挑得好了,到底是太太,会调理人。”
琳琅心中纳闷,赖嬷嬷自恃身份,素来只在贾母、凤姐两处奉承,对宝玉凤姐等常常说教,却不大对小丫头亲近,兼之自己是王夫人的丫头,彼此没有什么交集,如何今儿个忽然和颜悦色起来?琳琅想不通其中的缘故,只好笑笑谦逊了几句,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承想次日忽然下起桃花雪来,乍暖还寒时候,琳琅告假出府。一则忙完了年前年后诸事,二则黛玉姐弟在荣国府已经十分适应,贴身丫头都能独挡一面了。
算一算,自黛玉姐弟进府,她便不曾回家过。
黛玉听说她还有一个兄弟在外头,不免想到自己姐弟离父之哀,忙叫林朗放她三日假,好与兄弟多团聚几日,又觉得贾母打发人送来的内造点心味儿极好,叫紫鹃收拾了两盒子与她。琳琅年下又得了几套衣裳和金银锞子荷包等物,扎扎实实装了两个包袱。
而后往王夫人那里请安告辞,王夫人才服侍贾母用过早膳回来,尚未用饭,见她过来,脸上便现出三分笑意,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话,命金钏儿拿了一个包袱出来,道:“老太太从来不穿外头做的衣裳,偏生年下外头孝敬了许多,老太太赏了两套给我,我也不穿,瞧着面子颜色还算鲜亮,里子倒是好皮子,你拿去,或穿,或送人,也体面些。”
琳琅忙推辞道:“年下老太太已经赏了我一件鸦青羽缎的对襟褂子。”
王夫人并不在意,捻了下佛珠,道:“今儿下着雪,褂子里头得穿袄才暖和呢!便是你不穿,拆了换了面子另做也使得。”
琳琅道谢收了,知道王夫人与贾母日益矛盾,已经很久不穿贾母赏的衣裳了。
王夫人道:“你如今十六岁了,花柳一般娇嫩人物,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前儿赖嬷嬷为她娘家侄孙子年淮来求我,我想着她是老太太的心腹,孙子放出去捐了官儿,年淮还在府里当差,家里虽有几个钱,性子却不好,我便没应下,只说过几年放你出去自行婚配。你家里没个父母长辈,竟是叫你兄弟心里有个主意,留心给你寻个好人家。”
说起来,王夫人其实不舍得琳琅嫁出去,想让她留在自己跟前做管家娘子,但是思来想去,自己心腹陪房家的儿子大的都成亲了,小的又太小了些,着实不相配。府里虽也有几个适龄的,有能为管事的多是贾母心腹陪房下人们家的,另外一半儿王夫人又都不中意。
想起昨儿个赖嬷嬷为年淮来求的事儿,王夫人冷笑,既云琳琅百般千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