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人人都夸贞姐儿这主意妙,尤其是以后要游园的时候,就便宜的多了,不像是以前,去一趟园子里还要费许多心思,计算花销什么的。现在各处都整理的好好的,要去随时都能去了。
安氏觉得女儿在管理家事上面颇有天赋,因此她对苏幼贞不由就越发的多了些刻意的培养,许多原本不敢给她安排的事情如今都放手让她去做了。
苏幼贞闲暇的时间,基本上都被母亲用来教她看帐理帐。
账本苏幼贞会看,只是这时候用的这样繁体的字,苏幼贞看起来总觉得有些不舒坦,想着什么时候,把这账目改变一下方式,看起来容易些。
可这事情却着实是有些难办,毕竟这样记账的方法传承了千年,而且这些人又不认识阿拉伯数字,要给她们教这些也着实费劲了些。因此苏幼贞想想也就罢了,只想着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这些也使得。
苏幼贞到了这陌生的地方已经有一年时间,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舒适安心,也想着自己的一辈子要是都能这么平安喜乐的度过,也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马上就是端午节,苏幼贞给远在保定读书的两个哥哥准备了自己亲手制作的香包,连同母亲给他们准备的东西一同送去。
苏幼贞的针线不错,做出的香包很精致,不光是两个哥哥有,就是家中的苏幼锺也有一个。
到了五月初四,去保定的人回来,给苏幼贞和苏幼锺两个带来了苏幼钦和苏幼文两个的端午节礼。
苏幼钦给妹妹的是一条编制精细的珍珠手串,苏幼锺的是一个银项圈。
☆、第四十二章 祸事
苏幼文给弟弟的是一方印章,给妹妹的是一套竹子雕刻成的玩器,都是他自己在闲暇时候雕刻的,苏幼贞拿着就知道为此他花了不少的心思。
苏幼贞得了苏幼文这东西,可是开心的很,以前的时候,苏幼文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又怕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让妹妹嫌弃,因此很少主动给苏幼贞送东西,这一次居然送了亲自雕刻的这一套玩器,虽然稚嫩,可苏幼贞还是很开心收到这样的礼物。
看着孙女儿捧着礼物眉开眼笑的样子,苏母笑着道:“瞧瞧这孩子,不过是竹子雕刻罢了,也值得这样。”
“虽然这东西也不怎么值钱,但到底是四哥哥的一片心意,我瞧着就知道四哥哥和三哥哥一样,心里惦记着我和锺哥儿呢。”
“看着你们兄妹好,我自是高兴。这都是你母亲教导有方。”对于三媳妇这一点,苏母很是满意,放眼京城,有几家子的太太能有这样的宽和,对庶出的儿子也一样对待的,说起来这也是自己老三的造化。
见祖母夸奖母亲,苏幼贞心里就觉得越发的舒坦了。在这个家里,母亲过的好了,自己做为女儿才能过的更好。
苏幼贞以为,自己的人生只怕就要这样平顺安稳的度过,有疼爱自己的父母,爱护自己的哥哥还有尊敬自己的弟弟,只等着再过几年,母亲再为自己选一个能和自己相敬如宾过一辈子的丈夫,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可是却不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忽然有一日,苏幼贞的生活全部都被打乱。
苏幼贞永远都不能忘记,这是端午后两天。哪一天天空湛蓝湛蓝,连一丝儿云彩都没有,好像是凝滞一般。
可是噩耗却就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的传到了苏家。
苏幼钦在端午节划龙舟的时候溺水身亡。
三太太安氏听了这话,立刻就晕厥了过去。
等苏幼贞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脸色蜡黄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精气神的母亲。
苏幼贞到了这个世界一年时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她心中的母亲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温婉和顺脸上笑意盈盈的女子,这样的病态和哀伤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脸上。
苏幼贞的手不由就攀上母亲的面颊细细抚摸,这才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母亲已经变成这样的颓废沧桑。
苏幼贞知道,她和哥哥苏幼钦是母亲心中的所有寄托,如今哥哥去了,母亲心大概也死了。
因为看到了女儿,安氏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压抑不住的掉落下来,顺着光洁的眼角一直没入发际。苏幼贞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觉,怎么觉得母亲好像是风中的落叶一般,随时都会陨落。
“娘,娘!”苏幼贞连声唤着,想要母亲因为自己而多一点求生的欲望。
可是在苏幼贞的心中却实实在在是为眼前这个女子感到哀伤,她的女儿如今身体被自己占着,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儿子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当真也算是一个可怜至极的人了。
“你哥哥他——”安氏到底没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
“三嫂子,您就别想了,安心养着身子,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让贞姐儿怎么过?”六太太在一旁安慰着伤心欲绝的安氏。
只是再多的安慰如今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话罢了,再怎么好听的安慰也不能挽回儿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噩耗。
六太太看着自己的话反而让三太太眼角的泪水越发的多了,不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到了苏家六年时间,钦哥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好端端的孩子,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
便是自己这个做婶母的,心里还难受呢,何况是拿他当命根子的亲娘。
六太太拿起帕子拭去,唯恐三太太见自己也跟着流泪心里更加难受。
可就算是再多的人掩饰,对于安氏而言,这就等于是天塌了一般。她这一生统共就只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谁知道如今祸事就从天降,这样身体一直孱弱的她如何能经受。
“娘,您要听六婶婶的话,要好好的养着身子才好。”苏幼贞也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话。何况她现在的心里也难受的很,一个难受到难以自持的人又如何能安慰另外一个同样伤心欲绝的人呢?
哥哥怎么会就这么去了,明明几天前自己才收到哥哥托人送回来的礼物,东西还好端端的搁在自己的桌子上,怎么就说哥哥已经没了?定然是有人传错了话。
“贞儿,母亲如今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安氏搂住趴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哽咽着说道。
还好,自己身边还有这个女儿是好好的。
“娘,女儿会好好照顾您,您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的。”苏幼贞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母亲。
苏幼贞这一段时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自己的母亲,唯恐别人照料的不周到,耽误了母亲的病情。
只是苏家不知道找了多少的大夫来,却都说是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三太太的身子还是一天天的弱了下来。
从听到儿子没了的消息,不过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安氏整个人就已经彻底的跨了下来。以前原本就羸弱的身子,如今简直就是油井灯枯一般了,竟然连一点点生机都没有。
苏幼贞知道,母亲心中,虽然自己也重要,可是哥哥才是母亲最终的寄托,如今哥哥没了,母亲的心大概也死了。
到了六月的时候,三太太已经是病入膏肓,就是连宫里头的太医也求了来帮忙看了,却都说是难以挽回,让苏家早些预备后事。
钦哥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光是三太太难受,就是府中的每个人都难受,钦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府中人人没有不夸赞的,如今却就这样忽然的去了,教人怎么能不唏嘘难受。
三老爷和六老爷亲自带着人去了保定,把苏幼钦安葬在了苏家在保定的祖坟里。
☆、第四十三章 后事
而苏府这边,苏幼贞衣不解带的在旁边服侍母亲,只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一日日的走向死亡的边缘,而没有办法找到母亲的求生欲望。
她这时候真的是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哥哥溺水,让哥哥来照顾母亲。如果哥哥能好好的,母亲心里头觉得有指望,自然就不会如此了吧。
可这也仅仅只能是想一想,有多少的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去了的就是去了。
苏幼贞觉得,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很无力。
到了六月二十的时候,三太太忽然差人去求了老太太,说是要让请了自己的哥哥和嫂子过来。
从苏幼钦出事以后,安家大老爷和安太太两个人来了不止一次,也隔三差五就打发人过来探望,可是安氏主动要求要见娘家哥哥嫂子却是第一次。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好,换了衣衫亲自去了三房的院子里,又安排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人亲自去请安余谦和高氏过来。
六太太正在和五太太还有大奶奶三个人正在房中商量事儿,猛然听到老太太差人去了安家的时候,也少不得震惊,心中暗道不好。
“怎么这时候去请人去了,这不是五日前还来看过?”五太太懵懂的说道。
“只怕是三嫂子不好了。”六太太说话忙就起身扯平整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同五太太一起带着大奶奶过去。
妯娌这些年,三嫂子是和善的,对府中的人都好,可是好人怎么就没有好命呢?到了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让人怎么承受?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些。
等她们过去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三太太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光景了。苏母亲自守在一旁,苏母的身边立着眼睛红肿的苏幼贞。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苏幼贞也熬的不像个样子了。
六太太心里叹息一声,这孩子却是个懂事的,只是如今三太太却依然闯不过这一关,只可怜了这孩子,若是现在连母亲都没了她这一辈子可怎么过?
安氏看着众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现在剩下的力气不多了,要在等会儿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众人就这样在三太太的房中守着,却好像是度日如年一般,每一分每一刻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只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才等到苏子栎陪着安家老爷和太太一同过来。
五太太、六太太、大奶奶和最后赶过来的二太太听见舅老爷来了,遂去了屏风后面。
安余谦得了苏家来人的消息,虽然已经料到是妹妹不好了,可是看着妹妹这样出气多进气少的光景,一个大男人,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泪水,不由就伤心了起来。
“老爷,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先听听姑奶奶有什么话说。”高氏虽然也难过,却想着安氏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差人请了自己家老爷过来,必定是有事情要说。
果然,安氏有话说,她只道自己如今只怕是不成了,要随着苏幼钦去了,可是却不放心留下女儿一个人,因此就求着苏母和哥哥要代替自己多多照料苏幼贞。
苏幼贞听着这话,眼泪只是一串串的从眼中滚落,嘴巴死死的咬着手帕,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声来,反而让众人心中都难受。
可是在场的人那里有心里不难受的,眼看着好好的人就变成了这样,只怕是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再也没有了。
尤其是众人看着苏幼贞这样隐忍的样子,对苏幼贞的心疼又多了几分,当真是难为这孩子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先是没了哥哥,现在连母亲都没有了,以后还能依靠着谁?除了嫡亲的祖母和舅舅之外,似乎也真的就没有人可以托付。
只不过苏子栎却不以为意,苏幼贞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会好好照顾,什么时候能轮到外人帮着自己照顾了?难不成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人就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照顾不成?
不过安氏如今大概是病的糊涂了,才会生出这许多的想法,因此他就算是心中不乐意,却也没有说什么。
苏子栎性子绵软,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妻妾的时候,苏子栎就更是好商量的很。
高氏看着小姑子这样,忍着心里的难受说道:“嫂子知道你心里不畅快,可是如今你要好好的,贞姐儿才能好好的,你难道就忍心撇下贞姐儿?”
安氏挣扎着抬起无力的眼皮看看苏幼贞,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怎么能舍得女儿,可是如今便是自己万般不舍却也只能舍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她的以后。
“你说的这是那里话,莫说你如今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便是真的到了那一日,自然也没有让贞姐儿受苦的。”
苏母知道儿媳妇这是害怕将来新人进门以后,女儿受委屈,才有这样的安排。
心里头不由的又多了几分难过,也难为她病成这样还能为女儿着想,到底是一片慈母之心。
安氏听了苏母的话,大概是安心了许多,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话,众人也都听明白了,不外就是要把她的嫁妆全部留给女儿苏幼贞做嫁妆的意思。
苏母听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