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瞳见上官潋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由一笑,问道:“卿除了抄贪官的家,贪官的子弟亲属可查抄了吗?”
上官潋月目光一顿,道:“臣没有,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他们的亲属也参与进来。”
宋清瞳微微一笑:“朕认为他们之所以贪墨银两,一是为自己享受,二是为了子女家族,卿一会儿帮朕拟一道圣旨,这些官员五服以内的亲属,三代以内皆不可为官,但是如果他们能够补齐贪墨的银两,便可以豁免。如果没有亲属补交,卿要甄别家族里受惠于他们庇护,而暴富的那部分人,将他们的财产充公,另外,还要到他们的原籍去查抄,以防止他们将赃款转移。”
上官潋月听了,不住颌首,觉得宋清瞳说的方法完全可行,又见她眼睛明亮有神,脸上挂着从容自信的微笑,一点不像记忆里的女昏君,心中十分惊异,又一想,也许只是一时碰巧而已。
宋清瞳又说:“另外,朕生平最厌血腥,那八十七人就不要杀了,一律发配到北疆,视情节轻重判定服刑年限。”
“这……”上官潋月狂汗,这比杀了他们还狠呢,北疆那种不毛之地,以那些官老爷养尊处优惯了,能受得了吗?
“人越在艰苦的环境下才越能反省自己,卿不要有妇人之仁,明日就去办吧。”
上官潋月唇角抽搐,他堂堂第一世家的家主,居然被说成妇人之仁,而且还出自他最最痛恨的昏君之口,偏偏他还无法反驳,一时间忘记了接旨。
对面,东方亮明亮振奋的声音道:“皇上圣明,皇上明察秋毫是我等臣子之福!”
除了上官潋月,众人皆表示赞同,宋清瞳微微一笑,甭管东方亮是出于真心还是刻意奉承,这话她爱听。
外面天色已晚,晚宴接近尾声,上官潋月还在纠结宋清瞳说的那句话,绷着面孔道:“各位的房间,在下都已命人打扫好了,侍从会为大家引路,皇上,请随臣来。”
宋清瞳正要起身,不成想,从水镜嘴里飘出一句话,几乎雷倒全场。
“皇上,今晚由谁侍寝?”
宋清瞳闻言险些没出溜到桌子底下,上次袭胸那笔帐还没算呢!耳畔,上官潋月冷哼一声,这让宋清瞳想起穿来第一天在床上一丝不挂的情景,面上不由一红。水镜面无波澜,眸波却温柔得宛如一泓春水,眼见冷君邪无比期待的眼神紧盯着自己,宋清瞳心中警铃大作。
挤出几个字:“朕累了,今晚不召人侍寝。”说完逃也似的赶在上官潋月之前,出了花厅。
————————————————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城西土山上林木繁茂,天王庙便建在山顶,天王庙周围已经实施戒严,为明日的祭典做准备。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一声声怪叫,夜风拂来,枝叶犹如夜鬼般东摇西摆。
没有人会想到,就在这座土山下,竟然有一座地下宫殿。
阔大的厅堂里略显潮湿,墙上燃着熊熊火把,地中央立着近百名黑衣人,一位白衣男子慵懒地靠在青石座椅中。
“宫主,既然想引起骚乱,我们为何不同时烧毁他们运来的物资?那样效果不是更好?”蓝袍男子道。
“左护法,你在质疑本宫主的决定?”
“不是不是,属下不敢。”
“一切照计划行事。”白衣男子低沉地声音道。
☆、第二十六章 水镜的心思
府衙后院是一个三进的院落,宋清瞳睡在第三进院子正房里,醒来时,天已大亮,穿衣洗漱完毕,饭菜已经摆上来,玉儿为宋清瞳盛了一碗红枣莲子羹,又执筷为宋清瞳布菜,承影推门进来禀告:
“皇上,今日一早广陵君纪良人就去城外清点赈灾物资,除了留出一部分发放到新安,其余的待祭祀完腾出人手,便派兵押送到附近受灾州县。”
宋清瞳颌首,纪云鹤此次筹集了五十万件棉衣和十万条棉被,再加上上次朝廷拨来的物资,基本可以解决灾区的燃眉之急。
承影接着禀告:“荣贵君带队去天王庙附近巡视,查看地形。”
“嗯。”冷君邪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尘。
承影略一犹豫,又道:“请皇上沐浴熏香。”
宋清瞳微微一愣,旋即了然,虽然这次祭祀是临时决定,但是历来祭祀神灵在古人心目中都是极其神圣的,最忌讳的便是污秽之气,昨晚她已经沐浴熏香,可毕竟自己来了月事,还需谨慎为宜。
重新洗浴后,玉儿捧来绣着日月星辰图案的缂丝衮服,分为上衣下裳,上身深黑色下裳明黄色,玉儿服侍宋清瞳穿戴整齐,承影又为宋清瞳戴上悬垂十二道珠串的冕冠,腰间插着大圭。照了照镜子,宋清瞳自己都被震撼到了,上朝穿的龙袍都没有这身衮服来得有气势,想来这是皇帝最尊贵的礼服吧。
衣饰太过厚重,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宋清瞳撩起袍摆,缓步走出新安府衙,大门外停着两辆马车,马车由五十骑骑兵护卫,府衙前的大道已经实行戒严,每隔三步便有一名手执刀戟的士兵看守,大道两侧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粥棚现在可是施粥发馒头呢,再不去就没了。”百姓甲说。
“少吃一顿也饿不死,参观皇帝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百姓乙道。
“哎哎!皇上出来了!”百姓丙叫起来。
围观百姓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宋清瞳不由微笑,昨天马车进新安城时,她撩开车帘看到的是洪水退去后的满目疮痍,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房屋,地势低洼处的树枝上还挂着尘土,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觉得悲凉,因为她总能看见路边房子里冒出的缕缕炊烟,让人感受到无尽的生命力。
灾难面前,物质援助都是其次,强大的精神内核才是无穷力量的源泉,宋清瞳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树立皇帝勤政爱民的正面形象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宋清瞳端重地走到大道中央,朝人群挥一挥手,待周围安静下来,放高声量道:“朕此行祭祀神灵,为受灾的百姓祈福,请求天帝护佑。如今,天气转凉,朝廷筹集的棉衣棉被药品粮食已经运抵,相信大家已经看到布告,朕想说的是,天灾面前,整个北秦与大家同在,所以我们绝不能丧失斗志,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家园!”
做完简短的演讲,宋清瞳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登上马车,坐稳了,才发现对面端坐的竟然是水镜。
宋清瞳心头一跳,因为她又想起宴席上,水镜出人意料的话语。
马车缓缓前行,对面响起衣服窸窣的声响,宋清瞳抬起头,见水镜从道袍袖子里掏出一只木盒,递到自己面前,宋清瞳接过盒子,盒子上还是那副清水芙蓉的图案,快速看一眼水镜,打开盒盖,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颗丹药。
“混元丹,你已经练到第二势了吧。”淡淡的口气。
宋清瞳惊异地看着水镜,他怎么知道的?“是的,谢谢道长。”虽然在道谢,可宋清瞳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七八千斤紫铜值多少银子呢!说起来她还是有点吃亏。
宋清瞳哪里知道,水镜的丹药向来千金难求,练武的人得到一粒都极其不易,而她一次便得来十颗,那是要羡慕死人的。
水镜看着宋清瞳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连日来的疲倦一扫而净。混元丹是水镜专门应对玄阳功功法炼制而成,白天水镜在疫区指导当地医者制作治疗瘟疫的药物,晚上回来还要连夜炼制丹药,昨晚才炼好,今天就拿来了,算算日子刚好。
水镜凤目注视着宋清瞳,低声说:“你变了。”
宋清瞳心头一惊,他发现了什么?
“昨晚你应该召人侍寝,不管你选谁。”
宋清瞳不由一愣。
“虽然今日祭祀神灵不容污秽,但是你也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宋清瞳这才明白,原来水镜误会了,她哪有那么伟大,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好意思同水镜讲,于是含混地说:“谢谢道长关心,呃,阿观呢?”暗暗擦擦额上的汗。
“你叫我什么?”
宋清瞳睁大眼睛注视着水镜,明澈的眸子里带着些许迷茫,丰盈的红唇半开半合,水镜心跳得更快,白皙的脸上泛起不明红晕。
“叫我水镜。”
“哦。”宋清瞳应着,暗想,这么说他们之间的误会从此揭过,又恢复过去的同盟关系了?这样最好,自己的胎毒离不开他的丹药,只是不知这次他开出什么条件,算了,他不说,她先装糊涂吧,毕竟她的钱和物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人手不够,阿观去帮忙施粥了。”对面的人突然说。
“啊?哦。”澄观是个好孩子。
宋清瞳觉得车厢里越来越热,可能是衮服太厚了。水镜一点儿没觉得热,此时,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宋清瞳身上,他深知自己是有不良案底的,上次那种流氓行为,她是不是对他产生了反感?他必须明确获知,好容易鼓足勇气,话到嘴边,就听车厢外有人说:
“皇上,天王庙到了。”
☆、第二十七章 事态危急
水镜闻听懊恼得直想撞墙,宋清瞳舒出一口气,朝水镜微微一笑,“水镜,我们下车吧。”说完,弯腰起身,一手提起袍摆,一手扶着玉儿的手臂下了马车。
马车外人声鼎沸,不少百姓在山脚下驻足观望,侍卫们正在维持秩序,一切都井然有序,看来冷君邪已经做好了周密部署。
东方亮等礼部和掌管祭祀的官员已经在山脚下迎接,东方亮身穿朱红色官服,满脸带笑道:“皇上,哦?文贵君也到了,呵呵,祭坛已经准备好,请皇上移驾。”
宋清瞳颌首,在东方亮的陪同下登上山路的石阶,众官员身后跟随。这座山不高,不到五分钟,宋清瞳等人便登上山顶,天王庙占地不大,建在一片参天古木之下,庙宇显然经过简单修葺,庙墙重新粉刷,屋顶也铺上一层崭新的琉璃瓦。
天王庙前的大片土地已经收拾出来,以一尺高的青石围成圜形场地,场地当间垒砌一个圆形祭台,仪式还没开始,祭台上现在空无一物。
官员们在场地一侧按官阶排好,另一侧是由乐师组成的方阵。承影手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放着一只一尺多长的玉制礼器,这叫做镇圭,话说宋清瞳来之前是经过培训的,虽然没领到上岗证,但走个过场足够用了。
手持镇圭面向西南,此时鼓乐齐鸣,东方亮牵来一头白羊,宋清瞳眼角开始抽搐,几乎是颤抖的手接过绳子,拉着羊走上祭台,将镇圭插入腰间,抽出佩剑,是谁规定的非要皇帝亲手杀羊?幸好她事先和赤霄打过招呼,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正要假装出剑,忽见白羊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宋清瞳额头布满黑线,赤霄怎么搞的?她不是特意嘱咐他,要等她挥剑时再出手吗?而且羊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隐在枝头的赤霄也在纳闷,他明明没动手,羊怎么倒地上了?祭台外,水镜做了一个收功的动作,手掌落在身侧。
接下来是一系列繁琐的献祭活动,大型的鼎、以及一些宋清瞳叫不出名字的礼器,盛放着祭品被抬上祭台。宋清瞳念完长长的祭文,又点燃放着祭品的柴垛,又敬献蔬果美酒。总之,宋清瞳忙活完这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下面,是祭天的最后一道程序--乐舞。天王庙里涌出来数十名舞者,皆腰围草裙肩披蓑衣,脸上涂抹灰泥,舞者列队舞进圜形场地,手中握着不知名的法器,绕着祭台跳起粗犷的原始舞蹈。
秋阳似火,此时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宋清瞳已经汗流浃背,额上的汗水顺着面颊滴落在绣着金龙的领口上,舞队跳了好半天,也没有结束的迹象,宋清瞳被晒得眼冒金星,暗骂东方亮,这伙没有眼力见的家伙是从哪找来的?
忽见眼前青光一闪,一股阴风袭来,没等宋清瞳躲闪,赤霄的剑已经到了,当啷一声磕飞匕首,紧接着赤霄矫捷地跳落枝头,飞脚踢向那名行刺的舞者,刺客闪身避开,口中高喊:“昏君无道,必遭天谴!”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刺客一声嚷嚷,终于唤醒处于呆傻状态的众人,其他舞者皆从腰间拔出短剑,朝宋清瞳蜂拥刺来,不等承影上来,水镜早已翩然落在宋清瞳面前,一甩手中拂尘,拂尘附着内力划出一个半圆,扫开短剑,将刺客挡在三米开外。
宋清瞳已经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抽出佩剑,官员乐师们吓得四散逃命。冷君邪还没有接到消息,眼下处在真空状态,形式对宋清瞳一方极其不利。
就在这时,只听林子里响起一个极富穿透力的声音:“都退下!”
那声音空灵得如同九天梵唱,说不出的悦耳,紧接着,林间一股罡风猛然刮过,树叶卷落一地,又被罡风的劲道从地面上悉数卷起数米,只见树叶在半空中盘旋积聚,蜿蜒如游龙般向祭坛中央疾驰而来,其后一人以天人之姿踏游龙而至,宽大的袍袖鼓荡如帆,胸前一大串佛珠闪动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