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脸蛋那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滑溜溜白嫩嫩，仿佛能掐出水来，那鼻子那眼睛那小嘴，稳婆比较了一番，笃定地说：“眼睛像爹，嘴巴像娘。”虽然当事人全然看不出怎么像了，不过人家稳婆比较权威，估计差不离。
落地那阵子，稳婆往她屁屁上那么一拍，她就响亮地嚎啕了一阵子，就那一嗓子，将来去唱戏肯定是个千古名角。
稳婆连连感叹，接生了几百人，就没见过比这女娃娃更好模样的，那小模样，就跟观音娘娘座前的龙女投胎似的，莲花蕊一样的身子，将来肯定要迷死大把的男孩子。
做爹的听着高兴，一下子赏了十两银子，差点没把稳婆刺激出心脏病，这一出门左拐，不到半天时间，几乎半个泉州城的人都知道李先生家的生了个倾国倾城的闺女，到得第二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仅仅两天，李家闺女就名动泉州城了。不少人闻声来探望，都被李群挡在了门外，有些人有幸看到了，连连称道名不虚传，有些人没看到，酸溜溜地说，红颜祸水吧。
这话传到当爹的耳中，眉梢一挑，冷冷一笑：“祸水怎么了？祸害的是别人家的儿子，我高兴！”
被最先祸害到的是萧家的儿子。萧家大人本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微笑着给自家大儿子定个娃娃亲，那边沈菊年是挺喜欢萧存墨的，但是李群抱着自家闺女，得意得让人恨不得踩上两脚。“不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一个穷书生，拒绝了金陵第一富豪未来继承人的提亲，那得是多大的筹码啊！难不成还想让女儿当皇后？
李群听了，照样冷笑。
“皇后算什么？我家女儿不能便宜了萧家那小子！”（昀儿泪奔：“我不姓萧~”）
这几句话出来，李涵立时身价百倍，以至于以后她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人家都不会诧异，只会说，“那是当然的，她是李涵啊。”
三岁能诗文，五岁精武学，八岁才名震东南，十岁单挑少林十六僧。十二岁砚压群芳，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女。十五岁行走江湖，惩恶锄奸，被誉为江湖第一侠女。
李涵一身蓝白道袍行走天下，被江湖百晓生曝露师出云都门，自此江湖中便出现这么一群人，自称“愿为云都门下走狗”，史称“走狗门”事件。
但是无论外界如何吹捧她，又有多少别有用心之人攻讦她，她始终我行我素，不因为别人的说法而改变自己的做法。与三教九流往来，无论是丐帮还是魔教，她与人结交不问出身，不论贵贱。曾跟乞丐结八拜之交，也曾怒打九龙至尊。
十七岁那年，在江南被一少年调戏，她狠狠甩了对方一巴掌，冷冷说：“别以为你娘跟我娘是姐妹我就不敢打你！”这件事本该无人知晓，但多事的随行史官记了下来。据说当时被打的微服天子如是说：“十年前你打了我左脸一巴掌，十年后右脸扯平了。”
事后，年轻的皇帝陛下捂着右脸对左右说：“那女人岂止是美女、才女、侠女，以朕之见，当是我天朝第一猛女。”
于是乎，李涵成了御口亲封的“天朝第一猛女。”
闻此讯，母亲沈菊年万分忧愁，握着她的手说：“你这样名声，又有哪个男子敢娶你？”
其父停笔一笑，道：“难道非要嫁人吗？就不能娶几个男人伺候她？”
李涵点头称：“爹爹言之有理。”
如此奇葩，有心采撷的自然不在少数，但其父李群早在女儿年幼之时便有此远见卓识，教习兵法让她不至于被骗，教习武学，让她不至于被欺。而她所想与之人，也无一是普通之人，天朝首富、内阁首辅、征西将军乃至当朝天子，就是这样一个集结了天朝最强大势力之集团。
于是有人说，天朝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皇帝，不是首辅，不是将军，而是李涵。得罪集团中的一人，其他人无动于衷，甚至会懒洋洋地看好戏，唯有得罪李涵，等于得罪集团中的所有人，将会引起整个天朝武林群起而攻之。
于是其父说：“我说了吧，就该生女儿！”
然后我们回到当下。
稳婆已经走了许久，李群还抱着女儿傻乐，连康佳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撇了撇嘴，转头对着沈菊年说：“果然男人当了爹就变了个样，但我们家锦琪都不像你家那口子那样傻乐个不停。”
沈菊年抬头看了李群一眼，无奈笑道：“我以前也没发现他是这样一个人……”
天宝和墨墨扒着李群的裤脚，一个劲儿往上跳，嘴里喊着：“我要看妹妹，我要看妹妹！”
天宝又转头对墨墨道：“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李群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不过嘴角的弧度怎样努力都压不下去。“妹妹睡着了，你们别吵醒她。天宝，你去巷口跟林伯说一声，让他送十卷鞭炮过来。”
这里的风俗是这样的，生了儿子就要放鞭炮，放的越多越好。还有种说法，没放鞭炮的话，孩子长大胆子小。
天宝的得了令，撇开腿就跑，墨墨跟在他后面喊：“天宝哥哥等等我……”
想当年天宝还在粽子屁股后面喊“粽子哥哥“，这一转眼，天宝自己都当了哥哥了。
“审言，把孩子给我。”沈菊年倚在床旁，对李群伸出手。
李群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到沈菊年怀里，康佳楠也凑过去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婴儿的脸蛋，赞叹道：“便是希儿都比不上她这般好模样……”
孩子闭着眼睛睡着了，两只小拳头微微握着搁在耳朵边上，偶尔动了动手指，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沈菊年握住她的小手，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跟李群一样的傻笑……
“她好小……”沈菊年笑着说。
“过几天，就跟吹气似的大起来了。”康佳楠眼睛离不开孩子的脸蛋，回忆起希儿刚出生的样子，再次感慨人外有人。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漂亮得惨绝人寰了，谁知道跟眼前这女娃儿一比，还是逊了一筹。“这孩子乖，没怎么让你受苦，我生希儿的时候，痛得死了的心都有。”康佳楠羡慕地说，“还是生女儿好，女儿贴心，懂得疼娘。”
李群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对。“是啊。菊年我们再多生几个。”
沈菊年瞪了他一眼，“以后再说。”又转头对康佳楠道：“刚开始我还害喜得厉害，也不算一直顺畅。只是没想到生起来这么快，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果然是因人而异，谁说生孩子一定痛得死去活来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康佳楠笑着说，“对了，你们决定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沈菊年看向李群，后者想了想说：“就叫李涵吧。涵养的涵，包涵的涵。”
“李涵……”沈菊年品味了一下，点头道：“这个字不错。我本来还担心你别出心裁，取一个古怪的名字。”
“那是对孩子不负责任了。”李群正色道，“我怎么会这样做？”
康佳楠笑道：“那还缺一个乳名，一般来说，父母叫孩子都是叫乳名，这个菊年来决定吧。”
沈菊年诧异道：““墨墨”和‘希儿’是他们的乳名吗？”
“算是吧……叫名字的话，太生疏了，还是叫亲昵一些好。”
沈菊年思忖片刻，道：“家里有天宝了。那女儿就叫贝贝吧，凑成一对宝贝。”
李群不同意了。“那要是再生一个叫什么？”
“呃……”沈菊年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道：“到时候再说吧。”
“贝贝好，就叫贝贝。”康佳楠表示赞同，轻轻亲了贝贝的脸蛋一下，贝贝吧唧了下嘴巴，把康佳楠看得一乐。“菊年，咱们来顶个娃娃亲吧，我那两个儿子，你看上哪一个了直说。”
“不行！”李群强烈反对，这是外面传来杂货店林伯的喊声，说是鞭炮送过来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女儿不能便宜了姓萧的儿子，菊年不许随便答应！”
沈菊年呵呵直笑，对康佳楠道：“你别在意啊，现在不管谁来，他都是坚决不答应的。”
“我理解我理解。”康佳楠笑容道，“我也不怕，反正以后都住在泉州，我那两个儿子也是万里挑一的，他们青梅竹马，迟早得让你女儿做了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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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十四章 哺乳……
这时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炮竹声，沈菊年皱了皱眉，贝贝皱了皱眉，小嘴一弩，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沈菊年急忙捂住她的耳朵。
这鞭炮放得没完没了，天宝和墨墨在外面尖叫大笑，男孩子总是比较喜欢这种危险地东西。
待鞭炮燃完了，李群才领着两个孩子进来，萧锦琪紧随其后。
“听说生了个女儿？”萧锦琪笑着说，“我还没到这里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了。”
康佳楠抱着贝贝，对萧锦琪道：“锦琪，你来看看，这是贝贝，实在是太漂亮了！”
萧锦琪凑前一看，愣了一下，随即赞叹道：“果然是个小美人胚子！”
李群得意又含蓄地微笑，把孩子从康佳楠手中抢了回来。
萧锦琪瞥了他一眼，补充道：“跟爹一点都不像。”
李群嘴角僵了一下。
沈菊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记仇啊！
康佳楠拽了拽萧锦琪的袖子道：“我们先回去吧，让菊年好好休息一下。”
墨墨扒着天宝说：“我不回去。”
沈菊年道：“就让墨墨留下来吧，跟天宝在一起也有个伴。”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康佳楠笑着摇摇头，又对萧锦琪笑道：“你儿子被人家女儿迷住了。”
李群对萧锦琪微笑道：“你儿子眼光不错。”
萧锦琪笑了一声，揉了揉墨墨的脑袋道：“乖乖听话，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是！”墨墨软软应了句。
萧锦琪和康佳楠离开后，沈菊年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忙对李群说：“孩子们还没吃饭吧，你快去煮饭！”
李群把贝贝交给沈菊年。亲了亲她的脸颊，“你想吃什么？”
沈菊年看了他好一会，才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呢？”
“你这才冤枉我了，我哪里是喜新厌旧的人！”李群义正言辞为自己辩驳。
沈菊年轻轻推了他一把。“你今天高兴过头了吧，快去快去。我吃不下味道太重的，你帮我下碗米线，清淡点好。”
李群点了点头，“听说女人坐月子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你心里有个底，什么要多吃什么不能吃，咱们得列个单子出来……”
“审言，你再不去做饭，孩子们就要造反了！”沈菊年笑着打断他。
李群只要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顺道把两个男孩子带出去，给沈菊年留个清静。
煮了一大锅米线，给两个小的各乘了一碗，李群这才端了碗回房给沈菊年。
虽说是顺产，也还是累得睡着了，李群进屋的时候，一大一小母女俩睡得正香，沈菊年睡梦中嘴角含笑，把孩子圈在臂弯里，轻轻捏着她的小手，贝贝却微微皱着眉——后来李群发现，婴儿睡觉看起来都像是皱眉，不然就是嘴巴微微张开，看上去傻乎乎的。
把碗放在床头桌上，李群伏在床边安静地端详自己的妻女。
都说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有过，洞房花烛有过，现在又有了女儿，他这一生大概算是圆满了。这一生起起落落，经历过江湖沧桑，官场诡谲，直到这一刻，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满足感。什么富贵荣华都是假，唯有这一刻握在手中的幸福是真实。此后朝朝暮暮，与她坐看云卷云舒，岁月静好，日日柴米油盐、平平淡淡也是真。
睡梦中的孩子忽地小手动了一下，眼睛张开，乌溜溜地转了一圈，落在李群眼底，静静地看着，也不知是在打量自己的父亲还是纯粹地发呆而已。李群看着有趣，越过沈菊年去逗她，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柔嫩得让人舍不得移开手。
贝贝皱着眉别过脸，像是想避开那只恼人的手，可惜避不开，她干脆反过来追着李群的手，自己扑腾着挣脱了沈菊年的手，一把抓住李群的食指。两只手齐上才能堪堪握住大人的一根手指，被女儿抓住的李群乐不可支，索性束手就擒，看她要怎么做。
贝贝肥嫩嫩的两只小手抓了李群的食指就往嘴巴里送，李群怔了一下，手指已经被她含住了，吸了两下，大概是没有奶水，她眉头皱了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嘴巴一扁，呜呜哭了起来。
李群一下子慌了，伸手去拍沈菊年的肩膀，“菊年菊年，女儿哭了！”
沈菊年早在女儿挣脱她的手时就醒了，只是懒得睁开眼，就由着大人欺负小孩，这会儿也无奈了，拉开李群的手，把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哄着，转头对李群道：“你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