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烟一抖,声音微颤:“药庐的师姐是疯子,你不怕吗?”
疯子与天才只有一线之隔,但更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既是疯子又是天才。
“你说洛酥师姐吗?她很有趣。”沈菊年想起那个呆呆的师姐就忍不住微笑。
有趣?一点也不有趣!
洛酥师姐毒术一流,却是建立在术宗弟子的痛苦之上,她不过小时候来找叶寻师兄玩,却不小心被殃及池鱼,吃了加了料的点心,结果笑了整整一天方止,精疲力竭,脸部肌肉抽筋。虽然洛酥师姐被罚了不知多少次,但她九死未悔,而且在和柳花苓刚上之后,变本加厉。
她毒一次,柳花苓解一次,两个人制毒能力在一次次比拼中提升,而术宗弟子终于在每月一次的折磨中淡定了,习惯了……
而剑宗气宗的弟子仍然是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就有多远跑多远,柳凝烟也想跑,不过有些晚了。
“小烟……”一个笑呵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沈菊年和柳凝烟仰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她们身前。
“洛酥师姐……”柳凝烟咽了咽口水,层层地看着她。
这个师姐虽然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人的样子,但是她下的毒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恨不得爬回娘胎重活一次。
“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我是疯子……”洛酥忧郁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原来我是疯子……”
“谁、谁说的!”柳凝烟选择性失忆,无力辩驳道:“洛酥师姐才不是疯子!”
“那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药庐的师姐是疯子’……”洛酥挑着眉笑嘻嘻的看着她。
沈菊年刚想拉拉柳凝烟的袖子提醒她慎言,她却已经先一步开口道:“我说的不是洛酥师姐。”
“哦~”洛酥恍然大悟。“不是我,那就是柳花苓了?”
柳凝烟呵呵干笑:“是啊是啊……”
沈菊年无力望天。
“原来在凝烟师妹心中,我是个疯子。”又一个人从天而降,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下来,落到洛酥对面。
和洛酥憨实近于阴险的笑容不同,柳花苓面容清丽,却无一丝笑容,说不上冷若冰霜,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不易接近。
沈菊年听到柳凝烟一声哀嚎咽了下去,退了一步躲在沈菊年身后,低低声道:“菊年师妹救命啊……”
“洛酥师姐,花苓师姐。”沈菊年无奈一笑,向她们问了声好。
柳花苓极冷淡地对她点了个头,洛酥回以一笑,说道:“菊年师妹哇,今天随我们下山去吧。”
“下山?”沈菊年疑惑看着她,她自上山到现在还没有下山过。
“是啊,听大舒说,近来大雪封山,有许多乡民冻伤甚至冻死,山下人手不足,清淮师傅便嘱咐我们下山帮衬着。你也学了不少知识,但终究需要实践,不如和我们一起下山?”
沈菊年心中一动,不待她回答,柳凝烟便探出头来。“我也要去!”
柳花苓扫了她一眼,“我们不照顾小孩。”
柳凝烟嘟了嘟嘴,委屈道:“人家不是小孩……”
柳花苓懒得跟她啰嗦,直接亮出银针恐吓她。柳凝烟脸色一白,头又缩了回去,本来吧,医者父母心,学医的柳花苓应该比洛酥更受欢迎才是,但是两个人的“恶名”在门中几乎不相上下,正是因为柳花苓这脾气,这人慨,真是“医者后
啊……
沈菊年听洛酥这么说了,便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不过弟子不能私自下山,必须在天权殿报备过获得允许才行。几人便约好半个时辰后山门会和,分头准备行李……柳花苓说,这一趟可以会走得远一些,大概会离开三五日。
沈菊年先去天权殿见清央,他正忙着,听沈菊年陈明原因,他没有立即回复,不知是在想其他事还是在考虑是否应该让沈菊年离山。
正好这时清肃来了,清央便笑眯眯对他招了招手。“清肃,来来来……”
清肃也是天枢殿的执事,清央对待他就像对着个孩子,清肃无奈地皱皱眉。“三师兄……”
“沈菊年的功课完成得如何了?”清央问道。
清肃转头瞥了沈菊年一眼,对清央说道:“可以了。”
“唔……”清央托着下巴沉吟片刻,便挥手道,“如此,你便随洛酥她们下山去吧,好好保护自己,你要是出了事,师弟会让我陪葬的。”
沈菊年一窘,腹诽了几句,垂首退下。
见沈菊年离开,清肃才向清央说起正事。
“内情已经通知清苒了,三宗的弟子也都已经潜入青州了。可是……师弟当真决定这么做?”清肃犹豫道,“不如多派一些弟子,加强运粮防备,这样一来,粮食也可以及时送达。”
清央笑笑道:“师弟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云都门本不该插手朝堂之事,只不过师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既要一举铲除这条黑网,我们便当尽力帮他,这也是利国利民之事,你说是也不是?”
清肃无奈道:“清央师兄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清央认真道:“不是我说得有道理,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对的。”
“是。”清肃知道自己说不过他,选择了闭嘴。
“好了,师弟的事,你不用多想,他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和我说说沈菊年,她怎么样?”“沈菊年……三倍强度的训练她都一声不吭扛下来,还有余力学医术,我真是没有想到。”清肃喟然叹道,“看她柔柔弱弱的,真没想到她这么能吃苦。不像小烟那孩子,还没吃到苦头就哇哇大叫。”
“小烟那是有你这个师傅兼爹的疼爱才会哇哇大叫。”清央轻笑道,“有人疼的孩子总是娇气一些,你看沈菊年的眼睛便知道,这个女子吃过苦头不少,她以前如何我不确定,但这之前,她的命定然说不上好。”
清肃笑道:“三师兄倒算起命来了?”
“这看得出来。仔细杨想,沈菊年也才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怎么会有那样一双眼睛?倒像是经历过风霜雨雪的人,却没有摧折,反而更加坚韧了。”
“你对她看法似乎还不错,可是你之前好像说过,她‘也不怎么样’?”
清央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师弟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子,相知相爱,也是莫大福份了。你知道,师弟也是被宠大的,他虽多智,在感情方面却几乎一片空白,难免会有疏忽之处,又带着一丝骄气,而沈菊年那个女子,能容人,会疼人,正是适合师弟的那个人。”
清肃沉默了片刻,长叹道:“师傅常说你知人善任,不偏不倚,这天权殿由你坐镇,果然最佳。”
清央摆摆手笑道:“这话可说错了,我如何能做到不偏不倚,我的心偏着呢,若不是她真的能对师弟好,值得师弟付出,我怎么照看她?”
清肃一滞,想到门中诸位师兄弟,二师兄离开之后,便是三师兄清央和李群走得最近,不禁狐疑问道:“你让我以三倍强度训练她,不会是埋怨她抢走了师弟,分报私仇吧?”
清央瞥了他一眼,“我和她有什么私仇?”
清央和沈菊年有什么私仇?
他这都是为她好啊……
师弟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奋不顾身,如果“那个人”不是沈菊年,他管她是死是活。
清肃这句话是开玩笑,旁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不过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清央摇了摇头,离开天权殿,很是惆怅地朝正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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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十一章 此事难两全
正殿附近一个人也没有,清央到的时候,三位长老正吵得不可开交。
“不行!如果蛊王给了沈菊年,李群怎么办!”宗明长老素来笑眯眯的脸上这时失了笑容,一脸焦虑,“没有纯阴真气,就只有蛊王能够救李群了!”
宗英长老为难道:“可蛊王本来就是沈菊年之物,我们如何能够强取豪夺?”
“沈菊年体质异常,掌门师兄至今也未查出病因,更何况这种病是否致命也不确定。即便用蛊王为她洗髓,也不一定有用。届时若蛊王死,纯阴真气废,而沈菊年未必能活,李群必死,宗英,你觉得这样做合算吗?”宗明长老掌管财权,便是这种事情,他也习惯了一条条分列利弊,计算得失。
宗英长老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有看向宗元长老。
宗元长老淡淡说道:“李群的事,本来就与沈菊年无关,她没有必要为了救李群而放弃自己的一线生机。”
宗明长老急道:“宗元师兄,你不是向来疼爱李群!”
“宗明。”宗政掌门睁开眼睛,呵呵笑道:“你不要冲动……”
宗元长老抬眼看向清央,说道:“清央,你有什么看法?”
清央几步上前,鞠了个躬,正色答道:“师弟明知只有蛊王能够解自己的火蚕毒,却让沈菊年将玉镯交给师尊,他在信中早已说明了一切,知几位长老疼他,必有不忍,但他心意已决,绝对不愿意为了救自己性命而置沈菊年于险地,若几位长老挪用蛊王救他,而沈菊年因此丧命,只怕师弟也不能独活。”
宗政长老微微点头,含笑道:“清央,人这个月来让清肃如此训练她,可是怕她承受不住洗髓之痛?”
伐脉洗髓,宛若再世为人,不但是指洗髓扣获得新生,更是洗髓过程中宛如凌迟一般的疼痛。这一个月来他看得仔细,沈菊年的性子至柔则刚,意志力极强,那样强度的训练,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她却咬牙挺了下来。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打破了云都门多少项记录了。这样的人,只要她心存生念,那再痛再苦,她都一定能够凭着意志力熬下去。只要她的身体承受得住。
如今的她,应该可以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但宗明长老依然不屈服。“清央,所有师兄弟中,你与李群最为交好,怎么可以不顾他的性命!”
清央无奈一笑。“我与他交好,知他心中所想,所以不希望他恨我。”他将沈菊年托付给他,如此重担,他如何敢轻负。
二师兄走后,便只有他这个不成才的三师兄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他不能、不敢,也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宗明长老还想说什么,宗元长老阻止了他,转头看向宗政掌门。“掌门师兄其实早有定夺了吧。”
宗政掌门垂下眉眼,看着眼臆玉盆中赤血蛊王,一般的蛊王都只有一只,只有那玉镯中的蛊王最独特,却是细细弯弯的一对,通体透红,鲜红欲滴,将玉镯缓缓融化,这两只蛊王才脱了封印出来。
本以为遇见沈菊年,是上天对李群的恩惠,除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蛊王,上清纯阴真气竟也能够压制火蚕毒。以火蚕毒这般霸道的毒性,每年即便三两次反复,如此销筋噬骨,李群也难活过三十。但毒发之时若有真气压制,或许他还能多活个十几二十年。而更大的惊喜却是,沈菊年身上竟有一对千年不遇的蛊王,若以蛊五洗髓,便能尽清余毒,而原有内力虽然全部散去,但之后无论修习什么内功都会事半功倍,更能益寿延年。
可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若用蛊王给沈菊年洗髓,会不会改变她的功体,洗髓之后,若连上清纯阴真气也一并散去,再修习之时即便习得太清混元诀,也未必能够压制住李群体内的火蚕毒。
这样一个难题摆到他们面前,他们却不能像李群一样决绝。
“蛊王炼成,还须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清央,你好好照顾她。”宗政掌门收回目光,对清央道:“记住,有些事,不该让她知道的,还是要瞒着。”
“是。”清央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又说道:“沈菊年请求离山,弟子已经批了。”又把详细的事情禀告了一遍。
宗政掌门点头道:“虽说保护,也不是把她软禁在山上,和同门一起行动,应该不会出事。”
如果她只是一只一碰就碎的花瓶,也就没有让他小心保护的价值了。
沈菊年收了行装,又把天宝托付给了水镜,这才往山门和几个师姐会和。
玉衡、开阳、摇光三堂就按次坐落在山路边上,不如四殿大,但也不小,三堂的弟子因属外室,很多都在山下居住,只有一些高级弟子才会住在山上。
下了山,走不远便看到粥厂,这时已过了早饭时间,早上的施粥已经结束,几个弟子正在收拾着东西,不远处的一个棚子里则有几个弟子在熬药,看样子确实人手紧缺,往往是一个人做着几个人的活,其中一个青年弟子皱着眉,正在和另外一个人商量事情,余光瞥见沈菊年三人走来,立刻停了话头对三人微微一笑。
“两位师妹,还有这位……”青年弟子疑惑地看向沈菊年。
柳花苓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