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气?死人?
沈菊年搓了搓手臂,突然觉得发寒。
她是死人?
沈菊年突然想起祝悠半开玩笑的说话“看来这就是修习那什劳子口诀的害处了,那个小火药桶是虚火上升,你却是一点热气也无,跟个死人似的。”
连他也这么说,难道她沈菊年,真的是个——死人?
可是她的身体是热的,会呼吸,会疼痛,她哪里像个死人?
我们家菊年啊是福大命大,当时生下来哭都不哭一声,吓得我和他爹脸色都白了,只以为是个……幸好后来还是哭了,还越长越聪明结实!
娘亲的话蓦地浮上心头。
其实,她刚生下来时,是个死胎……
沈菊年闭上眼睛,回想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景象。
那时,她在病床上挣扎了许久,然后缓缓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响起了哭声,有妇人在喊“造孽啊,怎么生了个死胎,怎么拍都没反应,也没有心跳”……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白,没有颜色,这是婴儿的世界。
但是哭声骤然停了,臀上挨了一下,她不有自主哭了出来——声音还挺亮的。
“活了,活了!”有人在高兴地喊着。
沈菊年身子一抖,惊恐地张开眼睛!
她之前从没有认真想过!
她原以为,自己是过奈何桥时少喝了一碗孟婆汤,所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但如果人真的有灵魂,她真的是投胎而来,不是应该从出生娘胎那一刻,甚至是从娘胎之中就有记忆和感觉?而如今回想起来,她的记忆分明是从有人说“这是死胎”开始,也就说,原来的沈菊年,早已死在娘胎之中,她,是借尸还魂!
这四个字砸在她心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明明是正午的阳光,却让她觉得阵阵寒意。
死人,死人……
祝悠说,她像个死人。
宗政掌门说,除非是死人。
原来这个身体虽然活着,但无一丝阳气,因为她早已经死了,如今存在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姑姑!姑姑!”突然传来的喊声让她身子一抖,惊恐地向外看去,沈天宝穿着一身小小的道服扑进沈菊年怀里,圆滚滚的像颗小薄荷糖,手里还拿着把小木剑。“姑姑,阿宝要学剑,像李叔叔那样!”说着刷刷挥了几下。
沈菊年失神着点点头,无意识到:“好,好啊……”
水镜也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二十开外的男子,转头对他,他们说:“在这屋里加一张床。”又问沈菊年道:“菊年,你说床摆在哪里好?”
沈菊年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师姐做主便是了。”
水镜扫了一眼,指了个空位道:“就那里吧,就近也好照顾孩子。”又对沈菊年道:“到了午时了,你怎么也没去吃饭?是不是不认识路?走走走,我带你熟悉一下山上的环境!”
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沈菊年的手就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那两个青年弟子吼道:“敢偷工怠工回去就扒了你们的皮!”
两个弟子呵呵笑道:“不敢不敢……”
水镜拉着沈菊年带着小天宝一路走一路介绍,外室三堂沈菊年路上看过了。水镜便拉着他走了内门四殿。进了山门便是太极广场,四殿绕着太极广场呈勺状分布,四殿之后都有弟子休息的院子,而四殿之间则是其他场所供各宗弟子修习。如剑宗有枕剑坪,气宗有无量崖,术宗有百炼场,天权殿的弟子主要是从外室或者山下收来的,还没有分宗派,集中训练,多数时候在太极广场一隅。而天权殿之后,也在小还居附近就是弟子们统一用餐的地方,多是杂物堆积之所,一个膳堂,一个是内府库。
每一殿都有一执事三掌事,执事仅次于殿主,也是预备殿主,而掌事则是主管店中杂务。水镜身为天权殿掌事之一,当的便是内府库的职。水镜偷偷告诉沈菊年,其实她最想去的是膳堂,因为她喜欢下厨。
沈菊年跟着她一路走,渐渐地放下了心事,和水镜有说有笑。天宝跟着两人屁颠屁颠跑着,不少女弟子看到这么个小不点就眼睛发亮,恨不得扑上来插一把。沈菊年心想,他们家这颗薄荷糖,其实是薄荷味奶糖。
逛了一圈回到膳堂,水镜要亲自下厨给沈菊年和天宝做顿丰盛的美食,沈菊年不好意思地说不用,水镜握着锅烧两手叉腰,横眉道:“你这是阻止我‘卖弄’厨艺呢!”
一旁的弟子听了笑道:“水镜师姐最爱卖弄了,你这是跟她过不去呢!”
沈菊年还能说什么,只有坐下来等吃的了。
坐在桌边,看到窗外不远处频频有鸽子飞进飞去,便好奇问一边的弟子那是什么地方。
“是鸽舍啊。”那弟子答道:“饲养鸽子的是默离,那个师妹可不好惹,不喜欢与人接触,反而跟那些飞禽走兽混成一堆。她最恨别人吃荤,和水镜师姐极不对头。”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因为水镜师姐最喜欢煮荤菜,第一是鱼汤,第二是炸乳鸽。”
话音一落,头上便挨了一下。水镜叉着要笑骂道:“小子你说我坏话呢!”
那弟子捂着脑袋委屈道:“我哪里敢啊,我说水镜师姐厨艺一流呢!”
水镜笑道:“算你识货,赏你一口饭吃!”
那弟子立刻乐呵呵地去端碗。
沈菊年尝了她的手艺,她向来自恃厨艺不错,但跟水镜一比,还是差了许多,不由连连夸赞。天宝非常给面子地多吃了半碗。
水镜看着这个新师妹也是喜欢,文文静静的,她自己是个火爆脾气,就特别欣赏那些沉静若水的女子。
“我平常都呆在内府库,你要有事找我,就往那边去。”
沈菊年点了点头,便在这时听到外间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沈菊年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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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八章 清央师叔
沈菊年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清丽的少女立在门边,紧紧握着一个小竹筒。
“我就是。”沈菊年站起身来。
少女走到沈菊年面前,把竹筒交到她手中,冷淡道:“是师叔给你的。”
沈菊年一怔,看了看水镜。
水镜介绍道:“这个就是鸽舍的默离。”
默离静静望着沈菊年,看得沈菊年浑身不自在,但是仍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站着,一言不发,连埋头吃饭的天宝都觉得诧异,抬头看了看姑姑,又看了看姑姑对面的女子。
就这么看了半晌,默离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沈菊年有些愣住了,山上的人,都好奇怪……
水镜拉了她坐下,笑道:“你别觉得奇怪,默离那小孩从小就这模样,冷冷的,不怎么和人说话,她就喜欢和那些小动物打交道,谁动她的鸽子就是要她的命,古怪得很!”
沈菊年将竹筒放进袖中,微笑回道:“寡言之人,往往有一副玲珑心思。”
水镜暧昧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们那师叔就是这么一个人,这才第一天呢就送信来了。”
沈菊年一窘,低了头不说话,心里却觉得奇怪,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一般,而且还不以为意。
她原先还担心,他是师叔,若论辈分,两人这样的关系便属乱伦,怎么云都门的人竟不以为意?
水镜不是心思细密之人,看不出沈菊年心中所想,只是打趣着沈菊年,又问道:“菊年师妹啊,你可决定了要入剑宗气宗还是术宗了吗?”
她却不知道沈菊年是不能入气宗的。
沈菊年想了想,必选其一吗?
水镜挑了挑眉,笑道:“三宗齐修也是可以的,师叔便是这般,但是修习贵精避杂,要三宗齐修,又要达到师叔那样的水准,没有超一流的资质,实在是很难。”
沈菊年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只是想在习武之余学点医术。”
水镜恍然大悟道:“这没问题。基本上即便是剑宗和气宗的弟子也会学点傍身技。你也知道,师叔那简直不是凡人,医术、蛊术、剑术、易学、内功……基本上他样样精通,有些人也都学了,不过是样样稀松。喏,说谁谁来。”说着看向沈菊年身后。
叶寻一到门口就听到水镜这般开他玩笑,不禁苦笑一下。“水镜师妹,清央师叔唤你过去呢。”
水镜起身笑到:“你这天璇殿的弟子怎么整日给天权殿跑腿了?”
叶寻道:“天璇、天权,不都是云都门吗?天权负责调度,我自然要听命了。对了,你看到菊年师妹没有?”
正对着叶寻的沈菊年,默默地无语了……
天宝从沈菊年身后探出头来,叶寻这才看到天宝……云都门里这么小只的仅此一只别无分号,因此他身前这位长得有些些面熟的少女应该就是……
“啊,菊年师妹!”叶寻尴尬地笑笑,“你换上道服,我有些认不出来了。”
沈菊年笑着摇摇头,“没事,我理解。”
“清央师叔也让你过去一下,应该是要选择宗派。”叶寻低头看了看小天宝,又道:“你要时时照顾天宝只怕不方便吧,届时你无论入了那一宗派,天宝都只能呆在天权殿和初等弟子一起学习。地方不同,只怕照顾不过来。”
天宝这才两岁大,虽然看起来比其他的孩子大些,但到底还是个幼童。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知道学什么呢?沈菊年觉得他的天职应该是玩。
这一圈看来,沈菊年觉得云都门虽大,却十分安全,而且到处人来人往,沈家阿宝最小只却也最好认,今日走这么一遭,估计名声也开了,他日就算他跑到不知哪个旮旯去,也会有人把他找出来的。
“多谢师兄关心了,我是想,天宝年纪还小,让他先自在几年,他想学什么由着他,他不想学的,我也不想逼他。”沈菊年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道:“可有什么东西沾在身上,无论走多远都能被察觉?”就像子母蛊那样。
内事不决问叶寻,叶寻笑道:“你可是担心他走失了。这个好办,在他衣服上涂上千里香,这种香味会吸引斑斓蝶,只要在千里之内,绝对能找到。云都门安全得很,天宝又这么可爱,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照顾的。”
沈菊年见天宝虎头虎脑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们现在过去天权殿,也可把天宝带上。”
叶寻提议道。
这个时候,天权殿的弟子已经过了午休,开始练剑,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天宝立刻走不开了,叶寻嘱咐一个青年弟子照顾着他,便和沈菊年继续往天权殿去。
天权殿外已经聚焦了十来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有的使剑有的使刀,也有些看不出擅长武器,但这些人看上去都是高级弟子,沈菊年想起今日大殿之上的一番对话,明白这些人都是将往金陵押运粮食的。
金陵萧家……
也不知道金陵现在如何了。
沈菊年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殿门打开,又几个弟子走了出来,这一伙人人数在二十以上,在水镜的带领下向内府库方向走去。
沈菊年在这些人离开之后才进了内殿。
清央一人坐在书案后面,见沈菊年进来,他掀了掀眼皮,问道:“你可决定了要入哪一宗派?”
沈菊年问道:“弟子并未修习过基础武道,可以直接入三宗吗?”
清央勾了勾唇,“我要是把你留在天权殿,只怕师弟会怪我。”
沈菊年一怔,不知该如何反应。
清央突然向后一靠,托着下巴细细打量沈菊年……沈菊年心想,她直的被打量习惯了,一个,一个,又一个……
“原来师弟喜欢你这样的。”清央看似惋惜地摇摇头,“好似也不怎样嘛。”
沈菊年又是一怔,这清央看上去虽然不过二十七八模样,但想必年纪也在三四十之间了,对她说这样的话只怕不合适吧。
“我那师弟啊无情无爱,从金陵回来之后却常常神思不属地摩挲着半环玉镯。”沈菊年听得心头一跳,清央自顾说着。“这哪里逃得过我的眼睛,分明是思春了!”
沈菊年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两个字怎么都和李群挂不上钩,明明挺缠绵的一件事,从清央口中说出来立刻猥琐了许多。
“他的悟性都用在学习上了,对感情的悟性几近于零,若非有我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师兄,只怕他注定一生狮子孤独了。”清央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沈菊年心想,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我们云都门是极自由的门派,存天理,不灭人欲,因为人欲也在天理之中。只要你们真心相爱,那什么辈分之说都可以无视。
沈菊年心里突然有些感动,然后又警醒地想到:她和李群的事之所以弄得一副人尽皆知的模样,是不是眼前这个师叔到处散播的!
清央笑着说:“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早跟弟子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