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是不是躲远一点儿比较好。”
只见萧素摸了摸她的脑袋,摇头晃脑地说:“你还是想着赶紧把今天的功课做完,要不然谁来师父都会冲你说‘做完,再去’。”
听着这句活灵活现的“做完,再去”,姚海棠又乐不可支了,揉了把脸嘿嘿然地说道:“有师父在,我不怕。反正我不想去谁也不能逼我,逼我我就……我就抗议”
“抗议顶个屁用。”
“素素,你说脏话了。”
瞪了姚海棠一眼,萧素没好气地说道:“赶紧做你的功课,四十九周天,练完了师父还有事儿找你,别耽搁了知不知道。”
又找她,姚海棠反正对蒋先生找她已经麻木了,已经不抱期待了,反正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每回都是说说话,反正她问不出什么,蒋先生也一样说不出什么。
四十九周天对她现在来说已经不算太难了,一个时辰就得,收了功后蹦到蒋先生院子里,蒋先生正在那儿对着一座铜钟,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运进来的。
这时的蒋先生似乎正在全身心投入,姚海棠就赶紧找个角落猫着,她不能确认这时候分心会不会出差错,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院子中间的蒋先生闭着眼,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淡而有些冷,总给人一种疏离感,就算心再热,面也是冷的。姚海棠这么想的时候,忽然见蒋先生睁开眼,手印散开后十指如莲花一般叠放在盘坐的腿上。
“过来。”这话当然是蒋先生跟姚海棠说的。
闻言踮着脚尖儿跟做贼似地走过去,姚海棠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然后蒋先生就站起来了,指着蒲团示意姚海棠盘腿坐好,然后才说道:“颂九遍《青玉莲华经》,用心。”
总是喊用心,姚海棠其实觉得每回自己都很用心了,只是没人觉得她用了心。叹了口气,姚海棠闭眼睛,开始吟颂《青玉莲华经》:“通微见寂,幽气玄参,聚灵于星……”
开始念第一遍时,姚海棠没什么感觉,念第二遍时只感觉比第一遍更无聊,念得多了就想打瞌睡。可是到第三遍一张嘴念出第一个字时,却忽然有凉嗖嗖地气息迎面拂来,似乎是从那铜钟上袭来的。
与从前见到过的器不同,铜钟散发出来的气是冰冷的,甚至是阴森而黑暗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不是从前常见的欢欣与热情。从前的好比身轻体柔易推倒的萝莉,眼前的是一个大叔,不萌而且有深得没底的城府,阴冷黑暗得像是从地狱出来的。
浑身上下一通颤抖,姚海棠想睁开眼睛来问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蒋先生这时却在她耳边说道:“闭眼,宁神。”
这么一说姚海棠当然只能乖乖闭着眼睛,蒋先生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每一句话都是有用的,除了天天要说上几回“蠢笨”之外,都是有用的接着颂下去,每颂一句,寒意就在加声,到最后姚海棠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没穿衣服在南极盘坐,那寒气从指尖缝、头发丝儿里渗进去,一点点儿快把她给冻成冰块儿了。
“继续。”
“至化气聚星,而后光华蕴于经脉,宜于缓而不得急……”姚海棠冥冥中觉得自己现在在一个关口上,必需迈过这坎才可以,所以才坚持着念下去。
而且她也不是半道儿上说放弃的人,既然坐下了让念九遍就是九遍,一个字儿都不会少。她总是很奴性地去做老师说的话,谁让她打小就是个“好孩子”呢第三遍念完后,寒冷的感觉消失了,但也并没有温暖起来,还是那样凉嗖嗖的。很快她发现自己听不到了,嘴巴在发出声音,她听不到。院子里原本有风吹树叶的声音,现在也一点听不到了。忽然之间她有些惊恐,但却像是忽然又感觉到了蒋先生似乎在说:“冷静,不碍事,继续。”
咬咬牙继续吧,姚海棠想的是:“万一不念完听觉得不好那就糟糕了,还是乖乖地照做吧。”
颂到第五遍时,听觉回来了,视角没了,刚才能从眼缝儿里看到光,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在姚海棠这会儿是彻底淡定了,反正能回来,不就一小会儿嘛。
第六遍消失的是味觉得,她嘴里含着麦芽糖呢。第七遍消失的是嗅觉得,她闻不到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散发出来的气味儿了。第八遍消失的是触觉得,扎着屁股的草这会儿一点也不疼了,到第九遍时又回来了。最后一遍消失的……最后一遍,所消失的是存在感,那会儿姚海棠感觉自己就像不存在了一样,不仅是她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了,甚至觉得一切是虚幻的。
但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现代是存在的,这不能抹灭她存在的真实感,所以姚海棠反倒不惊恐了,还在心里想道:“大不了又回去了呗,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有舍不得的人,但回去才是最好的归宿,这个天下再美好再神奇,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家。所以她这时候没有沉沦进那空虚里,反而挣扎着想从这感觉里出来,她认为可以回去了。
不过眼睛一睁开,看到的却是铜钟和蒋先生,难得的是她居然在向来面无表情的蒋先生脸上看到了一丝疑似笑容的薄,嘴角几乎不可查地往上扬。她第一个念头是捏了自己一下儿发现有点疼,然后就知道自己还在东朝了:“师父,你居然在笑,有什么事值得开心吗?”
“灵洞有些地方,很危险,现在这样更安全。”蒋先生也算答非所问第一人了,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只是像姚海棠先前那样,不过是聚灵初期的水准,很容易让萧素因为照顾她反而身陷险境,这样两个人都会很危险。
好在姚海棠也能听得明白一点儿了,不过还是糊涂:“师父,先前那样怎么危险,现在又怎么安全,我刚才怎么了?”
这几个问题恰恰都问在了点儿上,蒋先生看着她想了想后,非常果断地冲外边喊了一声:“素素。”
萧素也是个应声就来的,然后看了姚海棠这一脸疑惑的就明白,大概是她这小师妹又有什么问题了,而她那闷嘴壶似的师父觉得答了太费劲儿:“知道了,师父歇着吧,我领海棠出去,也到该去主堂的时候了。刚才已经有人来说过了,言道礼乐坊那边的人过来了,让海棠过去一趟呢。”
接着就见蒋先生似乎松了一口气似地转身回屋了,姚海棠伸手想留,可也得留得住,最后她只能长叹一声说:“素素,你赶紧跟我说几句话吧,要不然我就得被师父憋死了”
“看你这可怜劲儿的,来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你美丽聪慧无知的师姐会给你一一解答的。”萧素一边领着姚海棠往外走,一边等着姚海棠的问题。
于是姚海棠就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是什么样的危险,为什么会危险,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吧,我这么一个话唠怎么就摊上咱们师父了,问十句也未必能有一句答案,而且这一句答案绝对还能是答非所问的,可郁闷死我了。”
她这样儿除了能让萧素笑得前俯后仰别无其它,笑了好一会儿后,萧素才说道:“师父的意思呢是说,刚到聚灵期进灵洞会有些危险,我倒是能照顾你的,但是那样呢可能会有一些其他的危险,至于是什么危险,不一定,每年我遇上的都不一样。”
“至于你问刚才怎么了,刚才那座叫九煞钟,是天下有名的凶器。你是以生灵之气为主,如果有阴煞之气相激,经得九煞后根基固聚星入经脉,当然前提得是你熬得过阴煞之气,熬不过去也会有危险。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经脉里的灵气也化气聚星了,这才算真正到了聚灵期,先前不过进了门而已,要知道聚灵期稳定了到灵洞里才能保护好自己”
闻言,姚海棠答道:“那就是都会有危险啊”
“对啊,世上哪有万全的事儿,不过现在有师父在身边,灵洞里师父可就不能帮我们了,那你自己想想哪里更危险。”萧素如此答道。
而姚海棠听着这番话,忽然想起了杜敬璋来,因为他说过一句话:“这世上险象环生,转机却多自危厄中来。”
于是她想起太平院的人来了,杜敬璋说过四方堂也有太平院的人,还说到时候会帮她来着,看来她是时候发出点儿信号了。一是西夷王,二是灵洞……只是这样会不会太米虫了,整天就指着别人来帮忙
117.好不好
起初晏复山和何芳言来认亲,那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姑娘不是自家闺女,一个人前后长相不能半点儿没相似的地方,何况这才不到七年呐。所以晏复山和何芳言很容易就相信了她不是,但是西夷王这里不好办了……一路到主堂,萧素本来说不陪她进去,本来里头除了晏复山和几个管事之外也没有别人,这是家事儿,不管是是非非都不好掺和。但是姚海棠不干,她非得拽了萧素陪她不可,要不然她怕自己先吓死自己,实在是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简直就和那十煞钟一模一样儿。
缩着脑袋缩着脖子地进了会客堂里,姚海棠几乎是有些瑟瑟然地一一行了礼,然后站一边不说话了,头也不怎么抬,眼珠子也不乱动,这时候多动弹一点儿就感觉会被那些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冻成冰棍儿。
说话的时候还好一点,现在非但不说话还齐齐看着她,她不心生恐惧那才有鬼了。
“西山,确实像,这眉眼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儿,一样怯生生地,看着都招人怜。”说话的是连夫人。
这柔声柔调的,倒真像是江南姑娘的感觉,软软和和的。这声音惹得姚海棠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一看之下被雷劈个正着,那连夫人跟她……不对,是她跟这连夫人真是眉目依稀相似啊。只是人特正一倾国佳人,怎么到她这儿就这么普通呢“夫人稍待,先确定了再言其他。”那连西山的声音倒是颇有几分气势,光是这声儿就压得姚海棠不敢抬头看他了。
再不敢抬头也要出声,她可不愿意到那西夷去,西夷公主和亲要是嫁给皇帝怎么吧,那她万万不能干:“我真的不是的,如果真的按你们的说法儿,司珍坊里好多姑娘身世都和我差不多。不过我的身世真的是一清二楚的,真不能是二位的千金。”
于是又听得那位连夫人说话:“司珍坊里还有很多你这样的姑娘吗?”
戏引子来了,姚海棠赶紧接着话说:“可不是嘛,多跟着爹娘颠沛流离,然后小小年纪就进了司珍坊,司珍坊里这样的姑娘真的挺多的……咦,这样一看我倒真的觉得有一个小姐妹生得和夫人像了七成,也是这般语调柔柔的,她还是我的好姐妹呢……”
说到这里姚海棠忽然住了嘴,她似乎不太应该把杜兰说出来,毕竟可能杜兰也不愿意去,虽然她在京中一直没有去看这个一来就一直照顾着她的姑娘,但她很是承情从来也没忘记过。
只是姚海棠没料到,她的话招来的只是连夫人一声轻笑,尔后说道:“只是我们查来查去,却只有你的行踪和时间最合我们当年失踪了的女儿。至于你说的那个姑娘,是叫杜兰吧,倒是见过,像是真像,只是她却是土生土长的京中人。”
“可是我虽然一直颠沛漂泊,却也是可查可证的,真的不相干。我倒挺乐意认二位做父母,只是怕到头来发现不是,反添了失望。我自也是的父母亲生养的,也不可妄认父母让家父母泉下难安,这等不孝之事,我也是断然不敢做的。”姚海棠尽量稳一些,说话缓一些,她要等人来救她啊终于在这时那位西夷王又开口了,不过这时语气多少温软了一些,但这温软也只是相对的,比起北极暖一点,和南极差不多:“我不信太平院和司珍坊查到的,只相信自己所掌握的消息。”
又是一个只相信自己的狂人,对这样的人姚海棠最没主意,嗯嗯啊啊了半天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了眼萧素,萧素也没辙,只好上前一步说:“不如请太平院或司珍坊的人来对个证,海棠是我的小师妹,我可舍不得她离开,我可就这么一个师妹呢。”
这提议倒是不错,看来她的信号发得太迟,太平院的人没能准备好,这会儿自然也不方便现身。
萧素话音一落下,一侧坐着的一位管事忽然笑容可掬地开口说道:“近来言公子倒是送了一批器物来,眼瞧着明儿就要来取了,不妨等言公子来了请他帮忙对证一番。至于太平院嘛,想必大家都不乐在山里见着,那就作罢吧,有司珍坊的对证也是一样的。”
这时晏复山笑着点头说:“正是这么一说,连坊主你看这么办可有不妥当之处?若无不妥,那便先安顿了,我瞧着连夫人也累了,先歇一夜凡事都不着急。”
那连西山正是礼乐坊的坊主,所以晏复山叫一声连坊主也是无可厚非的。连西山见众人都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