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咱家去吧。这儿没事了的,也没什么好看的。我阿公在就是了,咱家去烧饭吧。”
阿茹力气比兰花儿大,拖着她往外走的,臧狼又跟着在旁边推她的肩膀,两个人一下就从人群里边挤了出去。
兰花儿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臧狼和阿茹这是怎么了,只听到人群里边又重新传来了桃婆子和李根大哭嚎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安了起来。
可容不得她想太多,阿茹已经拉着她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了。一边走还一边讲:
“阿兰,你最近有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么?哎呀,你可不要笑我馋嘴,我就是茶饭差一些,现在总想学着要多做点儿好吃的咧。你之前做的那个莱菔糕可好吃了,也能教我么?我要是得闲了,就给你纳个鞋垫儿谢谢你。”
兰花儿精神还有些恍惚,听阿茹这么问了,才笑了笑,和阿茹讲起萝卜糕的做法来,又说到家里边新做的辣菘菜,说好了要给阿茹送一些过去。
赵家里边还一片狼藉的,那些被李根大翻出来搬出来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回去。
兰花儿就跟阿茹道别了,先家去将家里边重新给整理了一遍。
屋里边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还有地窖里头的东西,又得重新搬回去。她先烧了点儿水备着,然后开始收拾,收拾了半天还是觉得乱得要紧,整个人也累出了满身汗来。
李根大翻乱那些东西的时候,随手一扯就往外扔,兰花儿还得一样一样捡起来分门别类的重新放好,费了好长时间。
臧狼家来的时候,她正使劲搬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酒桶,憋得小脸蛋都红彤彤的。臧狼见到了,赶紧过去一手把桶接了过去,讲:
“后边我收拾,小娘子烧饭去吧。”
兰花儿刚才一味在使劲的,这会儿突然一松,差点一晃神就坐到了地上。她也不着急,喘了口气,就坐到一边的门槛上指挥臧狼收拾后院那些东西,一边问:
“事儿后来怎么样了,那偷儿是被赶走了么?”
臧狼顿了顿了,闷着声音讲:
“赶走了。”
兰花儿总觉得臧狼这口气好像有些不大对劲的。可是再问他,他都什么都不再讲了,只是一味催着兰花儿去烧饭。
既然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兰花儿只能先放弃了,到后头去简单做了点儿吃的,两人胡混着就对付了过去。
后来兰花儿在外头村里边找人问了才知道,李根大的确是被赶到村外去了,不过是先被剁了右手食指再被赶走的。
兰花儿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愣了很久才反应了过来。
她看着那些笑着和她讲这件事的村民,心里边突然抖了抖。
这些村民大概是非常习惯这种规矩的——偷儿被剁手指,红杏出墙被浸猪笼。
兰花儿当然不至于去同情李根大,也不觉得他可怜。只不过她以前在现代社会里头生活了二十几年,这种小偷小摸又伤人了的,最多是被关个几年,很少会被动私刑的。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果然是生活在一个愚昧的小山村里边。
因为法律什么的太遥远,所以只能按照一些古老的规矩去处理罪恶。
兰花儿突然想,她要是有一天哪里被发现了和别人不一样,大概会被绑到架子上烧死的吧。
她那一天都有点儿恍惚的,家去的时候还差点烧焦了锅。
臧狼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就问她怎么了。
兰花儿盯着臧狼瞧了很久,突然问:
“阿狼,你那天为什么要让我先家来啊?”
臧狼并不笨,兰花儿这么一问,他就知道兰花儿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就挠挠头,讲:
“我就觉得小娘子不会愿意看的。”
兰花儿“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臧狼好久,才慢慢地讲:
“阿狼,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那是来咱家偷东西的偷儿,还打破了狗蛋脑袋的。我都高兴让你去把那偷儿给打一顿,可听到他被剁了手,我又觉得好像……好像有些不好受的。也不是说可怜他,可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这么讲着,兰花儿就叹了口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了。
臧狼却好像并没有被她绕晕的样子,伸手挠了挠头,讲:
“小娘子跟个兔儿似的嘛。凶起来要咬人,可总归是软软的,不经吓。”
兰花儿没想到臧狼会这么讲,跟着就愣住了。
她还从来不知道她在臧狼心里边原来是这么软糯好欺负的生物咧。她都要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你觉得我想兔儿,你怎么还特别的喜欢抓兔儿来吃呢。
臧狼又憨笑了一下,弯下身子跟她讲:
“小娘子心肠软,我觉得小娘子大概不爱看那些。规矩是这样的,大家都这么干。”
兰花儿想了想,倒也跟着心宽了下来。
这其实也是种法律,只不过这村子里边的规矩比较严苛一下罢了。说到底,还是那些做错事的人不对。一个人要是好端端的不做坏事,那也没什么的。
一百四十六账本桌垫【一更】
一直惦记在心头的偷儿终于被抓住了,兰花儿就觉得整个心情都跟着开朗了起来。
虽然不排除还有村里边别的人也抱着这样的心思,可经过李根大这样现身说法的,估摸着就算有人这么想,真正实践之前也要多考虑一下后果。
赵家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俩娃子,可以让人随意欺负的小户人家了。村里边其他人家基本上也都要比赵家还要更人丁兴旺一些,那些人就是真想偷东西,也得想想到底能不能找到下手的时机。
因为这个事情给解决了,兰花儿还专门地请周围的那些人吃了一顿小点心的。
她也没有再做萝卜糕那样复杂的东西,只是随手用粗面粉揉成粗粗的长条,交叉着搓扭到一块儿,烘干了再洒点儿盐末糖粉的。
这根麻花条有点儿像,不过这古代清油没有现代的便宜方便的,他们家里边没有备着多少清油,只有点儿动物身上割下来的肥油,存着准备炒菜和煮汤用的。
这些就是拿来煎炸东西,一个是不够,一个是效果也不好。
所以兰花儿干脆就不用煎炸的方式,而是换成了用做烙饼的方式,将细长的麻花条儿给烙熟了,然后再刷上一点儿油脂的,就变得香喷喷的又有嚼劲儿了。
兰花儿自己尝了一点,又给臧狼试了试,两人都觉得这样吃着很不错的,就给村里边的那些人都送了。
好多人家吃了都觉得十分不错,还有人来问兰花儿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不过这东西做法简单,好多常常烧菜的妇人多吃吃看看的,自己就能模仿着给做了出来。
等那些人将这种改良版的麻花给模仿着做出来以后,兰花儿就又觉得在这个世界挣钱实在是不容易啊。她之前做的萝卜糕倒是没有人能直接看出做法来,不过要想做点儿简单的。人家一下子就学会了,还有些家里边环境比较好的人炒了葱花、芝麻之类的洒在麻花上边,就更加的香了,比兰花儿做的还要好。
有人给兰花儿送了一次这样的麻花,兰花儿就羞得都不想再做麻花派给大家了。
丢人呢。
趁着这过年前最后的一点时间,兰花儿想着要给家里边再做点儿吃的,好在过年的时候能有多一些吃的。
她想起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偶尔会做泡菜汤吃的。那时候他们平日吃得就有些油腻,所以喜欢吃这素寡的汤。
来了这古代以后,因为常常吃得都很清淡。所以兰花儿就一直没有升起要做这个的念头。
肚子里边原本就没什么油水,她总觉得再喝这样的汤,所不定肚子里边是要难受的。可是后来想想。臧狼既然爱吃辣的,估计是会十分喜欢这个汤的。
而且农家么,大都是青菜豆腐的为主。
正好她最近自己做了辣菘菜,又买了豆腐家来,就想着要做这个了。
她总觉着。就这个汤,臧狼能呼噜下去三大碗饭。
辣菘菜是现成了,只要从地窖里边取出来,切成一块一块的做汤底料。汤里边再切一些辣椒,就可以直接放到锅上去煮了。
煮着汤底的时候再切点儿肉片的,等汤开始沸腾以后再放到汤里边去。等着汤再沸以后,再将切好的豆腐给放下去。
其实做这个汤的话,最好还是用切片儿的五花肉或者肥牛肉在里边涮。才是最好吃的。
兰花儿家里边这两样都没有,她就非常珍惜地切了一点儿鹿腿肉的,切成细细细细的一片,小心地放到汤里边去。
煮的时候兰花儿就在想,这得亏臧狼不在家。到外头做事儿去了。要是他在家里边的,这汤用不着做完。光是这香味,就能忍得他像是狗子一样蹲在旁边,一副抽鼻子等投饲的模样。
臧狼家来的时候,就着这么一锅汤,果然呼噜下去了好几碗干饭。
他原本一点儿没有汤泡饭的习惯,兰花儿尝试着给他混了一点儿,又给他碗里边窝了个鸡蛋的,他瞬间就喜欢上了这种吃法。
兰花儿把大部分肉都勺了给他。毕竟这人是家里边负责干体力活儿的,要是不吃得饱饱的,兰花儿自己都觉得不能安心。
臧狼现在已经能比以前要放开了一些,兰花儿给他吃大肉的,他也不再那么害羞的了。只是比以前更加的勤快了,估计是想着要把自己吃的份儿都给补回来。
“镇上最近肉价高了,”臧狼一边扒饭吃一边含糊地讲,“我再去猎些东西。”
赵家不像别人家里边那么多规矩。
臧狼以前估计是因为跟了楚江开的,所以刚到赵家来的时候,简直就是规矩的典范,看得兰花儿都觉着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是说特别的端着,可他不怎么讲话,人又坐得直直的,一点儿不动,让人在旁边一看,跟着就觉得这人规矩特别的好。
后来臧狼跟着兰花儿混久了,看兰花儿都是那种不怎么讲究的,他跟着也就不讲究了起来。吃饭的时候也跟着和兰花儿讲话了。
兰花儿听他这么说,想了想,跟着也点头,问他:
“还是和颜大郎还有蓝阿郎一块儿去么?趁着这会儿多猎一些也是好的。镇上在村里边收了好多猪肉,打着坳子村的名字,这猪肉的价格眼看着是要上去的,所以其他肉也才连带着贵了吧。多去猎一些也好,要是能再猎到个鹿的才好咧。家里边那鹿腿都好吃了一大半儿了。我还有些想得慌咧。”
臧狼“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扒了两口饭,才讲:
“一块去,看能不能猎到大的。”
兰花儿知道这三个人身手都很好,颜大郎也能算得上是半个猎户了,因此一点儿都不担心,还给臧狼准备了点肉干,又用竹筒装了点酒,让他带在身上的——自然也让他带了颜大郎和蓝渡的份儿,就怕他们一个不小心陷在山里边了或者是出了些什么别的状况的,手边也好有点儿东西垫垫。
至于兰花儿,则是带了点儿糯米酒,重新到后山上边去。
她之前就想着要给山寨卖点儿酒的。要不是出了偷儿的事,这会儿她的酒估计都已经卖光了。
那蒸过的酒糟看着倒还算好,可她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趁着臧狼他们到后山去,干脆就跟了他们半路,到了半山腰以后才分了手。
兰花儿到山上去的时候,那山寨看着果然没有战斗过的痕迹。里边的人都是些好久不见的熟人汉子,见了兰花儿都热情的打招呼。只是山寨里边那些说是京城来的客人已经不见了,兰花儿又私下问了问福多多的事儿,那些人也说她已经走了。说是被一大队人马,带着金银财宝的上门来给换走了的。
这有些像是交赎金的样子。
兰花儿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她一直以为红花白只是普通的土匪,估摸着还是官府不喜欢的那一种,所以她才一直担心着楚江开下山了之后是不是会带着人上来攻打山寨的。可现在一看,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至少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朝廷会给一个普通的土匪送赎金的。
她忍不住就在背后暗搓搓地想红花白是不是跟朝廷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水浒传》里边不都说了么,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土匪窝是官府,最大的土匪头子就是皇帝咧。
不过她这次上山来,却没能见到红花白。
麦青倒是在的,笑眯眯地接了她,又尝了她送上来的酒:
“赵小娘子,你有多少酒,卖的又是什么价?”
兰花儿想了想,就伸手比划了家里边酒桶的大小,讲:
“这样大的桶,年前我可以卖你三十桶。按桶算的话,一桶清的收你半两银子好了。混过酒糟的要贵一些,要八钱银子的,连桶一块儿给你了。”
这个价钱比她在村里边散卖都还要便宜一些。
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