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软怕硬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说我被贵人瞧上了。想着要骗一骗聘礼,居然还想把我抢到本家去……这会儿还是趁着阿哥不在的时候过来的呢。哼,就不是好人。”
臧狼听着。跟着就呆了呆,伸手挠挠头,问:
“小娘子……定亲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听到这话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情。说高兴,也是高兴的。他总觉着将他带回家的赵小娘子是个顶好的,就该被人宠着哄着的。有个富贵人家瞧上了他家小娘子。总是件好事。他却好像有点儿不太高兴得起来。
臧狼于是又挠了挠头。觉得小娘子若讲是,他还是该跟着高兴。
兰花儿却摇了摇头,脸上还笑得有些无奈:
“哪里有的事儿。他们以为和我要好的那个富贵小公子,实际是个女娃子,哪里来的看上不看上的。也不知道这里边的人怎么就这样欢喜着传这些闲话。先是传的我要当别人童养媳,接着又来这样……都要是怕我好好嫁出去的样子。”
臧狼还是挠挠头。更不知道自己心里边是怎么样的想法。不过看着兰花儿脸上笑眯眯的,好像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他又跟着高兴了起来。想了想。又讲:
“是不是应该将人打出去啊?”
兰花儿被他逗得不行,也忍不住想逗逗他,就说:
“嗯,是呢。你要是将人打出去,说不得那些人可就不敢再上门来随便乱讲话了。可惜你这次只是将人吓了吓。说不好他们明天还要重新上门来呢。”
臧狼顿时一愣,皱了皱眉头。十分认真地讲:
“那、那怎么办。我现在追出去把人打走?”
兰花儿马上就笑了出来。
她发现臧狼这人完全不经逗。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不管你和他说什么,他都会非常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别人说的话还好一些,特别是她自己讲出来的,不管多么不合理,臧狼都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去信服了做。
兰花儿赶紧就拉着臧狼的衣袖,摇了摇头:
“哎呦,你怎地这样不经逗。你要是在村子里边无缘无故地打人了,看村长不将你赶出去咧。他们要来,总是拦不住的。他们不要脸面,我能和他们一样么。你只要护着,不让他们将我抢走,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哦,偷我鸡吃吧?没事儿,他们要是动手了,你再打回去,现在么……我还要道理在我这边咧。”
臧狼呆呆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
每次兰花儿笑眯眯地和他讲话的时候,他都觉得,不管小娘子讲了什么,反正一定是对的。
兰花儿一点儿不觉得赵春玲和四阿公会这样快地就放弃。因此她在家里边随意地收拾了一些吃食,便拖着臧狼一块到了后山上边去。
她并没有想要多深入后山里边去,只是循着以前她和颜大郎猎兔子和捕鱼的路线,想着重新为家里边添一些肉菜。
自打赵家多了个臧狼以后,粮食的消耗甚至要是以前她一个人在家的两三倍。而且她总觉着臧狼还并不十分能吃饱。她倒挺能理解那种情形的。就好像以前她上辈子听说的那样,家里边穷的时候,光是用野菜送饭,一点儿油水和肉都没有,一个壮劳力一顿甚至能吃下半斤米,都还觉得不十分饱。
现在虽然还是夏天,她还是准备和臧狼一块到后山上去,看看能不能捉到兔子。至少能挖点儿田鼠捕点儿鱼的,她自己也好跟着解解馋。
臧狼以前并没有做过这种猎户一样的事情。
但他反应非常快,力气又大。挖田鼠洞也非常地快。
兰花儿又教他怎么捉鸟儿和怎么捕鱼。没一会儿工夫,兰花儿带上山的柳篮子里边就装满了各种小动物。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赵春玲和四阿公要是不放弃,这时候估摸着是要正堵在家门口的,就将外头撵兔子的臧狼喊了回来,讲:
“忙活这么久,该累了吧。过来坐着烧点儿水喝。我将东西杀一杀,回头烧了,你跟着尝尝。”
臧狼便颠颠儿地跑过去。兰花儿早寻了个溪边的荒地,捡了些柴火,用火石升起一堆小小的篝火来。又从小溪那接了水,放在碗里边烧开放凉了,递给臧狼喝。臧狼喝完了,她才接过去又烧了一些,自己也跟着喝了几口。
上山以前,因为嫌东西太多,又觉得不大会用到碗的,兰花儿就只带了一个碗盛水。臧狼在旁边看着她就着同一个碗喝水,耳朵尖微微红了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到兰花儿准备杀那些松鼠田鼠的,赶紧就从她手上抢了过去。
“血污,”臧狼讲,“我来杀。”。
兰花儿已经习惯了臧狼的勤快,“嗯”了一声,就将东西都交到了臧狼手上,又讲:
“你看着杀。不要弄太多了。先将那些小的给杀了,兔子留着带家里边去。唉,现在兔子吃得多,也不知道养不养得。你看着不要让醒过来的跑了。鱼也杀两条……哎,你爱吃鱼么?也不碍事。先烧着,你若是欢喜,再杀就是了。”
等臧狼点头答应了以后,兰花儿才站起来,到周围找了些当季的蘑菇到溪边洗干净了,准备待会一块串着烤了吃。
她将蘑菇都弄好了,臧狼早就将东西都杀好处理干净,都串在树枝上边了。
他倒没做过烧烤,只能拿着那些串儿呆呆地等兰花儿回来。
兰花儿便将蘑菇也都串了起来,将树枝都插在离篝火有点儿距离的地上,一边慢慢烤着,一边教臧狼:
“不能靠太近了。太近了容易焦。而且外边焦了里边还不熟的。得放远一些,耐心点儿等它烘熟了。你这样插着是好看,可不大好。刀子给我……呐,身子这些地方肉太厚了。再在这些地方割些道道,就更容易熟了。”
臧狼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眼睛亮晶晶的。
她都没有带多少调料到山上,只是从家里边掰了一大块盐巴,等肉烤得差不多了,就将盐巴拈得细细的,洒在烤肉和烤鱼上边,一边递给臧狼:
“你尝尝。”
臧狼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上拿着的肉。
兰花儿就觉得嘴角不住地上扬,故意将手上那串烤串儿往臧狼面前凑了凑,都要凑到他嘴边了:
“你快尝尝呀。”
臧狼呆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直接张嘴就就着兰花儿的手,在那串烤串上边咬了一口。咬完了,他才好像突然害羞起来,结结巴巴地讲:
“小、小娘子你……你先吃……”
兰花儿也跟着愣了愣,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热了起来。
这气氛,怎么觉得好似有些不对劲儿?
她在心里拼命地安慰自己,说臧狼是个笨蛋,大概不觉得刚才做的事情有什么奇怪的。脸上却还是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一百野餐【二更】
兰花儿自己在一边脸红着,臧狼却好像真的不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也跟着害羞,只是,他的害羞是因为觉得自己太馋了,居然抢着就吃了起来。
幸亏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两人又坐在篝火边上,被火映着的,倒没有显得兰花儿脸红得奇怪。
她赶紧就将那串烤串儿塞到了臧狼手上,皱了皱鼻梁,讲:
“你都已经咬一口了,好要让我吃么。”
臧狼便整个耳朵都红了起来,连脖子根都有点儿血色。他肤色原本是麦色的,也瞧不大出来害羞。兰花儿自己也羞得很,没有在意他。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兰花儿默默地烧着烧烤,臧狼盘着腿坐在旁边,安静地吃手上的那串东西。
可这样坐久了,兰花儿又觉得实在是安静得让人觉得哪儿都不对。想了想,就开口问:
“吃着还喜欢么?”
臧狼马上就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光是点头好像有些不够,就将烤串放了下来,着急地开口,讲,“好吃”。
兰花儿就跟着笑了。
做厨子的,不过是想听到旁人一声夸。臧狼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的确十分的能让人满足。
可见他这样,兰花儿又觉得有些内疚。
如果她不是讲臧狼从楚江开那里要了过来,臧狼现在肯定是被楚江开好好养着的。能不能做事的,她不太清楚,只是肯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口肉都没得吃。之前臧狼还伤着在床上的时候,她只是给臧狼杀了只鸡,臧狼就已经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到底是怕自己吃太多。
要是在楚江开那里,哪里会缺这么点儿吃的。她虽然没问。但楚江开并不像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之前给她的感觉也是真的很将臧狼当那么回事儿。
至少,臧狼若是在楚江开那被养着,就不会缺肉吃。
她从来没有问过臧狼,到底愿不愿意跟着她在村里边一辈子当个种地的农夫。
臧狼以前看过的荣华富贵太多了,虽然那些都并不属于他。
兰花儿倒是相信臧狼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像他这样淳朴的,大概觉得只要谁拿着他的身契,谁就是主子。也从来不会抱怨什么,只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可是,兰花儿偶尔却会忍不住想这个问题。
说不定臧狼其实是更新跟在楚江开身边的吧。
觉得他会因此而羞愤。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她正发着愣,臧狼就在一边喊她:
“小娘子,小娘子。要烤焦了!”
“哎呦!”兰花儿被臧狼一喊。猛地就回过神来,才看到她拿在手上放火边烤着的串儿都已经差不多要被烤焦了,她赶紧就将串儿缩了回来,洒了点儿盐,然后又递给了臧狼。
这次臧狼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讲:
“我不饿。小娘子先吃。”
兰花儿知道臧狼这人实际上就是个饭桶,又是个处于发育期的少年,干了一天的活儿,哪里又不饿的道理。不过她也知道臧狼又倔又楞,他说不吃,那就是真不会再吃的。
她便答应了一声。自己拿着那根串儿,慢慢地咬了起来。她手上的串儿上多是蘑菇,也就不是很在意要塞给臧狼。
两人原本还因为之前的尴尬而沉默着。可随着烧烤慢慢冒出香味来,臧狼也就跟着放开了吃,整个人之前那股戒备的劲儿也跟着软了下来。
兰花儿连和颜大郎都能聊起来的,和臧狼又已经熟悉了,就跟着和他闲扯了起来。也问出来了一些臧狼以前的事儿。
臧狼打小就是个签了身契和生死文书的。他没有见过自己的阿公阿母,只是曾经听说阿公阿母都是楚家的使唤人。他家族干净。又是个男娃子,就抱去当了侍从养着。一路训练起来的,一直跟着楚江开身边做事。
至于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臧狼只是摇摇头,不肯说。
兰花儿只是有些好奇,臧狼既然不愿意,她也就不勉强臧狼一定说出来。
倒是问了些训练相关的事儿。
臧狼犹豫了一下,稍微讲了一些。兰花儿只听了个开头,脸色就已经有点儿不好看了。臧狼看她这个样子,干脆就闭嘴了,连一句话都不再讲。
兰花儿这才知道臧狼身上那些旧伤都是怎么来的。
而且肯定不光是她在外边看到的这一些。看不到的内伤才是最让人担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也不知道以后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杨郎中曾经和兰花儿讲过,说臧狼以后的身体都不会十分的好。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可以为伤得厉害了,以后渐渐地就会都显现出来。臧狼以前是武者,却都是透支了体力去练出来的。
“得慢慢养着。”杨郎中讲,跟着又摇摇头,“只是,不知道能养回来多少。他其实算是幸运的,早早受了伤,趁着年轻,说不准能养得好一些。有年纪更大一些的,可就养不回来了。”。
兰花儿当时没有很当一回事儿,现在却是明白了。
臧狼伸手去拿了串烤串儿,自己也有些闷闷地:
“小娘子不爱听,不该讲的。”
这哪里是爱不爱听的问题。
兰花儿想反驳,却觉得根本无从反驳起,只能哼了一声,又扭头去烧东西去了。
臧狼杀得很多,吃得也很多。一边吃,还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
“好久没有吃肉……我会再猎更多。”
兰花儿有些见不得他这样,就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讲:
“这些都是你自个猎回来又自个杀的,我不过是捡了点儿蘑菇……你都不大吃蘑菇的咧。又出了些盐。就这样你有啥不好意思吃的咧。你今儿帮我把人赶跑了,我就连这么点儿盐都舍不得让你吃么。”
臧狼就在旁边呵呵地傻笑,油抹了一手。他想擦衣服上,又想起这衣服都要赵小娘子洗的。他要是弄脏了。小娘子就要洗得特别费劲。于是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