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听话,昭女就不耐烦了,尤其每天下午她们的放风时间,沈懿之习惯抱他们出去玩。她口里依依呀呀唤道,小手虚握拳头,往沈懿之身上扑。马车里的其他人都使劲浑身解数来逗她,小鼓儿,布老虎,猪宝宝撒了一地。沈懿之托着女儿的小屁股,摸了摸没有湿,把她搂在怀里。小姑娘扑腾着四肢扭成糖串儿,琛儿安安静静吸着手指瞪眼看着姐姐撒泼。昭女想要出去,沈懿之不愿意,两人都是倔性格子,李妈妈劝道:“娘娘,要不把帘子拉开一会儿吧,帝姬实在是闷了。”
沈懿之叹了一口气,继续和怀里的小坏蛋奋斗,“妈妈,山高路险,恐怕有诈,不能冒这个险。”何况两孩子出来以来,大人都是百依百顺,做娘的不希望孩子养成盲目不自知的习惯。
李妈妈也不敢多劝,也加入了哄昭女的行列。昭女不干,憋嘴哇哇大哭,引的一旁看热闹的琛儿也哭了。哄了一路,硬是苦累睡着了才罢休。
待晚上在驿站下车休息,薛长明报,卢勇那队平顶马车队也赶过来了,他们是十六日出发的,仔细瞧来车壁上有些打斗的痕迹。安全起见,沈懿之他们换坐了平顶马车,次日一早过云岭最后一程。
出乎意料,过云岭大家都相安无事,只要再过石城,京城在望。最后两天的路程显的格外轻松,马车欢快的在长长的管道上奔跑,驶进石城,才看到一间间临街的房屋,不像京城的恢宏气派,整个城的房屋全是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垒成,有一股古朴自然的韵味。
车子在其中一处独立宫院旁停下,民兵们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外围挤满的衣衫褴褛的乞丐。
“石城怎么有这么多乞丐,将近一半的人都是乞丐打扮。”驿站收拾妥当,空气里散着淡淡暖香。沈懿之抿了一口清茶,对下首的卢勇道。马车走到城里根本动不了,街上挤满了人群。
卢勇面上闪过狐疑,道:“回娘娘,云岭今冬山崩,许多农田被淹,最近农人都涌到了石城,因为石城大户人家每日施粥。”
“行善积德自然是好的,在城外搭棚也行,怎么全挤在了城里。”边关还在打战,国库也只能紧着来,只是苦了百姓。沈懿之想着拿出一些私房,也出一份力。
“回娘娘,本来是在城外搭棚施粥,只是前几日日有十多个流民喝完粥倒地不起,流民和大户起了争执,今日城外百姓全涌进了城,要求县太爷给公道。县太爷称病不起。”
沈懿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流民认为大户故意下毒害人,大户又认为自己做了好事还被冤枉,县太爷不管事,矛盾越积越大。“此事回京再议,先回京。”
这事实在太巧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晨星寥若,石城好像一只沉睡的猛兽,卢勇听着探路小兵的回报,脸上戾气未消。常年驱马射箭的眼力自然比一般人好,黑纱笼罩的城中,乌泱泱倒了一批人,竟是流民席地睡着了。他是一个将士,将士的最高信仰就是忠君爱国,死而后已。此刻看到蝼蚁般的民众露宿街头,心里膈应的慌。
清脆的马蹄声惊醒了人们的美梦,突然人群中爆出一声大喊,“县太爷要逃跑了,大家快起来,不要让这狗官跑了。”炸雷似的声响把石城唤醒了,人民睁着惺忪的睡眼往眼前疾驰的马车跑。
卢勇心下一沉,用力挥动了手中的马鞭,马儿吃力撒开蹄子往前奔。最开始说话声音隐了,接着如春雷一般,四面八方响起了煽动人心的喊叫,所有人都觉得血液在燃烧,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狗官跑了!石城张牙舞爪,咆哮着,怒吼着。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是女主生日,不过这次不好过,晚点回宫让人送礼物吧。
☆、突出重围
马车被拦着在城墙前;冰凉的晨风吹起车帷;巨大的喧嚣声一浪一浪地冲入耳膜;沈懿之紧紧的抱着琛儿,捂住孩子幼嫩的耳朵。^//^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的人群;李妈妈倒抽一口凉气;几欲昏厥;她颤抖的动作也感染到了车内的每一个人。丹碧用类似于现代背带的布褂将昭女绑在胸前,手里揣了一把淬毒的针;云青半个身子挡在沈懿之前面,仔细往外看去。
“娘娘;外面围了暴民,个个披头撒发;手里拿着农具棍子。”云青如实禀报。“他们口中的狗官是石城的县太爷,以为我们的车队是县太爷的车队。”
县太爷,那个不肯上堂的官,看来平时不是个恶角色就是和稀泥的,偏这个时候病倒。有口号,有组织,有行动,看来有备而来了。沈懿之蹙起眉头想着。
“娘娘,卢队长派人在城墙上喊话,车队不是县太爷的,可是没人信。领头的人定是有预谋的,他们派人在不同的角落喊话,如果动手,我们不但抓不到人,可能更容易激起民愤。”薛怀敏换了一身黑衣男子装束,手执马鞭赶车,她面色凝重的回报。
好计策!真是好计策!如果不是针对自己,沈懿之真想拍掌叫好。前面的行程大家都提心吊胆,戒备极严,对方下手很难。就是云岭也是有惊无险的过了,天下脚下的石城唱出好戏。先提议城中大户设棚施粥,引来大群流民,再在粥里下毒,激起民愤。县太爷恐怕早就是他们的人,故意称病。最终的目标就是他们一群人去死,让全城人陪葬!宸妃娘娘的名号抬出来也没用,百姓头脑发热,根本不会管你那么多。为今之计,只有突围,想必城外还有埋伏!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热浪越来越大,天空渐渐显出了鱼肚白,她的手心全是湿哒哒的冷汗,紧紧拽住手下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娘娘。”李妈妈干枯的手掌紧紧握着她,想给予力量,无奈打磨的牙齿出卖了自己。
突然,她眼里迸发出喜意,犹如天边璀璨的明星。
“快快,大家把红被子枕头都剪开。这么大”沈懿之比划了大小。因两个皇嗣的回宫,马车里备的都是大红色的物件。众人愣了愣,马上动手找剪刀撕布。丹碧云青以手作刀,眨眼就堆成一团红布小山。
沈懿之让薛怀敏把红布条拿出去,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不一会儿,人群骚动,有人高喊了一声,“快让开,快让开!出人命了。*。马车停靠在街道的西侧,只见东边火光冲天,人群如流水般分开,让出一条大道,领头的竟是一只浑身着火的庞然大物,喷着粗气扬起两根铁亮的大角。
“娘嘞!是田里大家伙,水牛。”日日和田里打交道的农民认出了。他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冬日的牛是比较清闲的,被主人圈在棚里,一下子被放了出来,还不撒开蹄子跑。领头是只特别大的公牛,它发出长长的哞叫。后头跟了一队牛,个个火光冲天。
卢勇一下就认出牛眼前的红布出自娘娘之手,让乌衣队的人寻着牛系上红布,泼上油,使其发疯,将牛引到城门口。他看见城门口的小兵早就不知去向,城门大开,牛群一下冲了出去。
城里火光焰动,车里人心惶惶,昭女使劲儿地哭,哭得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简直要掀开车盖去,接到沈懿之怀里,哭的更响亮了,简直是在说自己委屈。马车飞速的狂奔,城外狼藉一片,牛群人群一闪而过,朝阳初升,黑夜褪去,石城庞大笨重的身躯离他们越来越远。琛儿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急促变换的窗外景色,好孩子,竟是一点也没闹。昭女终于哭累了,小鼻子一耸一耸就要眯眼。
沈懿之笑道:“昭女哭声真大,看来身体康健,琛儿小小年纪胆子很大,都不错。”
夕阳西下,马车到了皇城底下,大家脸色都不好看,李妈妈把胃都呕出来了,沈懿之也厌厌不休。没有人会埋怨驾车的人将一天半的行程缩成了一天,仿佛阎王在后面锁命一样。
贵妃带了众妃在晨晖门口摆了仗仪迎接。她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宛若游龙的长队驶进了宫门,御人停了马车。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在她脸上绽放,众妃跟着盈盈下拜,齐喊:“恭迎宸妃娘娘回宫。”一时翠环琳琅,宛转繁急,好不热闹。
只见宸妃就着宫女的手下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款款而行,五彩遍地石榴百子妆蟒锦袍曳地,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外罩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内里繁复璀璨,外披素雅稳重,让人耳目一新。后跟着两个奶妈抱着大红襁褓。近处看了肤如凝脂,面含珠光,身形丰腴,如一朵开到最盛的白牡丹,至纯至美。
沈懿之睁眼瞧去,但见贵妃站在前面,面上带了十二分笑意,身上也是一件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头上戴了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庄严宝相之余更是贵气逼人。这身衣服的规格皇后才能够的,中宫病重,德妃有孕不出,这会贵妃拔得头筹了。
“妹妹请起,辛苦妹妹操劳了。”沈懿之亲热扶起贵妃的手笑道,“本位离宫多时,妹妹们有心了,不必多礼。”目光越过,只见一群乌鸦鸦的鬓发和闪光的珠钗。
林妃闻言立时扬了笑脸,带着恭敬的神色凑到沈懿之面前,道:“娘娘辛苦,臣妾日夜盼着娘娘回宫,可算盼回来了。”她牵着手里的扎着双鬓的小姑娘道:“晞女,你不是天天念叨弟弟妹妹吗,现在宸母妃把他们带回来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德妃被两母女不着痕迹的挤到了一边,微微有些不悦,她接口笑道:“晞女,你最喜欢弟弟了,把你的布老虎拿出给弟弟玩。”
林妃眼里冒寒光,笑的更加甜腻。布老虎是林妃亲手为女儿做的,上面镶嵌了不少闪亮的宝石,平时别人碰一下,晞女都要哭半天。这会让出来,岂不哭死,不让,又是自打嘴巴。
不防晞女也听懂了大人的说话,她小嘴一撇,不高兴嚷道:“不给,不给。布老虎不好玩,我送弟弟金玉鼓,百战百胜。”此话一出,众人皆喜笑欢言,晞女人小鬼大,说话讨喜,世人都言童言无忌,其实小孩子的话最是灵验的,皇上去西北御驾亲征,后宫难得风平浪静,个个求神拜佛希望大胜仗。晞女这话真是说到心坎上了。
沈懿之掩嘴笑道:“晞女真是乖,上回说本位肚子是个弟弟,可不生了个弟弟,你父皇会百战百胜,平安归来的。”孩子聪明会说话,做娘的与有荣焉,林妃笑的合不拢嘴。
“姐姐舟车劳顿,先会翠微殿歇着吧,妹妹已经派人收拾妥当。晚上姐姐带皇子帝姬去慈元殿请安吧。”德妃做足了当家人的样子。
沈懿之谢道:“有劳妹妹,烦劳妹妹去与太后娘娘告一声罪,待梳洗完毕,再带琛儿和昭女去给太后娘娘磕头问安。”
一行人回到了翠微殿,早有宫人内侍,迎了上来。沈懿之温言说了几句,将赏赐分发下去。众人见娘娘并皇子帝姬回宫,心里过年般欢喜。
殿内还是和以前一样,灯火通明,门窗亮堂,窗纱摆设又添好些新物,越发显得精致。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贵妃和皇后不同,出手大方,也不屑在小处为难。
用热水洗去一路风霜,捡素雅的衣袍换了,用沉水香胭脂微微漾上,将脸上的倦色抹去。说着:“本位回宫,翠微殿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张狂轻慢。让人抓个现行。”
冬虫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低沉,回道:“奴婢省得,奴婢伺候娘娘去慈元殿请安。”
“让奶妈仔细点,夜里风大。”
慈元殿内门口,一夕姑姑平常装束,满眼期待的站在门口迎接,她脸上堆满了笑意,大抵是平时板着脸的缘故,这笑有点像哭,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沈懿之瞧着甚为奇怪,转念一想心下了悟。去岁太后连番下了多道密旨,沈懿之都置之不理。今年赶回来来,少不得太后面上不好看。一夕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她的态度一直太后心情晴雨表,对沈懿之礼遇,其他人伺候的更加尽心。
沈懿之笑道:“请姑姑通报,臣妾带大皇子和二帝姬请安磕头。”两个孩子现下都木有封号,故以排行称之。大周的皇子帝姬排行是分开的。
“太后娘娘盼着见大皇子和二帝姬,情绪太过激动,犯了宿疾,贵妃娘娘在里头伺候着。娘娘请进暖阁,待老奴去通报。”
京城的初春,夜里还是极冷的,冷风灌进衣襟,沈懿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正色道:“臣妾告罪,太后娘娘玉体有恙,臣妾却深夜来叨唠娘娘清静,委实有罪,臣妾随姑姑去侍疾。”太后不就是想要给给下马威么,冷风泠泠的,偏要两个孩子来请安,生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