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嘻嘻地笑。
香味不曾香了很久,花瓣便开始飘落在地上,手帕也小了许多。
小铃铛再吹了两口气,突然发愁道,“呀,我的仙气不够了呢……”然后抬起眼,眼波流转地横了众人数眼,那些人哪还不知道什么意思,赶紧摸出钱来向场子中间的锣里扔,当啷当啷地响,那小铃铛还是嘻嘻笑,等锣里都有了半锣的钱了,这才再吹了一口气,“各位大哥哥这么抬爱,小铃铛自然拼了命也要变完这戏法啊。好,看我的,桃来!”
随着她的话声,手帕下蒙着的东西开始长大了,圆圆的,有个尖儿似的,似乎是个桃儿。众人鼓起掌来,那桃儿也就随着众人的掌声越长越大,最后帕子都遮不住了。露出了小半个桃身。
小铃铛抿着嘴笑了笑,将手帕子收入袖里,果然,那小树上结了枚大大的仙桃,只怕比大海碗还要大些,微微地晕着些迷离的五彩光芒。
“这可是小铃铛从王母的蟠桃宴上借下来的桃魂呢,当然不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吃了便可成仙,也不能直接吃,但用来养气增个十年八年的寿数却也不在话下哦。”小铃铛再环视了一下四围,轻笑,“哪位大爷出的价高,小铃铛就把这桃魂送给哪位。”
待那个大腹便便的商贾用半块金子从我家小铃铛手里换走了所谓的仙桃之后,我悄悄地使了个袖里乾坤,把所有的金银铜钱之类的东西全都塞进了袖袋之中。这才笑吟吟地看着小铃铛一家抬着锣鼓家什向镇外走去,后面不止一两个懊恼着钱没带够的人追了上去,说是要请老神仙一家多留几天,再多变几枚仙桃出来。
小铃铛一家人消失在镇之后,我也走进了那家客栈,笑嘻嘻地将两块碎银子交给小二,“小二哥,我要一间上房。”
小二大约是不怎么见过单独出来的女子,很是奇怪地看了我两眼,这才答道,“女侠,小店没有上房了。”
“哦?那还有没有别的房间?”
店小二摇摇头。
“此镇可有别的客栈?”
还是摇头。
我有些恼了,将那半块金子拍在他跟前,“我管你有没有,去给我找间房!”
店小二的眼睛蓦地便亮了,点头哈腰,“是是是,女侠稍候,小的去跟别的几位客官商量则个。”
旁边一把熟悉的油腔滑调接过话茬,“不用商量了,姑娘,你就跟灰鳅我用一间上房咋样?”
我大怒,居然又是在官道上客栈里被飞扬教训过的那条死泥鳅,想是他看飞扬没跟我在一起,竟然又想来打我的主意!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中午时分跟他在一道的那些人居然都在,各个警惕地按着剑柄或是抄着大刀斧头之类,用一种奇怪地阵势将我围在了中间。
我咬着牙想,今日没有飞扬在身边,我可得好好地想些法子才是。
我默不作声,楼上却嗷地一声虎啸,跃下一只吊额金睛的大白虎来,直接便向最近那个手执短斧的人扑去。我本以为短斧不是对付虎的兵器,那人怎地也该后退才是,哪里想到那人倒挺有种,竟然举着短斧想跟白虎斗,一斧子下去,白虎便化为泡影。
那灰鳅嘻皮笑脸,竟然还伸出手来想摸我的脸颊,“小妞,你使的都是幻术,爷们不怕。”
我瞪视着他,两颗獠牙从嘴里伸了出来,他那只脏手便摸不下去,可惜这人凶性太甚,居然又摸出那两把短刀来想要架到我的脖子上。
我冷冷一笑,索性现出西獏族的法身。
雪肤明眸,檀口獠牙,修身豹尾。
雍容华贵的宫装锦缎长衣,金银丝织就的珠花缕履,乌黑长发四散披下,只在鬓角上方斜插着一支玉胜。
我有些怅然地想,无咎的那套静心果然是为我造的,居然只要数月静修便可现出法身来。法身?我心底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却抓不住那种感觉是什么。像是预感,也像是一种……如无咎所说,被天意捉弄的……无奈?
那灰鳅果是亡命之徒,趁我怅然之际凶性不改地继续挥刀而上,居然是想用那两把短刀来砍我的手臂。
我只是冷笑,动也不动地任他砍了上来,那短刀不过是砍到了我臂上挽的逸云带,却火星四溅,将短刀崩成了数段。那条灰鳅也被反震之力弹到了数尺之后,稀里哗啦地压倒了数张桌椅。
众人大惊失色,我却只能在心底苦笑,可惜我修为不足,这法身也就是数息时间,我再维持不住。
我回复了原先那个凡女的模样,冷冷地扫了众人一圈,然后便向客栈门外走去,那群人果然无人敢上前拦我,惊恐着,给我让出了一条道。
可惜,门口还站着一人,便是中午时分最后认输的那个所谓的大哥,他掌中两把细长的分水刺,在门口站得稳稳当当,分毫要给我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我不说话,只冷冷地看他。
他却笑了笑,笑得很是有些阴恻,“姑娘刚才那招是昆仑的‘大发如天’吧?‘大发如天’在昆仑派只传掌门嫡系,江湖中见过此法的人少如晨星,哼,在下不才,恰是其中之一。姑娘既是昆仑派掌门嫡系子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那明月玉璧的下落。”
我冷冷答道,“昆仑派是什么东西?那帮浑蛋便是跪在我面前求饶,我也向来不理。”
“姑娘不必掩饰,在下中午时便看走了眼,姑娘虽然易容成平庸女子,但这眼中灵光,哪是个平常女子能有的?我等本就要去昆仑查访明月玉璧,既然能在此处见到姑娘,自然得问个水落石出,否则,去了昆仑也不过是去送死而已。”
我垂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余下那些人听了他们老大的话也个个醒悟过来,开始向这里逼近。
我将心神慢慢地放开,偷偷地将那些人裹了进去,很好,那些人的神情一下子便松懈开去,止住脚步。只是,面前这人却依然在阴恻恻地笑,将手心处的一道黄纸符露了出来,“刚才姑娘付的半锭金子是药材铺掌柜的交给那耍把戏的小丫头买仙桃的吧?姑娘既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在下自然会先做些提防。”
我看着那道纸符,心底下大大地叹气。张天师的符菉?下回我见到他时定要多揪他两根胡须下来。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去揪张天师的胡须,今日这事,只怕不能善罢?我这小性子耍的啊,唉,看样子,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你们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楼梯声响,飞扬从上面慢慢地走了下来,声音冷冷的。
我又惊又喜,朝着他奔了过去。
那手握分水刺之人虽然不曾拦我,却着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飞扬好久,一直等我奔到飞扬身边,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他才开口冷笑道,“阁下**,一对一时,阁下既不伤人也不见血。在下不才,想跟阁下一对一地讨教一回。”
说罢,将身上长衣脱下,露出一身粗蛮油亮的肌肉,向楼梯上走来。
飞扬回头对着我温柔地叮嘱道,“梦儿,你先上楼去罢。”我点点头,他将我的手捏了一捏,这才向下走去。
正在往楼上走来那人见状却居然狂笑起来,“哪里走!”他将掌中两柄分水刺掷了出来,一柄掷向飞扬,另一柄却显是取的我前方,我无奈止步,眼看着他那柄分水刺将飞扬的幻象击成了泡影。
那人走上楼梯来,将插在我脚前的分水刺拔下掂在手中,讥笑道,“姑娘差点便将在下骗了过去,可惜啊可惜,姑娘百密一疏,你那同伴既然修为如此高明,哪里用得着让姑娘先走?”
我叹了口气,将心神放到客栈顶上去幻化出一只巨大的文狸,便如同当初度劫时的那般模样,只希望能有万一的可能,飞扬正在附近,今日受辱已是不免,我却实在不喜欢苟且偷生的感觉,但愿飞扬来时,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罢,无咎反正我是见不着了。
那人将分水刺指着我,“姑娘可不要怪在下用强,我再问一遍,那明月玉璧可是在你们昆仑手中?”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答,然后左臂上便是一阵剧痛,血流了出来,先是染红了我的长衣,再滴落楼梯上。
“姑娘倒是好骨气,可惜在下却非怜香惜玉之人。这回就不是手臂了,姑娘怕真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吧?就不怕破相?”他将分水刺明晃晃地在我眼前挽了个刺花,再搁到我脸颊上,“说吧,明月玉璧被你们那飞廉子弄到手之后,可是已经送到了昆仑山?”
我丝毫不惧,冷笑不答。
死则死罢,大不了无咎再回人世间时找不到我而已。更何况,这破相一事实在于我等来说实在不算大事,回了昆仑,我便该是现出法身罢?按凡人的眼光,只怕那法身丑得要死,还不如破相呢。
这人还真狠,果然我脸上一痛,分水刺已然刺了下来。
第八章 梦儿你就叫我元曦吧
“够了!”
客栈角落里一人斥道,随着他的话音,我面前那使分水刺的人身子便是一僵。分水刺刚刚划破了我的脸颊,却不再深入下去,接着,这人连人带刺一起向后倒去,滚落楼梯。
忘记是谁说的了,好奇心会要了猫的命?文狸虽不是猫,我的好奇心却向来重得要命,见那人滚落楼梯还不忘跟了下去将他翻过来瞅瞅。老天啊,这人居然死了?!他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恐惧。
我这才向刚才出声的屋角看去,客栈里的人本来就不是很多,一见这帮人要对我行凶,差不多的人也都溜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剩下来的人出来仗义援手。
角落里只坐着两人。一人着的竟是我最喜欢的青衫长衣,另一人则着玄色衣衫,宽大的竹笠低低地压在眉上,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那玄色衣衫倒是跟飞扬的长衣颇有几分相似。
青衫男子正朝着我这方望来,话里自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姑娘受惊了。我本不想管他们,不过这些人也实在是不像话了些。姑娘可愿意过来喝点酒压压惊?”
他一说完“这些人也实在是不像话了些”,那玄衣人便抬了数下手,我眼见得那正在作鸟兽散的余下数人应手一一倒地。我的目力向来很好,能看得清楚致命的东西是一枝枝的小小毒针,针尖上闪着乌光,显是有毒,从那人转眼间一针而亡来看,这毒性只怕不小。
我偷偷地吞了口口水。
以前做文狸的时候,我最喜欢毒蛇一类的毒物,不但好玩,而且好吃,被我吃掉的剧毒蛇,没有一万,只怕也有八千了吧?越毒越好吃,最好吃的便是毒囊……不如,嗯,不知道待会能不能要一支来尝尝?
心里想着,我脚下却不曾停步,走了过去敛容行礼道,“梦儿多谢先生相救。”
青衫男子将一杯酒递了给我道,“梦儿?好名字,姑娘的幻术出神入化,的确当得梦儿之名。刚才姑娘似乎是在这客栈上方幻化了些什么吧?想来姑娘的同伴待会儿便到,其实也不一定就用得着我们出手。来,姑娘请坐,尝尝这酒。酒名醉红映雪,是梅花酒。”
我刚接过酒杯,好奇心又是大盛。
这酒杯根本不是普通的瓷杯,虽非我师父那里仙家用的玉杯,却也算是薄如纸的瓷中精品了吧?更难得的是,那青衫男子说这酒名醉红映雪,是梅花酒,而这杯子触手生凉,不知是酒凉杯凉,还是……?
我抬头向他望去,这青衫男子面如冠玉,眉若聚峰,整个人不怒自威。而且,他眼里居然隐隐地有些神光,让我都不由得想挪开眼神,不敢直视。
飞扬已是我见过的凡人里最高深莫测的了,只是他的心灵纯净至极,如同一泓虽深却能见底的碧潭,尽管深邃得能将水的无色变成湛蓝,却没有什么杂质。但这人却不同,他眼里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一种看不透的东西,我不但看不懂他,居然还无端地生出些些惧意来。
哦,既然此人如此高深,只怕便是他以掌力在转瞬间将杯中酒给降到冰雪的温度。看来不但他手下的人武功高深,行事狠辣,他也该是一方宗师的级数?
我转了转杯子,看那清澈的酒液在杯中旋转,阵阵梅花淡香。
无咎颇喜梅花,常常在大雪封山时带我去踏雪寻梅。我开始的时候还喜欢追着雪花玩,后来却被弄得全身透湿,烦不胜烦,于是便钻到无咎怀里去睡觉,只露一只小鼻子在外面闻香。
那雪岭上的腊梅香,最是淡雅,和着雪片飘落时天地间清清浅浅的寒冽,是我无数昏睡冬日里最幸福的味道。当然,更幸福的是无咎将我唤起来的时候,那时,他多半已在雪地上生出一把无根火来,烫好了酒。无咎的酒可不是这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