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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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寿-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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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的确改变了那个预言,终于,我再不用死在飞扬箭下。

    于是,在那三生石里,那一箭穿过的,是他的心。

    在那金乌魂离我不过咫尺时,他挡在了我的身前。我不会认错我的无咎,他脸上的那个微笑一如他在少昊山离开我时那般,纵是情深难偿不寿天地也要深深爱恋的决绝。

    “猫儿?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孟婆那小子骗了我们?”

    我摇摇头,唇边浮出一抹笑容,“没有。大风,我知道无咎在哪里了。不过,我想自己去找他,昆仑和重宁先拜托给你,好不好?”

    大风愕然,我再笑了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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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月明如昼。

    我花了年许时间,终于找到了这座山间小屋。

    许是我跟无咎相遇那一刻还不曾到来,屋里空空的,没有人。我立在屋中央仔细地四下打量,心下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喜悦还是兴奋?是生怕希望落空的忐忑?还是如上回在少昊山极天峰时近情情怯的羞涩和茫然?

    不管过了几世,无咎还是无咎。这里一如他那洞府般简单,也如同我跟飞扬在十方大山里住了数月的那间盖在夯过的泥地上的木屋,简简单单,一室的清风明月。窗很大,足以凭栏吊月,门不曾闭,清风绕梁,满室春夜的湿润气息。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满室的仙灵之气和一榻书卷。

    这仙灵之气颇为古怪。不似是山水间的天地灵气,却像是从屋内某处散发出来,又像是这木屋本身所蕴,无处不在。我细察一番,居然仍然找不到仙灵之气的来源,木屋仿佛是某个相当高明的阵法,只不知为何我竟可以进得来?

    想不明白,我索性不管,去那榻上随手翻书。

    先取了一册书,一看之下竟是佛家的经卷,再取一册却又是道书,取第三册时再变为世间的圣贤之书锦秀文章,看得我嘴角含笑。细细翻去,他竟是无书不有,古本善本连些坊间手抄的说笑都在其中。我坐在他的榻上,望着对面墙上那只碧绿的竹笛,心下竟是些很久不曾有过的温馨。

    无咎啊无咎,你可还记得我?

    手一招,那只竹笛便到了掌中,我轻轻地抚过那被他摩挲得如玉般的笛身,无数往昔在心湖间浮起。

    低低试音,长笛微颤,让我想起那曾经的梦境,我赤足踏在暖水间仰望,无咎一身白衣,月下笛声飞扬。

    笑一笑,我随随便便地坐在那窗前的案上,无咎曾经在月下吹的那笛声飘了起来,圆润轻灵如初见无咎时的天真,悠扬委婉如跟飞扬情窦初开的两情相悦。接着,笛声渐渐低沉下去,缠绵悱恻,生死相许,至极低处才蓦然再度昂扬,如鲲挣脱所有束缚般地化鹏振翅而飞,九万里风,鹏正举。

    哦,无咎,若是情深真的不寿,与其生死离别,我宁可我们永远只能远远相望……

    笛声渐渐低去,如已然飞入云海深处,三山尽头。

    横笛尚在唇边,我却已释然微笑。

    沉默良久,我抬起头来,却略略地吃了一惊。

    眼前不知何时已立着一名男子。一身镶了青色宽边的浅色衫子,两袖笼了清风明月的宽大袍袖,年方弱冠,修长俊逸,便那么清静儒雅地立在门边,静静地看我。  
 




第四十八章 相爱只能陌路

    谁也不说话。窗外春水呜咽,早虫凄鸣,寒风刮过新叶,凌乱地响。

    我们便如此默默对视。

    穿越重重轮回,寻尽天涯方才相聚,我只愿这一刻时光停歇,便成了永恒才好。

    可惜时光是这世上最无情之物。林花谢了春红,是时光,沧海变成桑田,是时光,相爱只能陌路,也是时光。

    我笑了笑,慢慢地隐去身形,随那穿林而过的春夜寒风,淡淡化作青烟。

    回到昆仑时,大风正在等我,满面喜色,“猫儿,快来!”

    我淡然抬头,微笑,“何事能让你如此兴奋?”

    大风哈哈大笑,从身后揪出一只小小的白猫,“看这个!”

    那只小白猫似乎很不高兴大风揪着它,喉里发出些呜噜呜噜的声音,爪子乱抓,劲气嗤嗤,将大风的袖子划成碎片。

    我惊讶地将那只小白猫接了过来,却被它一口咬住我的手腕,牙尖两道劲气透体,若不是我度劫之后已不再是那脆弱的人身,只怕此刻腕上早已有了两个透明窟窿,即便如此,也被挠出两道血痕。

    “大风,这……这是只白虎?!怎么会有只白虎在此处化形?”

    我大惊失色地回身望了一下西方天际,奎、娄、胃、昂、毕、觜、参,西方七宿的星芒不知何时陡涨,芒凌群星,“白虎主西方,西方为金,金意肃杀……大风,白虎为杀伐之神,只怕天下将要大乱!”

    大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双臂抱在胸前,“天下大乱?哼,天下什么时候不乱过?猫儿你担心什么,这白虎生在你家里,别家才该担心才对。”

    生在我家里?什么叫生在我家里?

    那小白虎用力一挣,终于从我手中挣脱,扑回大风怀中。它对大风实是比对我要好许多,在他肩上跳来跳去,大风倒也一点都不恼。大风是火,白虎为金,火克金,五行生克果不我欺。

    “不明白是吧?你看着。”

    大风颇为得意地笑着,指尖抛了朵小小的紫魄花出来。大风现下已真是历了劫的神君,那紫魄花带着金影,灿烂如日,哪知那本该畏惧的小白虎看得开开心心,伸出爪子像扑蝴蝶一般抓下那朵紫魄来,一口吞下,就像是吃了最好吃的东西一般,还眯着一双大眼睛陶醉。

    片刻之后它张开口,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吐出一朵如花的烟尘。

    不怕火的金?

    我正大惑不解,那只小白虎却像是吃饱了一般,摇摇晃晃地从大风身下跃了下来,到我脚前蹭了蹭,这才伏地呼呼大睡。

    我恍然大悟,也像大风般兴奋开心,“大风!我这才去了几日啊,悬圃跑出来的?”

    我将它抱了起来,使劲地亲,天啦,这是我的孩儿!

    我笑吟吟地望着大风,难怪无咎**,严格地说,这应该是我的孩儿而不是我们的孩儿。不然,真要说起来,它便应该算做有两个爹爹。难怪它不怕紫魄,若不是大风将他的涅磐火灌了进来,这孩儿早就没了。也正因为无咎和大风那浑厚的仙灵之气和紫魄,这孩儿居然只用了十数日便从悬圃飞了出来,只怕这是昆仑虚有史以来最短的化形。

    “大风,我们昆仑虚的神兽通常不分爹娘,比如我,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当然也可能我不是被种出来的,真是天地所生。只是,”我抱着小白虎走到大风跟前,轻轻地亲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头,“我让这孩儿唤你作爹爹可好?”

    大风吓了一跳,“猫儿,你没找着无咎?”

    我白了他一眼,“我又没让这孩儿唤我做娘亲,你担心什么?”

    大风很是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真的,猫儿,你找着无咎没有?”

    我将小白虎放到一只荀草**上,这孩子跟我一般,睡起来便一副天塌下来都不管的样子,张着小嘴,四仰巴叉。

    我爱怜地看它,答得漫不经心,“找着了,也算没找着。大风,无咎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管?”

    我几乎都可以想像得出来大风眼睛一瞪便要发怒的模样,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一只仙鹤却飞了进来,在我手里化作一纸薄绢。

    “梦儿,你师父让你速速过来。元曦求见,要见你和重宁。”

    署名是,云白。

    我叹了口气,随手幻出一张素绢画上几笔让那仙鹤带了回去,“你看,这又是一个我孩儿的爹爹。我这些日子常常在想世事无常,那元曦也未始不是被天意左右,即便无咎在,只怕也要说爱与恨其实都是虚妄。可是,我为什么却总是如此恨他?他现下是太子,我不能把他怎样,但我知道,他总有机关算尽的一天,我不动手,天意也会让他自食其果。”

    大风冷道,“猫儿你少把他跟我相提并论,他虽是下任仙君,我却是度了神劫的神君,便是当初老得要死,我也瞧不上那般为了些利益便用尽心机之人。至于天意,哼,这天意你还是不要指望的好,华惟没教过你么?天地不仁。”

    “是是是,天地不仁,你仁,我什么时候都瞧得上你,虽是意气用事,却总有宁折不弯的男儿气慨。”我笑着,在他俊美的脸上捏了捏,咫尺天涯地走了。

    到了师父府第门前,我刚现出身形,却被人拦了下来,定睛一看,却是师父。

    “师父?您亲自出来接我?过了吧?”

    师父哼了一声,“梦儿,你现在怎么还跟小时一般地言语无礼,一点昆仑之主的样子都没有!”

    我笑着回答,“师父说得是,师父这又是什么礼?”

    师父瞪了我一眼,这才淡然道,“除了我因为跟你姐姐有婚约之外,仙界无人能进得了昆仑虚,因此元曦才来我这里托云白带信求见。父君曾亲旨向昆仑求亲,你却回以当初跟无咎的婚书,我们家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但重宁总是你跟元曦之子,我父君的意思很明显,最终这仙君之位终是要交到重宁手里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师父,“师父,因为梦儿之过,害您不可能登上仙君之位,您……”

    师父挥挥手,打断了我的话,“这种事情我从不去想去算,人算永远不如天算。有你姐姐陪着我,哪怕去人间呆着都好。只要,”师父的神色很是严肃,“只要元曦和重宁不要穷兵黩武,为祸三界就好。”

    “穷兵黩武,为祸三界?”我隐隐地觉得师父之言似有所指。

    师父看着我,神光炯然,“元曦此来,必不是重提亲事。重宁在我这处,他既来了,若是要将重宁接回他府里,我也无话可说。但这都不须你亲来。”

    “那您觉得他是何意?”

    师父踱了几步,这才道,“元曦在人间界这任帝王做得很是不错,颇得父君欣赏,这番回到天上,父君令他去镇守仙魔之交的玄镜关,也是重用锻炼之意。只是,他那个在凡间的小妾却很是有些蹊跷。”

    “蹊跷?怎么个蹊跷法?”

    “那女子跟着元曦一起升上仙界,但却被蹑影仙草定了形,大哥道这是因为那女子乃是花妖,但于元曦有恩,所以用蹑影仙草护了她的仙根。”

    我淡然笑道,“果然仙家擅长借口,师父啊,那楚虞根本便是天魔太子之女。哪里来的花妖?”

    “天魔太子?唉,梦儿,魔君数年前离奇死亡,当年的天魔太子已是魔君。”

    “哦?如此说来,楚虞已是天魔公主了?”

    师父叹了口气道,“只怕还不止于此。天魔太子当年娶了两名太子妃,育有一儿一女,数年前其子据说战亡,如今便只得膝下一女。照你说,那女子竟是元曦想纳的小妾?”

    我茫然无语。当年围攻无咎时那名肤色黝黑悍不畏死的男子,难道便是楚虞之兄?楚虞扔了金乌魂便捏诀遁入魔界,只怕也没管她兄长死活。这魔界中人,果是狠辣。

    却听得师父沉吟良久之后道,“大哥既如此说,我们在没有任何证据时,也不宜去硬顶,只是从此须存了小心才是。也罢,虽然你不曾允了元曦这门亲,元曦此来,却显然是要你许他纳妾。去罢,连天魔女都娶到天上来了,还有什么可谈的?不过,梦儿,如此一来,重宁却切不可跟了元曦去。”

    我点点头,“是,梦儿省得。”

    “去吧,我今日外出交游,不在府里。是云白在陪着元曦,右花厅。”

    虽然知道云白和元曦都在右花厅,但宫娥打起帘来之时,我还是略略地怔了怔。

    坐在云白身旁之人,实在不是我记忆中元曦的模样。那是一名华服的英俊男子,雄深雅健,龙章凤姿,衣冠磊落,只有那望向我的眼神里还能看出些熟悉的神光炯然。

    云白笑道,“梦儿,你们俩孩儿都生过了,还不认识?”

    我冷笑,走过去坐在云白下首,“元曦?我什么时候认识过元曦?”

    云白立起身来,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才道,“那你们便好好认识认识罢。我去将重宁带来。”

    师父家的茶向来很好喝,我轻轻地端起宫娥送上来的茶,浅浅地酌了一口,满是山野逸趣,看来不是仙界的茶,又是姐姐从我们昆仑带过来的。

    这倒让我想起了悬圃那里的几株茶树,未得人身时,我常常地跑去将那些嫩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捋了下来,用仙灵之气翻来覆去地烤上几回,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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